冷清的街道取而代之的是热闹的小摊和车马骈阗。 孟怀瑜撩开车帘,往外望去,视线内的人无一不是挂着笑容,兴高采烈地谈论着近日发生的趣事,以及道一声新年快乐。 “孟姐姐,你先前说想去扬州看看,不去了吗?” 褚祈一坐在对面,眉眼间满是困惑,他不太能理解为何新年刚过,孟姐姐便要急匆匆的返回京州,明明来的路上,气恼地叫嚷着再也不回京州这个鬼地方。 孟怀瑜放下车帘,神色淡漠:“不去了。” “为什么。”他轻皱眉,“我听说扬州是个好地方,你不想去瞧瘦西湖了?” 回答他的是持续的安静,风将车帘吹起,拍打在车壁上乒乓作响,好不容易升起的热意被吹得四散。 少女不由自主地打了个寒颤,脸色也在一瞬白了下来。 褚祈一连忙按住车帘用钩子固定,继而抖开毯子披在她身上,语气放软:“你身子本就不好,大寒天里赶路,也不知道吃不吃得消。” 孟怀瑜抓住滑落的毯子,眸内空洞洞的没有任何情绪。 “小祈,你帮我去看看瘦西湖吧。”她嗓音平淡,“不嫌麻烦的话,请个画师摹绘,带回京州给我。” 褚祈一怔住:“你想让我现在下车?” 扬州同京州是完全相反的两个方向,一个向北一个向南,一来一回少说也得一个月。 孟怀瑜将脑袋靠在车壁上,眼睫半垂:“嗯,趁现在还未出城,你回善药堂找谢期再要一辆马车,去扬州吧。” 她微微抬头,朝少年露出微笑:“麻烦你了。” 褚祈一半张着嘴,许久没应答,与生俱来的直觉让他不敢应答,心底仿佛有什么东西被狠狠抓住,连带着呼吸也变得更轻。 好半晌,他试探道:“你会在京州等我?” “嗯,会的。”她弯了弯眼睛,笑得温婉。 褚祈一瞧着恰到好处的微笑,咽了下口水,犹豫着答应道:“好,但是我会派鹿岛的人在暗处跟着你,你别介意。” 孟怀瑜面上的笑意淡却,但没拒绝:“若是他们跟着你会放心,那便跟着吧。” 褚祈一离开前心不甘情不愿地看着孟怀瑜,马车在城门口停了半盏茶,依旧没离开,心底升起的不安如同少女脸上最完美的微笑,透着极度危险的意味。 他抿抿唇,小心翼翼道:“孟姐姐,要不还是……” 孟怀瑜怕冷,因而将自己缩成了一团,像个小小的糯米糕:“下去后,记得固定帘子。” 一句话把褚祈一没来得及出口的话语打回,他丧气地垂下头,像吃了败仗的狗,一声不吭地下了车板。 车厢摇晃了两下,车轮再次滚动,离开城门往京州的方向而去。 整个车队走得很慢,慢到仿佛在郊游旅行,每走到一处地方就会歇一会儿,领队的官员还会客气地邀请孟怀瑜下来走走,观赏周围的风景。 本该十天就能抵达的行程走了二十多天。 好不容易入了京州的城门却拐弯往郊外而去,偏偏车队安静的离奇,孟怀瑜听不到任何的只言片语,也无法从领队的口中套出有用的信息。 她看着车厢外的景色变成繁华的街道再变成干枯的大树,然后一座算不上大的别院停在视线内。 红绸从屋檐悬挂至前院的小门,门口贴着两个喜字,檐下挂着的两盏灯也是喜庆的大红。 坦然地告诉别人这座别院正在举办一场盛大的婚礼。 孟怀瑜愣愣地看着刺眼的红,耳畔是领队恭敬的声音。 “孟姑娘,我们到了,请下车。” 她眨了下眼,问道:“谁要成亲?” 领队含着笑,理所当然道:“当然是姑娘您了。” 孟怀瑜在一众的注视中,缓慢地落地,她依旧望着大门上的喜字,漆黑而空洞的眼眸像是被占据般,久久不能回神。 领队叩响门,大声道:“孟姑娘到了。” 话落,一位身穿玫色服饰的喜婆,大步从屋里出来,身后跟着数十名丫鬟,手中端着用大红布盖着的托盘。 “哎呀,怎的现在才到,差点误了时辰。”喜婆高高兴兴地走到孟怀瑜身边,先是上下打量她了她一番,嘴角的笑意扩大,“您就是孟大姑娘吧,真真是个美人儿。” 孟怀瑜后退了一步,眉心拧起:“祁乾想做什么。” 喜婆一怔,神色惊诧:“不可直呼皇上的名讳。” “皇上?” 喜婆狐疑地转头看向了守在一旁的领队,只见后者摇了摇头,她牵强的扯了扯唇,再面对孟怀瑜时,又是那副眉开眼笑的喜庆模样。 “姑娘若是有疑问,不如亲自问皇上。”她侧身示意丫鬟们端着的托盘,掀开第一个托盘上的大红布,“这是婚服所需要的配饰,都是新打造的最好的样式。” “时辰不早,姑娘先进屋,奴婢们帮您更换婚服。” 孟怀瑜瞥了眼托盘上的金手镯,再次后退,连往日挂在表面的笑也消失不见:“我不嫁。” 喜婆惊住:“这……” 场面安静了片刻,她像是想起什么,忽地转头看向稍显简陋的别院,恍然大悟道:“这处别院不过是方便姑娘更衣,仪式和册封大典都在宫内举行。” “今日过后,姑娘便是一人之下万人之上的皇后娘娘。” 孟怀瑜遥望向大门的喜字,轻声呢喃:“皇后。” 喜婆脊背微弯,重复道:“是,皇后娘娘,姑娘也不愿意嫁吗。” —— 断开古代通道后,孟萝时每日的睡眠变得非常充实,陷入沉睡意识不会再另一个世界醒过来的感觉让她产生了不适应。 为此她又去了一趟精神病院,但谢期告诉她,这种现象很正常,适应一段时间就好。 但她总觉得心里空荡荡的,缺失的那块地方好像再也填不满了。 “一个早上你光趴在桌上叹气。”胡荔拍着她的肩膀,“怎么了,失恋了还是相亲失败。” 孟萝时恹恹地支着下巴:“别乱说。” 胡荔转着椅子,手中的笔在桌面上敲敲打打:“那你没事叹什么气。” 孟萝时脑海内满是古代世界的画面,像是走马灯一遍遍地播放,让她的心始终高高悬起,无法落下:“我之前总会梦到一个女孩子,现在梦不到了。” 提起这个,胡荔猛地坐直身体,她拿过平板在屏幕上指指点点,然后推到孟萝时的眼前:“我记得你之前说那个女孩子叫孟怀瑜对不对。” “你看,这是我前几天在微博发现的连载漫画。” 孟萝时意兴阑珊地瞟了眼:“哦。” “啧。”胡荔强制把她拉起来,点开缩小的图片,两指放大,“你仔细看。” 孟萝时无奈地往放大的地方看去,孟怀瑕三个大字明晃晃的撞入眼内,她惊得从椅子上弹起来,夺过平板将图片缩小。 是很简单的四格漫画,且画风极为眼熟。 她点开主页把博主的信息从头到尾翻了个遍,最后停在了说明上面。 “漫画内容为梦境内容。” 她的反应颇大,胡荔扯了扯她的衣袖,小声道:“你动作轻点,一会儿总监就该来敲桌子了。” 孟萝时如梦初醒的坐回椅子,神情愣愣的仿佛被吸走了魂魄。 孟怀瑕,这个幼时崭露头角的少年自随军后,她就再也没见过,犹如消失在她和怀瑜的生命里,连是生是死都无法确定。 是活在薛定谔盒子里的猫。 现在盒子被打开,里面的猫还活着。 胡荔伸手在她眼前挥了挥,不解道:“你怎么了,漫画作者和你一样会做连续梦,值得你这么震惊?” 孟萝时握住平板的手收紧,她抿了抿唇,抬眸看向胡荔:“我要请假。” 胡荔:“…………” 她沉默了三秒,然后看了眼电脑上的时间。 “还有半个小时就是中午的休息时间,没必要非得请假吧。” 两个小时的休息时间,足够做很多事情。 孟萝时摇了摇头,用自己的手机关注漫画博主,继而收拾东西跨上包:“很急,但总监大概率不会批假,我走钉钉流程,先撤了。” 胡荔看着她把水杯也一道塞进了包里,一言难尽道:“非得把水杯也带走吗。” 孟萝时动作一顿,尬笑道:“如果批不下来……” 胡荔眼疾手快的把手伸进她的包里,一番摸索取出水杯,抱在怀里:“那也不能带走水杯,不然我没安全感。” 见她不退让,孟萝时妥协道:“那我走了,运气好明天见,运气不好公司外见。” 话落,她转身就走,像下定了某种决心。 去往学校的路上,她还给谢期打了电话,把连载漫画的存在告诉他,只不过谢期刚好在接诊,并未多言。 孟萝时很少会像今天这般躁乱,也很少肆无忌惮的飙车。 导航提示的半个小时到达目的地,她用二十分钟就到了。 孟玉时的班主任电话一直在备忘录里存着,她从来没打过,也一直希望用不到,但今天派上了用场。 —— “今日会入族谱吗?” 张贴着喜字,挂着红绸的屋内,孟怀瑜坐在铜镜前注视着添上胭脂的苍白面容,她僵硬地动了动唇。 喜婆正在帮她梳发,闻言,笑道:“自然是要入的,等册封仪式结束,姑娘便冠上吾皇之姓了。” 孟怀瑜垂下眼,嗓音平淡:“我姓孟,至死也姓孟。” 喜婆拿着梳子的手微顿,没有同她纠结姓氏,讪讪地转移了话题:“稍后出门会给姑娘戴上喜帕,若是风大劳烦姑娘按着些,可万不能落了喜帕。” 少女抿着唇没说话,脂粉一层覆盖着一层,让苍白的脸颊生出了几分血色。 房间安静的厉害,灰蒙蒙的天际逐渐被晨曦取代,一缕光穿过云层落在地面,随后第二缕,第三缕。 当阳光洒满屋内,少女华冠丽服手捧着一颗饱满的苹果在喜婆和丫鬟的搀扶下,迈出门槛。 她下意识地抬眼去看刺眼的太阳,眼眶被激的泛红,嗓音却一如来时平静:“辰时了。” 院内停着一顶极为复杂的轿子,用金碧辉煌来形容都不为过。 “是,辰时了,姑娘该上路了,从这里到皇宫还有很长一段路要走。”喜婆小心谨慎地把少女扶上轿子,然后从托盘里取出喜帕,盖在她的头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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