话音落下,车帘打起,一青一红的两道身影先后踩着脚凳下来。 承天门外,几位官员先是与徐士钦颔首,唤了声‘小徐大人’,目光移去他身侧。 “这是我兄长,诸位大人从前少见,日后同朝为官,如有不周,还望诸位大人海涵。”徐士钦道。 几人对视一眼,心照不宣的笑笑,“原来是太傅家的大公子,前儿才听闻徐大爷回来,今儿倒是在这儿见着了,日后朝堂相见……” 徐士钦眉头微皱。 “朝堂?”徐九涣轻嗤了声,“诸位也不是如我般第一日登宝殿了吧,竟是忘了五品之下的官员不必参朝的规矩?” 说着,他似是轻叹,“懈怠了啊。” 几人眼皮跳了下,正欲开口,徐九涣已经晃着那枚腰牌与门前侍卫瞧,悠悠哉哉的入内去了。 徐士钦与几人微颔首,面色瞧着不大好,也阔步入内去。 几人讪讪的对视一眼,皆没说话。 徐士钦几步追上徐九涣,将他拉至廊下,瞧了眼左右空无一人的廊道,低声道:“礼部如今未设尚书大人,主事官乃是副手左侍郎,左侍郎周大人,笑着如弥勒佛,瞧着万事不放心上,但在他手下做事,定要当心,几个郎中都因大事小情的,外放的外放,贬官的贬官。” 他说着稍顿,又压了压声道:“爹让你别生事,便是说当点心,别在那周侍郎手下吃暗亏。” 徐九涣似是听得浑不在意,待他说完,问了句:“那姓周的,背后有人?” 徐士钦卡了下,咬牙道:“雍王。” “哦,”徐九涣万事随心的应了声,又晃悠着他的牌子往前走,“还挺……倒霉啊。” 徐九涣对朝堂之事知之甚少,但也知晓自家老头儿跟哪些人不对付,这雍王便是之一。 成禧帝子嗣颇丰,膝下皇子公主有十五,元后至离世,膝下无所出,宫中贵妃掌凤印,那位便是雍王生母。 说起来,雍王还是成禧帝皇长子,自古来,无嫡便立长,何况雍王在朝中风评甚好,生母又受宠,依着成禧帝如今近古稀,早该立太子了。 欸~ 就是不立。 雍王明示暗示徐鉴实多次,多到徐九涣都听闻了些,可是自家老头儿不听话,这不,惹得雍王恼了,朝堂之上绊子也没少使。 徐九涣觉得,自个儿就是只小绵羊,啪叽,掉进了狼窝里…… 好玩儿。 “……你走反了。”身后徐士钦无语道。 徐九涣脚步一顿,折返回来,又朝另一边晃悠去,边叮嘱:“傍晚下值赶紧着,等你一刻不到,我就自己回家喽。” 徐士钦:…… “我今早等了你两刻半!!!” “哦~” “……” 先帝怠政,七日一朝,成禧帝继位后,改了五日一朝。 今日无朝,官员都在衙署点卯。 徐九涣到时,各处已然坐着人,瞧见他进来,一颗颗脑袋抬起,房中鸦雀无声。 徐九涣宫宴蹭的多,自是认得徐士钦说的那姓周的。 可他目光径直略过那张胖脸,在房中扫了一圈儿,扬声问:“敢问主事的是哪位大人?” 一双双视线都齐刷刷的瞧向一人。 徐九涣也顺着众人目光瞧去,便见那位‘弥勒佛’起了身,殷勤道:“我道是今儿这檐下喜鹊叫呢,原是徐太傅家的公子来了,鄙人姓周,不才,是这房中担事的,见过徐大爷。” “周大人何苦折煞我?”徐九涣嘴上说,身子却是连侧都没侧,受了他这一礼。 也不说回礼,站得笔直挺拔。 周茌眼皮动了动,笑意不达眼底,“徐员外郎的桌椅已安置好,您瞧瞧,可有甚不满意的?” “左不过是一套座椅罢了,”徐九涣倚着桌边站着,慢条斯理的当着众人面儿,从手里拎着的包袱里,掏出了个丝缎软垫来,这才纡尊降贵的落座,眼皮稍抬,瞧着跟前站着的周茌,问:“周大人还有事?” “倒是我忘了,没给您置办软垫。”周茌笑说。 “倒也不必,旁人的东西,我也用不惯。”徐九涣悠悠说着,又将食盒里的糕点饼子摆在桌上,悠闲模样哪里是上工的,怕不是当这是自家内室,还有丫鬟伺候茶水,捶背捏腿。 周茌表情顿了顿,挪着步子走开了。 房中同僚瞧着徐九涣的神色有些一言难尽,互相对视几眼,皆垂首忙手上的事去了。 徐九涣将众人神色尽收眼底,捻了块枣花糕悠哉的吃。 这清闲衙门,雍王放的人还不少,难怪能挤兑走不少人呢,倒是不知有何值当的。 泱泱醒来时,天光大亮。 绿稚几人生怕她找不到爹爹哭闹,房中备了好多点心吃食,却是只见小姑娘抱着薄被,盘着小腿儿坐在床上醒神。 片刻,泱泱打了个哈欠,朝她张手,“抱~” 奶声奶气的一句,绿稚心都要化了,将软乎乎的小姐抱起,伺候穿衣梳洗。 “爹爹去吃苦啦?”泱泱望着外面天色,问道。 绿稚颔首,又不禁憋笑。 旁人家子弟入仕,那可是大喜事,少不得燃放爆竹,宴请宾客,她们主子倒好,将当官儿当作吃苦,还教大小姐,若是给老爷知晓,怕是又要挨训。 “唉……爹爹好惨呐~”泱泱双手托着小脸儿叹了声,瞧着铜镜中自己的模样,丫鬟姐姐在替她梳发。 她小手不闲着,翻箱倒柜的看自个儿妆匣里的发绳小头花,挑出一对儿嫩绿的来,“扎这个~” “好。”小丫鬟抿唇莞尔。 徐九涣回来时大张旗鼓,欠账的事在府中自是瞒不过,院中丫鬟也听过几句。 可瞧着她们小姐摆满桌案的妆匣,不是各种漂亮的小手镯手钏,便是色彩艳丽的发绳小花儿,更别提廊下两只大樟木箱子,不是蜀锦的小裙子,就是鹿皮小靴子,还有各种小杂耍,又哪里是穷困潦倒的欠账模样? 只这话,不该她们做丫鬟的多嘴。 便是好奇,也按下不问。 用过早饭,泱泱百无聊赖的院中晃了晃秋千架,又跑去喂小鱼,再跑回堂屋,爬上椅子去擦拭爹爹摆放着的大刀。 刀鞘有些旧色了,可主人爱护的紧,那半鲛鱼鳞皮暗泽光亮。 “小姐!” 绿稚慢两步进来,瞧见她的动作,顿吓了一跳。 泱泱扭头瞧她,模样不解,似是在问‘咋的了’。 “小姐,这刀具碰不得,仔细伤了手。”绿稚轻声哄道。 她在主子身边时日久,自是知晓这是从前孟家小姐的刀,虽是不知怎么到了主子手里,但瞧着主子珍爱,谁敢去碰? 这若是磕了碰了的,怕是惹得主子生气。 可这刀,从前她常擦拭的啊。 不过,瞧着绿稚姐姐紧张模样,泱泱小小叹气,也没执拗。 屋里屋外跑进跑出的两三遍,泱泱仰头道:“我想骑马。” 绿稚:! 祖宗啊!!! 泱泱瞅她惊恐脸:唉。 爹爹不在的第一日,想爹爹~
第6章 爹爹~要多多吃饭!…… 傍晚下值宫铃刚摇响,礼部众人便见那窗前嗖的窜出一道残影去,吃喝一日的贵公子没了影儿。 短暂的静了片刻。 周茌鄙夷的眼神收回时,众人眼观鼻鼻观心的垂首。 徐九涣说是一刻便是一刻,徐士钦再晚两步,怕是得在众目睽睽之下追车跑! 这个混账! 徐士钦上了车,气得瞪他。 偏这厮自不觉得理亏,打起帘子瞧街道小摊,碰着什么小零嘴儿,便喊车夫勒马,让人替他去买。 不足两刻钟的路,硬生生被他磨得红日降落,在巷子口遇着了徐鉴实的马车。 “老头儿平日也这般早回府?”徐九涣诧异道。 “喊爹!”徐士钦没好气的斜楞他一眼,“平日多是宫门下钥前两刻回府。” 徐九涣放下帘子,翘起的脚抖了抖,不无得意道:“老头儿还是担忧我啊。” 徐士钦翻了记白眼,耳根子被他自作多情得发疼。 “今日周侍郎可难为你了?” “他难为得着我?”徐九涣不屑道。 马蹄声哒哒,忽的听见外面稚语童声。 “欸……” 徐九涣复又掀帘,就见自己闺女抱着半溜儿青瓜朝老头儿跑去了。 “这儿呢!”徐九涣摇臂喊,不等马车停稳,便跳了下来,几步过去,拿起闺女手中的瓜就啃,很是自觉啦。 泱泱吃得肚子饱饱,也不计较,只瞧着架着车架的马有些眼馋,撒娇道:“爹爹~我想骑马~” “今儿是不成了,”徐九涣连忙摇头,一副被摧残蹂躏的可怜模样,“你爹被欺负得够呛。” 晚两步下车的徐士钦听着这话,险些没忍住又给他一记白眼。 倒是徐鉴实没见着他方才大放厥词,回首神色微紧。 “啊……他们揍你啦?”小泱泱仰着脑袋眼巴巴的问。 “比揍我还惨。”徐九涣煞有介事道。 徐鉴实眉头皱起。 他有心问两句,可从未当过慈父,嘴唇嗫喏两下,竟是憋不出口来。 “他们待我冷遇,爱答不理的,整日都没人与我说话,午饭都没吃饱。”徐九涣捂着肚子又说。 “好惨呐~” 不给吃饭饭最可恶啦! 父女俩同仇敌忾,恨不能直捣饭锅! 这话若是被礼部的同僚听着,怕是跳进护城河都洗不干净的冤! 是谁嫌弃礼部的碗筷陈旧,又是谁嫌弃饭菜不佳,还是谁嫌弃他们用过饭不漱口,口气不清新,脑袋恨不得吊去门外的梅子树! 可是泱泱信了呀~ 鸡腿鹅腿的都给爹爹夹! “多吃些!长高高!!!”泱泱捏拳愤慨道。 徐九涣左手一只鸭,右手一只鹅,幸福晕啦! “诶呦,闺女真好~” 泱泱重重点头! 她好! 徐士钦眼睛疼,晚上回去房中,便与宋喜道:“将阿敏从她外祖家接回来吧。” 宋喜被丫鬟伺候着泡脚,闻言忍不住笑话他:“闺女才去小住了半月,你就想成这模样?” 中秋前,宋喜外祖母大寿,将曾外孙女留着说是小住一月,稀罕稀罕。 宋喜知道,这是外祖母催促着她与二爷再赶紧生个。 徐家,徐太傅后院干净,只有夫人一位女眷,哪怕是夫人故去,也没续弦,没收房,可到底是没有不许纳妾的规矩。 宋喜这胎生了个闺女,婆家公爹二爷瞧着都欢喜,而她娘家则是催她养好身子,趁着二爷院中只有她一个,得赶紧生个哥儿才是要紧的。 宋喜打发丫鬟出去,将门关上。 她低声试探问:“二爷……我、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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