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人说话就是放屁,你别往心里去。”姚明山说。 华缨眨了眨眼,才反应过来他说的‘那人’是谁。 她摇摇头,不甚在意。 提议的不是她,做主的也不是她,又与她何干? “那个、你……”姚明山神色变得有些忸怩尴尬,轻咳了声,才问出口,“你可是身子不适?” “啊?”华缨满面狐疑的瞅他。 似因尴尬,姚明山啧了声,眉头皱起道:“你们姑娘家,每月不是总有几日不适?你这几日魂不守舍的,不是因这事儿?” 华缨张了张唇,目瞪口呆。 半晌,她傻愣愣的目光都将姚明山瞧得脸红了,他正欲不耐的吭声,就听华缨咂舌道—— “姚明山,你能娶妻了。” 姚明山:? 冬日天黑的早,晌午饭不过两个时辰后,又吃晚饭。 华缨端着两碗面去了尹老将军营帐。 帐子里,两人吸溜面条。 尹老将军抹了把嘴,看向对面的女娃,“好奇我为何不发兵?” 除却战死的将士,如今燕南城中,他们的将士也有一万二,不比北狄围城的少,再者,初时军心大振,便是拼死一搏,谁输谁赢尚未可知。 可尹老将军却是有避战之意,城中微词不少,他也并非尽然不知。 华缨腮帮子鼓着,嚼吧嚼吧吞了,道:“是城中有情况?” 尹老将军松垮垮的眼皮抬了下,似是有些诧异她的敏锐。 “你知道?” 华缨捧着面碗喝了口汤,“不知道。” “但太师傅说,将军年轻时也是虎将,英勇事迹不少,不该是这般避战,如今既是迟迟不发号令,那想必是定有缘由。城外管不着,只能是城中了。” 尹老将军哈哈笑了两声,问:“那老东西还与你说我什么了?” 华缨漆黑的眼睛看着他,却是摇摇脑袋,“那不能与您说,不然,我岂不是背叛师门的孽徒?” “一师一徒,哪儿来的师门?”尹老将军故意笑话她道。 华缨想了想,脸上纯良的神色淡了淡,片刻,道:“一师二徒,可谓门也。” 尹老将军看着她没说话。 “将军那日提点之言,华缨记下了,也感念将军厚爱,”华缨目光平直的望着他,眼中敬仰,与瞧泰山一般,“可人之生来,若不能容于世人,我也不能长这样大,我信官家宽厚,也不以这身血脉为耻。” “若你当真如你所言般所想,又何必郁郁?”尹老将军说。 华缨:…… 好吧。 姜还是老的辣。 “我忧心战事。”华缨嘴硬道。 尹老将军翘了翘唇角,倒没再戳穿她。 “若是猜的不错,城中怕是有北狄埋伏的人在。” “北狄请君入瓮,这该是一早便商议好的,他们要将我们大军困在这座城里,一举歼灭,将军不请援军是对的。” 华缨白皙的脸上神色淡淡,穿着鹿皮靴子的腿脚蹬直,伸到了炭火盆边。 半晌,她又道:“可北狄赫赫有名的四位战神,耶律宝伤了手臂,算算时日,该是还未大好,另两位在城外叫阵,唯独不见孟固安。” 说着,华缨抬眼,二人目光对视,眸底皆沉默。 片刻,尹老将军道:“城中埋伏的,应当不是他,太大材小用了。” 华缨对孟固安知之甚少,只言片语的零碎几句,都是听徐九涣说的。 而如今的北狄汗王,心怀野心,也为人谨慎,如此之人,既是宠信孟固安,想来……是沆瀣一气,华缨小心眼的想。 …… 围城第五日。 尹老将军暗中派出去的人还未回来,城中却是出事了。 夜半被吵醒,华缨套上厚厚的棉袄,又扯了披风披上,出来时便见隔壁营帐的姚明山也穿戴整齐出来了,手中握着杆素木银枪。 “你也醒了?” 看见她,姚明山道。 华缨点点头,二人并肩朝尹老将军的营帐走。 操着一口胡语的百姓哭诉,自家未出阁的姑娘被军中士卒凌辱了,街坊都瞧见了狂徒跑走的身影。 人没抓到,但这夫妻俩这般言之凿凿,闻者伤心的哭诉,纵然旁人心中有疑,也不好在这关头说什么。 副将是个粗人,来搀扶那夫妻俩坐下,跪着的俩人却是如何都不起,一副有冤在身,攀浮木似的求着尹老将军做主,副将倒是急得脑门儿冒汗,看向了尹老将军。 尹老将军身上穿着中衣,披着件氅衣,问:“可报官了?” 这话一出,众人神色皆诧异。 便是那苦主夫妻也哭声一止,想来是被问得猝不及防,眼睛里皆是茫然。 当日攻城,尹老将军说,降将不杀。 是以,燕南城中的一些文官,如今都在府衙关着。 角落里,偷摸摸的往炭盆里添炭火的华缨,眉眼抬起了些,朝那案桌前威严的老将军看了眼。 “本将负责守城,断案冤情之事,还得报官,寻燕南城的府尹。” “可、可那狂徒是……” “无论他是何人,皆要府尹大人断案,将人捉拿归案。”尹老将军道。 热闹散了,天上还零零散散垂星,月儿高悬。 尹老将军吩咐亲卫,去保护那苦主,等得明日天亮,去府衙诉状。 姚明山抱着自己的宝贝银枪,问:“你觉不觉得有些蹊跷?” 华缨裹紧小披风,脑袋缩在兜帽里,真诚脸夸赞道:“哇~二表兄都长脑子了呢!” 姚明山:…… 不管是云北镇,还是燕南镇,大军攻城之前,尹老将军便三令五申的说过,这是我朝的疆土,如今住在城中的百姓也皆是我朝百姓,不可奸杀抢掠,若有违者,斩首示众。 军令如山,虽是保不齐有管不住自个儿的,但这关头出了这事,如何想都觉蹊跷。 “方才那妇人哭时,那男人的视线偷偷朝帐中将军们瞧,不知是在寻人还是怎么。”华缨道。 “你方才怎不说?”姚明山道。 华缨理直气壮道:“我又没有那妇人会哭。” “……” 华缨回帐去睡了。 营中的众将们却是难眠,心中狐疑,深更半夜的去查自己麾下的士卒了,以安自己的心。 翌日。 这桩冤情便上诉到了府衙,在城中闹得沸沸扬扬。 副将不解道:“将军,这若是那几人做戏,硬说是咱们营中的将士凌辱了百姓,到时激起民愤,生出乱子要如何?咱们又不能杀百姓!” 官家以‘仁德’治天下,别说这燕云五州从前是我朝的疆土,如今收回,那百姓也是我朝的百姓,就是北狄的百姓,他们若敢焚烧坑杀,回京也得提头面圣。 “浑水摸鱼。”尹老将军道。 副将皱着双粗眉,脸也皱皱巴巴的,明显没懂,摸什么鱼啊,他们池子都沸了! 将计就计。 华缨蹲在一旁想。 这百姓之中若是当真有北狄密探,经此一事,可不是要将他们营中情况摸透去?想得再坏些,昨夜那夫妻二人就是密探呢?
第78章 帝后。 因着府尹查案,接连几日,营中许多官府之人来。 营中忽的变得风声鹤唳,将士们瞧着那些陌生面孔神情不爽。 “不知尹老将军可方便一见?”府尹俯身求见道。 副将抱着刀,横眉冷对道:“我们将军不在营中,你有何事,尽管与我说。” 二人正从几顶营帐走过,便见华缨与一位医师迎面过来,行色匆匆。 “怎么了?”副将皱眉问。 医师躬身答:“将军……” “将军让医师替我煮碗驱寒的汤药。”华缨打断他的话,满脸真诚道。 副将:? 何时这般娇气了,北地是冷,可也不是今儿才这样冷的,以往怎的没见她喝什么驱寒汤药。 “给将军也煮一碗。”副将道。 医师一顿,僵着脖颈点头。 几句话间,府尹大人安静的立在一旁,目光在几人脸上扫过。 几人分开,副将送府尹大人和几位侍从出营,华缨则是与医师掀帘进了一顶营帐。 尹老将军坐在案前,正在看军报,闻声抬首,“风寒罢了,怎还唤了医师来?” “请医师探过脉才安心些,”华缨道,说着,她眨了眨眼,促狭道:“府尹大人以为您病了呢。” “方才碰见了?”尹老将军问。 华缨‘嗯’了声,“这都几日了,那暗处的老鼠也该坐不住了。” 他们在消耗粮草,北狄何尝不是? 更何况,草原物产不丰,比不得中原良田万顷。 何况,城门前叫阵的将士也疲累了,华缨想,用不了几日了。 “耐心些,”尹老将军握着军报朝她点了点,“府尹若是当真与北狄探子勾结,今日我没见他,又瞧见你带医师过来,哪怕觉得是计谋,心中也难免打鼓,让今夜巡营的将士松散些,只管让那来探秘的宵小进来就是。” 华缨‘哦’了声,拍着胸口自信道:“瓮中捉鳖嘛,我会的。” 冬日入夜早,繁星爬满天空时,营中已经陷入了夜的寂静。 二更天时,一道黑影犹如风擦过黑夜,须臾便没了踪迹,快得像是姚明山一晃眼的错觉罢了。 他迅速抬手,打了个手势,后面窜出几道黑影跟了上去。 尹老将军营帐中,满是清苦的药香,帐中灯火通明,隐约能瞧见急得满帐踱步的几位将军。 姚明山过来,心想,瞅着还挺像那么回事儿。 他一进来,帐中喝着驱寒汤的几人皆抬首瞧来,虽是未言,但眼中神色满是骐骥。 姚明山拱手禀道:“已经让人跟着了。” 那挑出的几人,是斥候出身,寻踪迹的本事是营中一等一的好。 早几日尹老将军派出去探寻北狄密探的人回来,说是什么都没查到。 可是华缨却是觉得,城外之人不急着攻城,未必是要耗尽他们的粮草,城中定是有与他们里应外合者。既是查不到,索性不如让他们自己露出马脚来。 华缨朝姚明山招招手,“还有一碗,给你留的。” 副将搓着手,有些躁动道:“今夜能出兵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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