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封后大典复杂又冗长,需要完成的仪式一项接着一项,孟怀瑜好不容易升起的兴趣很快湮灭,那抹得偿所愿的微笑也一并消失。 她坐在轿撵里,掌心揉捏着酸痛的后颈:“还有多久结束。” 身侧的男人瞧着渐暗的天色:“两个时辰左右。” 话罢,他低下头继续把玩少女纤细的手指,最初接触到的冰凉被他捂得温热,他饶有兴趣地把手指叠在一起,然后再分开。 眸内是抑制不住的兴奋和占有欲。 孟怀瑜环顾了一眼随行的宫女和太监,以及跟在轿辇后大量的文武百官,皇陵祭祀结束,那些环绕在耳边密密匝匝的反对话语一瞬间消匿。 像是知晓入了族谱再难更改,气得连抵制都懒得抵制。 她视线转向自从握住她的手就再也不愿松开的祁乾,嗓音冷漠透些许不耐烦:“可以不去吗?” 被翻来覆去的手指得到了暂歇,阴鸷在祁乾的脸上一闪而过,他不着痕迹地皱了皱眉,压下心底升起的躁动。 漫不经心道:“当然,无论你想做什么都可以。” 孟怀瑜静静地看了他一会儿,垂下眼眸道:“直接回中宫吧,我乏了。” 族谱已入,她的目的达成,剩下的仪式她懒得参加,更不 想耗费时间陪着一众人客套假笑,至于乱七八糟的言论……她本就是要做妖后的人,没什么可在意。 祁乾欣赏着被他掰成小兔子形状的手指,语调缓慢:“晚上有烟火,是新研制的样式,不看?” 烟火。 孟怀瑜脑海中闪过在冀州通过眼睛看到的那场特意燃放的烟火,千式百样的颜色掺杂在一起,在漆黑的夜空绽放,转瞬即逝,浓烟随着寒风一道消失后,好似连记忆也变淡了。 那日过后,小姑娘再没来过她的世界。 她抽回手,语调更冷了:“不想看。” “……”心底的烦躁像是蓦然打破的瓶子,肆无忌惮地在身体内攀爬,近乎点燃失控情绪,祁乾收拢指骨,指甲抠进肉内强行压下,但出口的话语却仍不受控制:“是不想看烟火,还是不想同我看烟火。” 空气似乎凝滞了一瞬,孟怀瑜偏过头,空洞洞的眼眸直视着他,道:“我连日从冀州赶回京州,一日未曾休息,现下乏累,不想看烟火有什么问题吗。” 祁乾一愣,正在扩大的阴暗情绪滞缓,他伸手再次勾住少女的手指,握在手心里,话语中夹杂着一丝委屈。 “你变了,以往你不会这般不耐烦。” 孟怀瑜瞧着他,继而垂眸,看着自己被捂的要出汗的手,往回抽了抽,没抽动:“人本就是善变的动物。” 轿撵在文武百官们的强烈反对下,依旧孤行己意地回了皇宫,留下一众面面相觑的官员唉声叹气。 特别是负责仪式的礼部官员傻傻地站在宫门口,望着独自远行的轿撵和轿撵里的帝后,大叹,罔顾祭祀礼法,皆为昏君妖后,祁国将亡。 册封仪式还未彻底结束,妖后的名号先一步传了出去,半烛香便在街头巷尾的百姓口中传得沸沸扬扬。 大婶抓着一把瓜子,讲的唾沫横飞:“听说新后连仪式都没完成,皇陵祭拜先皇帝时,拒不下跪。” 另一个嬢嬢附和道:“我也听说了,好像说连香都没上,是咱新皇上了两遍香,简直大逆不道。” 大婶继续爆出另一件骇人听闻的大瓜,像是害怕被人听见,凑着脑袋声音小了半分:“你们知道新皇后是谁吗?” 见几人摇头,只听她道:“就是先前名震一时的孟家大姑娘,后来去教坊跳舞那位。” “那位不是失踪了吗?” “嗳,人家是飞上枝头变凤凰享福,哪是失踪。” 话题有所偏移,大婶急忙道:“你们还不知道吧,这位新皇后前月刚杀了先皇后。” “什么?!” 震惊之余无法控制的音量变得激烈,虽说讨论帝后是死罪,但讲的人不是自己,百姓们又爱凑热闹,是以围过来的人越来越多,呈现一个巨大的包围圈。 包围圈外,有两道身袭黑衣的身影,匆匆地数了一遍人数后,快速离开。 —— “我先点个外卖,姐,你有没有想吃的。”孟玉时一进家门先把书包甩在沙发上,然后整个人像没有骨头的软体动物窝了进去。 孟萝时全然没心情,前往古代世界的通道断开,即使她知道孟怀瑕如今好好活着,且已娶妻生子也无法告知怀瑜。 “随便,你看着点吧。”她也恹恹地窝进了沙发里。 小狗兴奋地在两人的脚边转来转去,孟怀瑜低头看了眼,伸手托住它的胳肢窝放在腿上,有一搭没一搭地顺着它后颈的毛。 也不知道丧彪如何了,教坊查封后,有没有舞姬领养它,带它回家。 她之前总觉得在两个完全不同的世界来回穿梭,麻烦且废人,如今如愿以偿地断开连接,应该高兴才是,为什么这几天空落落的,好像丢了一件很重要的东西。 永远也找不回来了。 她深深地叹了口气,伸脚踢了踢沙发另一头的孟玉时,问道:“我看你这几天还在更新漫画,梦都梦不到,你从哪里来的灵感。” 孟玉时莫名其妙道:“梦得到啊,不然我怎么更新,你太高看我的想象力了。” 周围的时间像是静止了,孟萝时消化完听到的内容后,猛地从沙发上站了起来,冲到孟玉时面前揪住他的领子,不可置信道:“通道断开,你为什么还能梦到。” 孟玉时愣愣地看着自家姐姐,神情茫然:“你在说什么啊。” 少年眸内满是迷茫,孟萝时意识到自己在做什么后,缓缓松开了他的领子:“你能梦到孟怀瑕,睡着就能梦到?” “昂。”孟玉时捧着手机小心翼翼地看着精神状态不稳定的姐姐,“能啊,上午打瞌睡的时候还梦到了。” “新年嘛,牛芙打算给小女儿裁身新衣服,孟怀瑕闹着他也要,两个人连着做好几天衣服了,确实……”他抿了抿唇,“没什么好画的。” 孟萝时徬徨失措的倒退了一步,她呆呆地转头去看墙上的挂钟,中午十二点,谢期大抵正在午休,除夕夜后,他没提起过古代世界的一分一毫。 想来他也没有再进入古代世界过。 为什么? 为什么玉时会梦到,平安扣……对了,平安扣。 她遽然往房间跑去,着急到连拖鞋都没有穿。 “诶,你干嘛去。” 孟萝时拉开抽屉取出封存在盒子里的平安扣,染血的玉遍布着裂纹,好似不经意间就会四分五裂。 孟玉时一手一只拖鞋跟在她身后,瞧见她手心里的东西,奇怪道:“这不是爷爷给你的平安扣吗?怎么碎了。” 他把拖鞋扔在地上,伸手想去拿平安扣,不料孟萝时合拢手指,拒绝他的触碰。 “我记得你小时候总嫌弃这枚平安扣染色,很廉价,没想到你居然还保存着。”他讪讪地收回手,摸着后脑勺缓解尴尬。 孟萝时无意识的咬着唇上的死皮,无数纷乱的想法从脑海中闪过,她想出了一个大胆尝试。 破碎边缘的平安扣重新戴回脖子,系紧红绳,面容严肃道:“我要睡觉,两个小时后,你喊醒我。” “如果喊不醒,就给谢期打电话。” 孟玉时复杂地看着仿佛下定了某种决心的姐姐,沉默了半晌:“不吃午饭了?” “睡醒在吃。”她两步爬到床上,躺进被子里,然后安然地闭上了眼。 孟玉时看得目瞪口呆,站在床尾迟迟没动作。 过了一会儿,孟萝时睁开眼,瞥了眼在床尾当木头人的弟弟,理所当然道:“帮我把窗帘拉起来,关房门,还有……” 她视线转向蹦蹦跳跳想要上床的小狗:“看好小小,不要让它来吵我。” “哦。”孟玉时瘪了瘪嘴,像个小仆人般乖乖地做好一切,甚至还在离开前帮她捻了捻被子,道了声,“午安。” 兴许是紧绷了一上午的神经终于放松,她入睡得很快,几乎没多久,意识便在另一个世界苏醒。 然而与想象的不同,她没有在孟怀瑜的身上醒来,而是以最初的方式悬浮在半空,是固定的第三视角。 入眼满室皆红,大大小小的喜字贴满了所有家具,就连铜镜正中间也有一张双喜字。 微风从未关进的窗户缝隙内挤进,红烛摇曳的火光映照墙面,像是枯木枝张牙舞爪的伸展。 身穿喜服的少女端庄地坐在梳妆台前,身后是两位没见过的宫女正在拆复杂的发饰。 泛着微黄的发丝一缕缕的垂至腰间。 “都下去。”低沉的嗓音忽地从室外响起,继而一只宽大的手撩开纱幔,脸颊泛着微红的男人缓步走近。 “奴婢告退。”两名宫女吓得手颤抖,鞠躬行礼后低着头匆匆离开。 屋内陷入一阵诡异的安静。 孟怀瑜抬手轻抚过垂落的发丝,嗓音平淡:“还没拆完。” “我帮你。”祁乾将手里的喜帕放到梳妆台上,走到她身后,指尖探进盘起的发丝内,将剩余的发簪一一抽出。 铜镜很大,两人的身形轻而易举的框在其中,只不过被喜字拆分成许多块。 祁乾弯腰,透过铜镜凝视着面无表情的少女,他勾起唇,指尖按住她的嘴角缓慢地往上提:“笑一笑,总是板着脸做什么。” 孟怀瑜撇开他的手:“不想笑。” 她绕过男人起身往床铺的方向走,厚重的婚服一件件的落地,等到床铺边时身上仅剩下轻便的红色襦裙。 这张床一个月前才死过人,且是尸首分离的横死。 如果人真的有灵魂,不知道皇后瞧见这一幕会不会从棺材板里气活。 她在床边站了良久,祁乾拿起喜帕走到她身边:“这是重新雕刻的新床,原先的那张当夜焚烧了。” 闻言,孟怀瑜笑了声:“你以为我会怕一个能被我轻而易举杀死的人的灵魂吗?” “变成鬼也强不到哪里去。” 她坐到床的边缘,视线内是他走到哪里都不愿意松手的喜帕,皱眉道:“你总带着它做什么,一块破布。” 祁乾身形一顿,他将帕子展开,金丝缝制的凤凰歪歪扭扭地占据着视野,底下还有个不成形的瑜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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