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急什么,还没捉到人呢。”另一将军道。 副将横眉竖目的瞪他,“老子憋屈死了,成日陪着那什么府尹满营中转悠,狗屁都没找到!” 这样烦人紧的差事,也不知将军为何要交给他。 副将想着,皱着脸可怜的看向尹老将军。 “你骂人家了?”尹老将军问。 副将:“……没。” 却是见尹老将军悠哉的喝着驱寒汤,颔首道:“性子磨得不错。” “……” 姚明山别过脸噗嗤笑了。 帐中其他将军们也忍不住笑出了声。 副将性子急,跟在尹老将军身边多年,都是打前锋的,那贼子敢在城门前叫嚣,他必是要提枪去对阵的,可憋了多日不说,还要他做这差事,委实是为难人的紧。 消息是将近子时入夜送回来的。 营帐中登时不剩几人,副将更是扛着长枪扭头就走。 尹老将军看向烤火的华缨问,“你不去?” 华缨打着哈欠百无聊赖,“不是孟固安啊。” 又等两刻,华缨委实熬不住,困恹恹的耷拉着脑袋,梦游似的回了自己的营帐,倒头就睡。 一夜好眠,便是连姚明山他们回来的动静都没听到。 翌日醒来,便听姚明山神秘兮兮的与她问,“你才那北狄密探是谁?” “谁啊,”华缨啃着甜丝丝的烤蜜薯,“总不能是耶律宝吧。” 她对北狄将帅知之甚少,乱猜着说出一名儿来,却是见姚明山好像被噎了下,神色瞧着有些好笑。 华缨眨了眨眼,咬着烤得淌黄心的蜜薯,目瞪口呆。 姚明山:“……擦擦嘴,半分没有姑娘家的仪态在。” 华缨哼了声,“你也不像是伯府贵公子啊。” 出门在外的,讲究什么。 “怎会是耶律宝?”华缨想不明白的问。 姚明山用树杈扒拉那堆灰烬,毫不客气的将里面藏着的那颗烤得外焦里嫩的蜜薯剥了皮啃,“听大伯从前说,耶律宝此人好大喜功,那夜他援孟固安,说不准就是怕他独占功绩,想来分一杯羹,但运道不好,遇见了你带着雷火弹赶来,损兵折将,非但无功,还要在北狄汗王跟前记着过错,自云北镇一役后,耶律宝便不见了踪迹,想来那时便藏进了燕南镇,难说不是要以功补过。” 华缨捧着蜜薯,嘴角一圈黑印子没擦,半晌,幽幽道:“那孟固安呢?” “不知道啊。” 姚明山说。 尹老将军让人将府尹几人示众斩首,还未发酵的流言,随着军中传出抓住了耶律宝,流言不攻自破。 是夜,各将点兵。 营中火把照亮了半边营帐。 华缨跨坐在马上,身后背着一柄弯刀,半胶鱼鳞皮的暗泽沉入了夜。 “冷吗?” 姚明山看她紧披风,问了句。 华缨侧首,眼眸亮晶晶,“怕吗?” 姚明山似不屑的轻嗤了声,狂妄的紧。 夜半三更,大军出城。 斥候急报,狼烟四起。 大军倾巢而出,应敌的北狄将士亦是。 我朝援军到,士气大振。 北狄将士被前后夹击,力有不逮。 从深夜至清晨,焦土成敝,尸横遍野。 华缨抚了抚宝马鬓毛,身上盔甲早已血迹斑斑,在寒风里变得干涸,手中弯刀一挡一抬,利落的收了一颗脑袋。 姚明山自不远处过来,他身上也满是血污,脸上擦着几道流矢的皮肉伤,问华缨:“可还行?” 奋战一夜,便是他们这样的男儿都体力不济,更何况是华缨这个姑娘。 华缨正欲摇首,却是见宝马忽的焦躁似的踱步两下,引颈嘶鸣。 华缨霎时后背犹如雷劈,整个人怔了一瞬,呐呐道:“好似来人了。” “嗯?”姚明山没听清。 几句话的功夫,地动山摇的马蹄声由远及近。 北狄作战爱用矮脚马,冬日在寒天冻雪中稳当许多。 此时来的便是。 而率兵之人,一袭白发在寒风中招摇,身后一如华缨,背着弯刀。 “操!”姚明山吐了口血腥的唾沫,脸都绿了,也顾不得华缨还在,啐了口脏话。 尹老将军眯起眼睛,打量着几十年未见之人。 还未下令鸣金收兵,忽的! 孟固安所率将士,经过北狄将士之时,竟是挥刀迅速斩杀! 北狄将士瞧见孟固安率兵前来,只当是援军,欢欣鼓舞的脸上,死不瞑目。 所至之处,杀戮殆尽! 在这厮杀声中,竟是有几瞬好似沉入谷底的空寂。 副将傻了,“将、将军,那不是北狄的援军吗?” 却是见,身前残影掠过! 华缨竟是驾马朝孟固安奔了去! “回来!”副将见状,连忙大喊! 话音未落,眼前又是一道身影飞奔。 “操他奶奶的!姚明山也跟着添乱!” 副将气得大骂。 尹老将军眸底好似罩着清晨散不尽的浓雾,抬手下令—— “杀!” 孟固安想要如黄雀,坐收渔翁之利,可他却并非是螳螂! 今日他们大军横在城门前,孟固安别想率军入燕南! 华缨驾马闯进了杀戮圈,黑黢黢的目光紧盯着那满头华发之人。 她不知道,身后姚明山紧跟着,如山似的身影替她清理了身后不要命的魑魅魍魉。 孟固安也在看着华缨,那双眼睛在岁月沉淀中,少了少年时的意气风发,苍老浑浊的眼眸,看着眼前英姿飒爽的女娃,又好似在透过她看旁人。 顷刻间,横亘在二人之间的士卒便不剩几人。 华缨歃血的刀,在一只尖刀朝我朝士卒刺来时,咣当一声挡住,将人从鬼门关拉了回来。 孟固安看着她此举,好似在笑,是嘲笑。 嘲笑她长了一颗菩萨心肠。 华缨面色未改,手腕转了个花刀,朝孟固安砍了去! 她等了很久,久到……她有时也在想,孟固安能否活到她来寻仇? 若是他轻易的死了,岂不是憾事一桩? 华缨想啊想,此时此刻挥刀而上,心底却是惊得可怖。 她见过孟固安的刀法。 同样,孟固安也知晓她的。 华缨好似知道了阿娘是如何死在了孟固安刀下。 太师傅说,阿娘是十二岁时拜在他门下,可十二岁之前呢,又是何人教授她刀法? 华缨没换刀法,过往所练的一招一式,在此刻须臾,对着的刀擦过火星,二人眼睛里是如出一辙的冷冽。 副将不知华缨为何朝着孟固安冲,姚明山也不知道。 但他又好像知道些什么,银枪没越过那二人分毫,只是将周遭的北狄士卒杀尽了。 阴沉的天,始终未见晴日。 半晌,乌蒙的天上飘雪,覆在那血肉横尸上。 华缨身上伤了几处,殷红的鲜血透过衣裳,唇色渐渐淡了。 孟固安不屑轻嗤,“你便是徐鉴实说的,来杀我之人?” 华缨唇紧抿着,被汗水浸湿的眸子乌黑透亮,紧盯着他的招式。 她学武十几载,还未这般被谁伤过,有些疼,她想阿娘了,那时,阿娘又是有多疼呢? “泱泱!小心!” 姚明山忽的喊! 华缨躲闪不及,却是没有意料之中疼意朝心口刺来。 那柄一臂宽的玄色弯刀,竟是将横贯而来格挡的素木银枪削断了! 是姚明山。 华缨霎时眸底猩红一片,脸上遏制不住的愤怒。 她是知晓的,姚明山有多宝贝他这杆银枪。 “孟固安!”华缨咬牙,一字一顿的喊。 孟固安耷拉的眼睛看了她片刻,又朝姚明山扫了眼,好似明了什么似的轻笑了声。 再抬手,刀风却是朝着赤手空拳的姚明山去了! 华缨只觉霎时汗毛直立,刀风跟着他追去! 刀尖擦着姚明山的胸膛挡住了那柄宽刀,一路擦过火星,竟是被孟固安压着力朝姚明山胸口压去。 “走!” 华缨喊,声音不觉哽咽了。 姚明山额前汗湿,这不过顷刻间的空档,竟是手握弯弓,羽箭搭弦! 孟固安眼皮一动,手中的宽刀飞起,朝这不知天高地厚的小儿天灵盖劈去! 出征前,华缨问姚明山怕吗。 那时他不屑。 马头跟前,犹如雷劈似的宽刀。 此时他亦是。 姚明山不惧生死,他要孟固安死。 沙场之上竟是以命厮杀的将士,他与旁人无甚不同,姚家,没有贪生怕死的逃兵。 忽的,眼前那道如霞光似的身影飞掠而过,竟是华缨飞身将孟固安踹下了战马! 二人在尸山中搏击,刀影重重。 “咻——” 飞羽射中了孟固安挥刀的手臂。 华缨紧追了一刀劈去,霎时便见孟固安手臂鲜血直冒。 那双眸子沉了! 孟固安以刀冲起半身,朝着再次搭弓的姚明山劈去! 军中常说孟固安武艺可怖,力大无穷,手中玄铁刀可劈开人骨。 但传言历时弥久,如今军中将士,无几人见过。 “姚明山!” 刀与箭几乎是同时—— 咣当一声。 飞来的弯刀将那宽刀击得偏了几寸,姚明山肩上的盔甲竟是生生被劈开了,鲜血涌出! 而那支飞向孟固安的羽箭,偏离心口,没入了孟固安胸膛。 忽的,铿锵有力的马蹄声逼近。 华缨回首,见那踏冰河而来之人,倏然红了眼睛。 总有人乘风来,乱了往日的沉稳。 华缨看着赵徵倏然变了的脸色,也看见他抬手,身后将士朝她而来。 “救姚明山!” 华缨张口时,不觉呜咽。 赵徵没说话,朝回首请命的暗卫颔首。 帝后同命。
第79章 你是赵徵,还是官家?…… 华缨脱手的弯刀,是被宝马叼着捡回来的。 暗卫将重伤的姚明山带上马背,驾马离开。 华缨握着刀,身姿似游龙,飞快朝地上撑着宽刀站起的孟固安劈去。 她甚少用这游龙二式,太师傅说,莫要招摇,华缨记着呢。 弯刀泛着银色冷光,劈在了孟固安肩上,如他那柄宽刀一般,华缨的弯刀亦有削铁如泥之力,刀刃刺进血肉,那满头华发之人力有不逮似的,一寸寸被逼得跪下。 华缨全身的血都安静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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