如此一来,面容被遮得严严实实,即使有微风拂过,也只能瞧见半张脸。 没有人知道今日坐在喜轿上,即将成为祁国皇后的女子是谁。 —— 孟萝时在门卫室等了十分钟,这十分钟里她把更新的漫画看了两遍,没有任何剧情存在,所描绘的只是简单的日常生活。 场景固定在一个地方,出场的人物无非四个人。 孟怀瑕,他的妻子牛芙,以及两个孩子。 身穿校服的少年大步跑到门卫室,满头大汗,他撑着墙面大口喘气,然而班主任口中心急如焚,需要在十分钟内见到他的姐姐,正在专心致志的刷手机,头都不抬一下。 “姐,拜托你抬头看看自己弟弟吧,手机里有什么能让你这么沉迷。” 下一刻,手机屏幕以极近的方式贴在他眼前。 “有你画的漫画。” 孟玉时:“…………” 他后退一步,定睛看了眼屏幕,尴尬地挠后脑勺:“你怎么也刷到了。” 孟萝时:“什么叫我也刷到了。” 孟玉时瞥了眼坐在一旁吃瓜的保安大叔,指了指外边:“出去说吧。” 秋季的风带着凉意,将他身上的热汗吹的冰凉,他顺其自然地接过孟萝时的包,从里面掏出纸巾擦汗。 边还不忘解释道:“我画着好玩,就全发微博了,没想到被人转发,硬生生地转火了,身边有不少人都刷到了来问我。” 孟萝时对他如何成为漫画大佬不感兴趣,她只在乎里面的内容。 “你能进入你梦到的这个世界吗。” 孟玉时把擦汗的纸揉成一团,扔到垃圾桶里,莫名其妙道:“你在说什么,梦就是梦,进入梦里的世界是什么意思。” 孟萝时皱眉:“你只能看?用第三视角观看?” 少年抓了抓眉毛,表情纠结:“说不来,我有时候觉得自己好像在看,有时候又觉得自己是孟怀瑕。” “不过梦都没有逻辑,场面和视角变来变去也很正常。” 他不解地看向神情凝重的姐姐,奇怪道:“你今天不上班,就为了跑学校里来问我做梦的事情?” 孟萝时抿着唇,不答反问:“孟怀瑕所在的地方是哪里,叫什么?” “漫画里写了啊,江州。”他拿过孟萝时攥在手里的手机,用密码解锁,轻而易举地找到有地名的那幅漫画,放大给她看,“诺,他们住在江州的山里,山脚下有个小村子,只不过我不太清楚村名。” “不过据我这么长时间的观察,除了牛芙外,孟怀瑕和两个孩子几乎不离开家附近,食物来源无非是种植的瓜果蔬菜和牛芙偶尔进山打猎储存下来的肉。” 他指尖快速滑动漫画,精确地找到想要表达的信息:“冬天到后,大雪封山,怕遇到危险,牛芙就不再往山里走,所以更新的内容全部都是一家四口的相处日常。” 孟萝时愣愣地看着温馨和煦的一家四口。 “你之前说梦到自己是个傻子……” 孟玉时:“对呀,孟怀瑕是傻子很难看出来吗?” 他纳闷地看着自己画的漫画:“我画得不明显吗。” 孟萝时记得的很清楚,十三岁的小少年身穿劲装,架着棕马意气风发,是将军府备受宠爱的小公子,将来是继承家业的大将军。 少年拉着缰绳,意气风发的唤怀瑜“阿姐”的声音,似乎还在耳边。 傻子。 怎么会是傻子呢。 长久的寂静让孟玉时起了疑心,他弯腰靠近,端详着姐姐难看的表情:“你怎么了。” 孟萝时 忽地抬手抓住了他的校服袖子,魂不守舍道:“他不是傻子,他原本不是傻子的,你能不能……” 话语停住,她低下头艰难地喘息,心口像是被泡发的海绵死死堵住,酸涩和悲伤盘踞着仅剩的理智。 这一刻,她宁愿薛定谔盒子里的猫是死的。 —— 浩荡华贵的喜轿重新步入热闹的街道,却与刚进城时天差地别。 身穿铠甲的官兵手握武器整齐划一地站在街道两侧,最中间铺着红毯,从城门向东延伸看不到尽头。 百姓好奇地踮着脚尖,四处观望。 直到喜轿进入他们的视线,喧嚣和议论炸开,无数汇聚在一起的声音涌入孟怀瑜的耳朵。 她的视线被大红喜帕遮住,因而红彤彤的什么也瞧不见。 但能明显感觉到跟随在身侧的喜婆换了一个,就连丫鬟似乎也变了。 重合在一起的厚重脚步声像鼓鸣,让她觉得吵闹,她闭了闭眼,指甲抠进苹果,冰凉的汁液滴在虎口。 走失的神智回笼,她轻轻呼出一口气。 这是她盼了两年的皇后之位,等祁乾死后,她便是太后,届时她能轻而易举地掌控祁国。 她该高兴,高兴得合不拢嘴才对。 嘴角好像僵住了,扯了半天也弯不起来,她想伸手去按,刚松开苹果,耳边蓦然响起一道声音:“姑娘,百姓们都瞧着,不能动。” 很陌生,从未听过的声音。 孟怀瑜的手悬在半空停滞,好半晌放回了原来的位置,重新握住多了几个月牙的苹果,安安静静像个提线木偶。 喜轿一起一落的晃动,漫长又遥远。 不知过了多久,那道陌生的嗓音再次响起:“到了,此次册封仪式很重要,烦请姑娘务必不要掀开喜帕。” 孟怀瑜能感受到有诸多的视线停在她的身上,不能掀喜帕听着仿佛是很严重的禁忌,但偏偏她生起了逆反之心。 “好。” 听到她的保证,那人松了一口气。 将未来的皇后扶下喜轿。 孟怀瑜看不见,一举一动只能依靠身边人的指引,听着窸窸窣窣的动静,跟着搀扶她的人一步步地迈上台阶,然后红色的视线内,突然出现了一只手。 宽大修长,掌心朝向她,似乎在等待什么。 孟怀瑜静静地望着那只手,而后甩开搀扶自己的人,手一掀,恼人的红终于尽数退离。 冰凉干燥的寒风刮过她的脸颊,带起发间垂落的红色发带飞扬,她微微抬头,面前的男人被阳光笼罩,勾勒出金色的线条。 明黄色的龙袍耀眼,与金光一道刻进她的眼内。 她缓慢地启唇:“好久不见,祁乾。” 底下的讶异惊呼穿过透明的玻璃罩,密密麻麻地传进她的耳内,她没有伸手搭上那只手,而是垂眸提起拖曳的裙摆,一步步地走上最后的台阶。 “果然,你不会乖乖带着喜帕完成仪式。”沙哑的嗓音响起,透着无奈。 孟怀瑜俯视着跪满大殿的文武百官,僵了一上午的嘴角勾起弧度,不疾不徐道:“这种仪式,不亲眼看着怕是会遗憾终身。” 祁乾目光不由自主地看向她垂下的手。 良久后,主动握住,少女的手仿佛从冰窖里拿出来般,冷的异常,他掌心用力收紧:“这下该你回馈我的愿望了,留在我身边,直至死亡。” 这是一开始,便定下的誓言。 对于祁乾来说,信徒完成了约定,神该兑现承诺了。 —— 孟玉时陪姐姐坐在门卫室的台阶上,他看了眼垫在姐姐屁股底下的校服外套,深深叹了口气:“好点了吗,要不然你去找谢兴德他表哥看看?” 孟萝时垂着脑袋,她的眼睛还有哭过的痕迹,此时红得像兔子,嗓音沙哑:“他在接诊,不方便讲话。” 孟玉时:“…………” 沉默三秒,突然意识到什么:“合着你是先去找的他,人家没空搭理你,才跑学校来找我?” 孟萝时皱了皱眉:“你在吼我?” “我……”他一转头对上的就是姐姐通红的眼睛,话噎在喉咙里,好半晌压了下去,“怕你听不清。” 孟萝时:“我耳朵挺好的。” 说完后,她又恹恹地低下了头,像被凄凉笼罩了般,近乎凝为实质。 孟玉时不理解梦里的人是个傻子有什么好值得哭成狗的,连班都不上了,坐这里唉声叹气,他烦躁地挠了挠短发:“我请假陪你回家,你在这里等我一会儿。” 孟萝时摇头:“不要。” “啧。”孟玉时站起来就想往教学楼的方向跑,“坐着别动。” 孟萝时猛地拉住他的手,少年的手温度很高,相较下她的手凉得像冰块,她仰头望向阳光下的少年:“玉时,如果给你两个选择。” “我死掉和我变成傻子里选一个,你觉得哪个选项会令你开心一点。” 孟玉时:“…………” 仿佛在看一个越狱的精神病,他伸手去探孟萝时的额头:“你发烧了?” 孟萝时惘然若失地松开手,失落道:“算了,你回去上课吧,我要回家了。” 孟玉时见她的神情不像是假的,顿感后脑勺一阵阵地疼,他按着孟萝时的肩膀,褐色的眸子直直地看着她,认真道:“我选傻子,如果哪一天你变成傻子,我照顾你一辈子。” “或者我变成傻子,你照顾我一辈子也行。” “傻子也没什么不好,每天吃吃喝喝不用担心高考也不用担心工作。” “你看孟怀瑕虽然傻了,但牛芙又不嫌弃他,还生了一儿一女,两个孩子懂事又乖巧,每天其乐融融,没什么不好。” “但如果死了,牛芙和两个孩子怎么办。” 孟萝时沉默了很久,她明白这个道理,但在牛芙的世界里,她遇到的孟怀瑕一开始就是傻的,她没有见过那位意气风发,将来会驰骋沙场的将军。 她不会觉得惋惜,也不会觉得少年的人生因此失去光彩。 “不一样的。”孟萝时轻轻道。 她见过星光璀璨,所以接受不了星光陨落。 孟玉时撩起一只裤腿踩在台阶上,苦口婆心:“一样,只是姐姐你觉得不一样,况且那是孟怀瑕的人生,要过成什么样,是他的选择。” 上午最后一节课结束,悠扬穿透力极强的下课铃声响彻整个校园,陆陆续续有学生从教室里出来,飞奔着冲向食堂,生怕落在别人身后。 孟玉时不放心姐姐的状态,松开握住的手,快步往教学楼跑去:“我去请假,你等我昂,我很快就回来。” 孟萝时愣愣地盯着自己被捂得热腾腾的手。 喃喃道:“一样的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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