而赵徵大半月宵衣旰食,夙夜清查之事,也总算是告一段落。 尹老将军带人攻下云北镇的捷报,也替这段时日阴云密布的朝堂添了些喜气。 出了云北镇,便是如星落的燕州四镇——东西南北。 尹老将军与一众将领商讨罢,决定兵分三路,长驱深入,先行攻打燕南镇和燕北镇,若这两座城池能打下来,再行发兵燕东和燕西,既掐断了燕西的援兵,也可防他们大军陷入被夹击的危险。 赵徵在崇政殿处理积攒的公文时,华缨背刀跨马,与姚明山各领两千骑兵,出发前往燕南镇。 过了山关,便入了北狄腹地。 冬日里草疏树秃,不便掩藏。 可他们对这燕州四镇地势并不熟悉,所用的舆图也不过是前朝所作,历经百年,变化也是寻常,更何况,那舆图也并不精细。 “都当心,仔细埋伏!”姚明山喊。 “是!将军!” 士气如虹。 高兴啊。 谁承想云北镇这么好打,那些个北狄蛮子也不行啊。 姚明山一双鹰眼微眯,看着前方的关口,余光里,华缨一张脸也绷着,好似谁欠了她银子。 事实上,攻下云北镇,华缨就并未多高兴。 太顺了,顺得像是耶律宝和孟固安就是个草包。 比起他们势如长虹,华缨倒是宁愿相信,这是北狄在请君入瓮。 不过…… 华缨松开缰绳,手中的弓如弯月,羽箭离弦,势如破竹的朝百米外的不起眼草垛冲了去。 北地天寒地冻,多积雪,百姓收了庄稼,顺手会将麦苗堆在地里,等来年焚烧滋养土地,这样大小的草垛,一路来见过不少。 可这还是他们见华缨射出的第一箭,众人目光跟随,四周拔剑警戒。 等了一瞬,没有动静。 姚明山正要说话,就见华缨搭弓,竟是连发三箭! 祖宗诶,费银子呢。 却是不料,那草垛倒了,后面几十个身穿北狄骑装的弓箭手! 箭矢飞来,惊了战马。 原地乱作一团。 “杀——” “砰!” 乌烟瘴气,熊熊的火光点着了那晒干透的草垛,北狄的弓箭手瞬间所剩无几。 众人来不及震惊,搭弦拉弓,将寥寥几人射杀。 火势很快蔓延,尸首和着冬日泥土,烧成了一抨焦土。 大军继续前进。 姚明山咂舌问:“你怎确信那草垛后有伏兵?” “沿路的草垛,只有那个又大又圆。”华缨说。 “……”姚明山哑言。 华缨瞅着他有些无语的神色忍不住弯唇,这才又道:“农家干活儿,讲求的是顺手,你回头瞧瞧,这一路的草垛哪有这么靠在路边的?” 姚明山眉梢轻抬了下。 片刻,他有些肉疼道:“不过几十弓箭手,哪值得你用一颗雷火弹。” 旁人不知,他可是知道点的,徐九涣跟随大军,却是终日见不着人,便是躲在帐中制那雷火弹的。 虽是他不解,华缨一个姑娘家,怎不远万里的要跟着行军,可徐家不拦着,那想来是有事的。 这事,姚明山想,大抵就是华缨替徐九涣挡着那些个视线,让他能偷摸儿的制雷火弹。 “毫发无伤是最好。”华缨道。 爹爹给她雷火弹,便是要大军尽可能的尽数回家。 路上又遇几回埋伏,拖累了行军速度,两日一夜,华缨和姚明山率领的先锋军到达燕南镇城外十里时,天色已晚。 “先安营扎帐吧,另外两队先锋军还没到,约莫得明日了,”姚明山说,“我带人巡视上半夜,你守下半夜。” 华缨无异议,吃过干粮便睡了,一觉睡到日上三竿时,她瞪着帐顶想,姚明山大骗子! “醒了?” 听见动静,姚明山扭头看来。 今儿天朗气清,将连日的阴云都吹散了些。 另两队先锋也到了,正忙着扎营帐。 华缨过去,抬脚就朝姚明山踹了下,“做甚不喊醒我?” 姚明山往旁边躲了躲,用根枯木枝从燃尽的灰土堆里挖出个黑黢黢的东西扒拉给她,“当真是冤枉我,哪里是我没喊,你自个儿脑袋一缩,管他是谁。” 华缨想了想,扪心自问,这是她能干出来的事。 “这什么?”她瞪着地上那黑黢黢的问。 “烤羊粪蛋。”姚明山说。 华缨:…… “哈哈哈……逗你的,”姚明山将那黑黢黢的捡起,掰成了两半,“烤红薯,自个儿剥皮啃。” 外面烧得焦黑,里面的红薯心儿却是黄澄澄的,丝丝冒着热气儿,甜滋滋的。 华缨吃完半个,意犹未尽的舔了舔唇,却是见姚明山这厮别过脸,笑得肩膀直颤。 华缨:? 谁下毒将他毒傻了?! 两日后,尹老将军带着大军抵达燕南镇。 是日,一众将领在帐中商议明日攻城之计。 “过往都是云梯木桩的攻城,听闻徐大小姐手里还有雷火弹,不如……”那两撇胡子的将军话没说完,尽是心照不宣的暗示。 帐中众人皆循着他的目光,看向了炭火盆前小凳子上坐着的华缨,神色也是一副跃跃欲试。 华缨烤烤手背,又烤烤手心,抬眼迎着那些视线,看向那定海神针的人,道:“尹老将军觉得呢?” “可以一试。” 要攻开城门,便少不得损兵折将,若是雷火弹能将城门炸开,便减少了将士损失,这是好事。 “好啊。”华缨答得利索。 顿时,帐中气氛好似点燃了什么火星子,变得燥热。 华缨看着炭盆里猩红的火光,却是没说话。 翌日,兵分四路。 北城门乃是正门,有五千大军,剩余三个城门,尹老将军交代,只守城门,以防北狄兵将逃走。 姚明山守南城门,华缨则是揣着雷火弹,跟着尹老将军去了北城门。 燕南镇的守将,更像是儒士,寒风里,一副美髯飘动,身形笔直,瞧着有些文人风骨。 冯老将军说:“此人有北狄和中原的血统,你瞧他身形单薄,但他有着北狄人的力大无穷。” 华缨怔了下,漆黑的眼睛看着城墙上站着的那道身影,刷子似的眼睫,在眼睑下落下一片暗影。 雷火弹炸开了北城门,连带着一片城墙都有倒塌之迹,好似黑云压城。 守将战死,北狄的士卒们如树倒猢狲散。 攻伐如此之易,群情鼎沸。 华缨却是有什么压在心头,郁郁难消。 “怎么了,这副神色。”姚明山见她脸色不好,将肉臊面递给她,问了句。 华缨摇首,“你不觉得,此次北伐攻城太过容易了些?” 姚明山从手下士卒手里抢了刚盛好的面条,赶他重新去排队打饭,他自个儿倒是囫囵吞了一大筷,听见华缨这话,点头道:“是容易了些,你担心有变故?尹老将军征战多年,心里有数。” 说着,想起什么,他又问:“对了,你那雷火弹还是少用。” “怎么?”华缨咬着面扭头看向他。 “营中起了些风言风语,上回咱俩一道先锋来此,另两队的先锋军多少损失了些,心里约莫是有些微词。”姚明山说,“这东西虽好,但不患寡而患不均,时日一久,恐惹事端。” 华缨点头,闷闷道:“知道了。” “你别不高兴,人心嘛,就那样儿。”姚明山又说。 华缨‘哦’了声,“你羡慕我吗?” 姚明山好似听见了什么笑话儿,嗤笑了声,“羡慕啊,我都没摸过汗血宝马呢。” 华缨大气道:“一会儿给你我的。” “臭嘚瑟。” 华缨的预感,在大军夺下燕南镇第三日时成了真。 北狄军兵临城下。 燕州四镇不如云州几城池挨的近,便是宝马奔袭,也要一日光景。 闭城不出的燕南镇,好似被群狼环伺、孤立无援的孤城。
第77章 浑水摸鱼。 自攻城,连战连胜,帐中气氛当真是少见的低沉。 “援军何时到?”副将问。 此次攻打燕南镇,只动用了一半兵马,五千驻守云北镇,还有一万驻扎在营地。 尹老将军看着桌案上新制的舆图,默了片刻道:“且不急。” 众人神色微动,又都欲言又止。 “可长久闭城不出也不是法子,咱们带来的粮草撑不了多久,”副将道,他朝炭盆旁边的华缨看了眼,又道:“城门经那雷火弹炸了,此时摇摇欲坠,虽是派人修缮,也只怕无济于事。” 自雁门关往北,燕云五州的城门与绵延万里的城墙,都是工匠日夜不继、历时几年修筑的,坚固的很,为的便是防着北狄铁骑攻入我朝领土。 如今城门连带着一块城墙炸损,工匠便是修缮,这寒冬腊月的也为难。 帐中许多目光霎时都朝华缨瞧了去。 华缨搬着小杌子坐在炭盆边,眉眼垂着,寒风卷起帐帘,稀疏透进来的白日光,在她脸上斑驳跳跃,她好像没听见他们商议的话,不知在想什么。 姚明山一双粗眉皱起,语气冲得很,“将军这话何意?当日以雷火弹炸开城门不也是将军提议,如今出了事,倒是想起了华缨!放下碗就骂厨子,好意思吗?” “你!我就事论事罢了!”副将道。 “论的哪门子的事?今日帐中议事,便是要追责吗?” “我何曾说过!” “吵吵什么,北狄还未攻进来,倒是要自己先内讧了?”另一将军训斥道。 姚明山斜着眼朝那副将哼了声,抱臂倚在了一旁。 不大不小的争执,帐中气氛好似凝滞。 华缨不是木头,自能察觉到帐中气氛的微妙,与那些或明或暗的落在她身上的目光。 眼下情形也与华缨想的请君入瓮差不离。 北狄围城,是自燕州其余三镇调来的将士,加起来得有近万人,但奇怪的是,北狄领兵的将军每日城门前叫阵,却是未强攻,事有蹊跷,但也让人眼前云雾绕,瞧不真切。 而尹老将军按兵不动,既不应战,也不喊援军来,不知作何打算。 再次商议未果,众将悻悻散去。 华缨朝那满头华发的老将军看了眼,后者正专注的看着桌案的舆图,好似对帐中动静并不关切。 华缨想说什么,被姚明山抓住手臂拉出了营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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