若不是皇上心血来潮要给谢归渊找个对食,怕是都想不起来她。 跟了谢归渊,受尽白眼和耻笑,池美人倒希望皇上一直冷落姜恬了。 她心中浮现了对女儿浓浓的愧疚,还有深深的自责。说来说去都是她的错,若自己能多些本事,女儿也不至于受这种委屈。 想着想着,她的眼睛又红了,强忍着才没掉下泪来。 一旁的韩常在见状,嘴上的笑意更浓。 宫里的女人太多太多,她们这些“老人”,连见皇上一面都难,更别提争宠了。 皇宫中的狗都会看碟下菜,不受宠的妃嫔过得非常不好,自然满肚子的怨气。 韩常在便是常年将这些不如意的地方,都发泄在池美人的身上,看她不舒坦,自己就舒坦了。 “哎呦,我不过说了两句,姐姐怎么还要哭了。你和姜恬还真是母女,赐婚那日,姜恬也寻死觅活的。依我看,一会儿见到姜恬,你还是好好劝劝她,事已至此就认了吧,女人一辈子跟着谁不是跟呢,更何况谢掌印年纪轻轻,一表人才,还深受皇上器重呢。” “住口!”池美人忍无可忍,生气地说,“你说我们也就算了,连皇上也敢妄议!当心我去谢掌印那里告你一状!” 韩常在不屑地翻了个白眼:“还去掌印那告状,你也知道你见不到皇上啊。怎么,掌印那么忙,你就能见到了?姜恬只是他的对食,你真当自己能母凭女贵啦?” 池以莲满心憋屈,指着韩常在:“你!” 韩常在挑衅地看着她,丝毫没把她放在眼里。 “十七公主到!”步撵靠近,有声音尖细的小太监通传着。 池以莲被气坏了,没仔细看说话的人,深呼吸两下,努力让自己的脸色别那么难看。 还是明月扯了扯她的衣袖,示意她往旁边看。 这一看不要紧,池美人眼睛骤然瞪大。 那不是谢归渊的心腹肖昨吗?谢归渊派他送姜恬回来的?难道谢归渊还是有些重视姜恬的? 步撵在芙蕖宫门前停下,宫女和太监们纷纷给两位娘娘行礼。 池美人又注意到,姜恬的贴身宫女春兰是在步撵后头跟着的!那步撵里面的另一个人是谁? 百思不得其解之时,一只冷白似玉,骨节修长的手,掀开了纱帘,露出一截暗红色的官服。 在宫内,能穿这个制式官服的,只有谢归渊一人! 池美人彻底怔住了。一并愣住的,还有留下来看热闹的韩常在。 当纱帘完全被拉开,颀长的身形完全显露出来,那般阴柔漂亮到了极点的容貌,高深莫测的阴冷气质,不是谢归渊又是谁! 谢归渊站稳后,姿态从容地向上伸出了手。 姜恬犹豫了刹那,便乖乖地将手搭在了他手心,在他轻扶下,从步撵走下来。 他的手还是那么冰,每次都让她觉得像是在碰一条毒蛇。 “多谢掌印。”她轻声道谢。 谢归渊微微一笑:“殿下客气了。” 话毕,他放开了她,垂下脸,等她先行。 姜恬打起精神,走上前去,对池美人道:“母妃,女儿回来了。” 又同韩常在说:“见过韩常在。” 谢归渊在姜恬的侧后方,也给两人行了礼。 池美人虽然年纪大了,又受不如意的生活蹉跎,显得比实际年龄大了几岁,但还是个风韵犹存的大美人。 她漂亮的眼睛里闪过惊讶,愣了两秒,才开口:“掌印快快请起,劳烦你送十七回来。” 谢归渊淡淡道:“应该的。” 韩常在的目光则是从姜恬和谢归渊身上来回转,拿捏不准两个人如今的关系。 谢归渊竟然亲自来了!对池以莲还这么敬重,不会真的在给姜恬撑腰吧? 他武艺高强,自己刚刚的话,他听去了没有? 要是他怪罪下来,自己往后的日子可怎么过啊! 怕什么来什么,谢归渊狭长的眸子淡淡扫来,韩常在骤然一个哆嗦。 只是没等他开口,就有另一个小太监匆匆跑过来,焦急地喊:“掌印大人!” 谢归渊转头问:“怎么了。” 他的声线平稳,可是身侧的姜恬就是觉得自己听出了一点不耐烦的味道。 她从原主的记忆中扒拉出这个小太监,乃是皇上的近侍。 莫非是皇上有事找大反派?那可太好了! 和他呆在一块,她浑身上下哪哪都不对劲。 小太监见这么多人,凑过来和谢归渊耳语了两句。 谢归渊姣好的面皮带着笑,眼神却一寸寸冷下来。 待小太监说完退开,他看向姜恬,低声说:“圣上传召,不能随公主一道回宫,还望殿下恕罪。” 姜恬心里笑开了花,表面上一副体谅他的样子:“父皇那边要紧,掌印快去吧。” “晚一点咱家来接你。” “嗯嗯。”姜恬默默在心里补充:你不来都行。 很快,谢归渊带上他的人,随那个小太监离开了。 他一走,凝滞的气氛终于变得轻快起来,韩常在长出了一口气。 确定他走远了,韩常在拍拍心口,好奇地问:“圣上那边是怎么了?” 这芙蕖宫内住着三位娘娘,蝶贵人住主殿,池美人和韩常在住左右偏殿。 按照位份,韩常在比池美人还低了一级,可她仗着会讨好上头那位蝶贵人,从不把池美人放在眼中。 冷嘲热讽是家常便饭,有事没事还要给池美人上上眼药。 偏偏原主是个脑子不清醒的,嫌弃池美人的出身低,厌恶她不懂争宠,总是跟着外人来一块欺负自家亲娘! 如今的姜恬可不惯着她,理都没理她。 “母妃,外面风大,咱们到里面去说吧。”她望着池美人通红的眼圈道。 池美人如梦初醒,连连点头:“好,我屋里还给你热着银耳羹呢。” 姜恬绽放了一个笑意:“谢谢母妃。” 她这般温和的态度,引得池美人频频看她,难掩惊讶。 姜恬也不解释,接替了明月姑姑的位置,扶着池美人。 她要代替原主活下去,让她维持原主的那种人设太难了。 韩常在眼睁睁看着两人无视了自己,等反应过来的时候,她们已经进了偏殿门了。 她扭头问伺候自己的宫女:“谢掌印真的是专门来送十七的?你不是说他这三日都没和她住一块?” 小宫女忙解释:“奴婢打听到的就是这样啊……” 韩常在思索片刻,嗤笑一声。 “约莫是她自己也知道丢脸,和谢掌印交换了什么吧,没看人家连芙蕖宫的门都没进。”她刚刚真是虚惊一场了。 既然谢归渊不在意姜恬,她就没什么可忌惮的。 * 蝶贵人和昭玉公主都不在芙蕖宫中,所以无需去请安。 左边的偏殿,池美人示意姜恬去桌边坐。她屏退了左右,亲自将温热的银耳羹端了过来。 “来,趁热吃点。” 姜恬微笑着说:“谢谢娘,你也坐吧。” 池美人又愣了下。姜恬都许久没唤过她娘了,这得是受了天大的委屈吧? 想到这,她鼻子不受控制地一酸,泪水充盈了眼眶。 姜恬见状,温声问:“怎么了?” 池美人坐下来,心疼地望着她,握着她的手问:“十七,委屈你了,娘日后肯定找机会请你父皇收回成命。” 姜恬在清平宫躺了两天,也想清楚了不少。 她叹了口气,说:“就算收回成命,我和太监对食过的经历也抹不去,走一步算一步吧。” 想到皇上的昏庸暴虐,姜恬劝道:“你还是不要和父皇有太多接触。” 池美人拿帕子擦了擦眼睛,哽咽着说:“我的十七真是长大了,就是这付出的代价也太重了。” 姜恬在心中苦笑,可不是重么,赐婚当晚都差点死在大反派手上。 多一个人担心也无济于事,她便宽慰道:“其实掌印也没那么可怕。” 池美人眼泪汪汪地望着她,点点头说:“本来我还担心你的日子不好过,现在看他亲自送你回来,放心了不少。谢掌印是不是对你有意?” 姜恬:“……” 咋看出来的啊?
第5章 姜恬脸上的诧异太明显,池美人顿时意识到自己想岔了。 “不是吗?”她尴尬地问。 姜恬叹气:“当然不是了。谢掌印的行事作风你应该也有所了解,何时在人前留下过把柄?” 在他心中,她什么都不算,可他还是会把该做的姿态做足。 池美人纠结地点点头,不知该为姜恬庆幸还是遗憾。 姜恬不大想提谢归渊,便转移话题道:“娘这几日怎么样?” 池美人面色一紧,忙解释:“我很安分守己,谁也没惹,真的。” 姜恬怔了怔,唏嘘的同时,更有些心疼。 这些年,池美人在芙蕖宫总是受欺负,原主不仅不帮她,还爱搞“受害者有罪”那一套,什么:怎么就罚你不罚别人?还不是你惹人家了? 再不然就是:都说了多少次了,多在自己身上找找原因,你怎么就不听呢? 哪怕是别人故意找茬,她也能找到理由责备池美人。 久而久之,池美人更是深居简出,宫里的新人根本不知道有她这么一号人。 她的退让也不会让那些加害者良心发现,反而是变本加厉。 姜恬压下心中的异样,澄净的眼睛望着池美人,温声说:“娘,我没有责备你的意思,就是想知道我被赐给谢归渊后,你过得好不好。” 池美人笑得温温柔柔的,很认真地强调:“当然好啦。” 姜恬沉默了片刻,同她说:“骗人。” 池美人的笑容顿时凝固在脸上,见姜恬站起身,将明月姑姑唤了进来。她想阻止,可惜慢了一步。 “姑姑,你来将这几日芙蕖宫发生的大大小小的事说一遍。”姜恬吩咐道。 明月狐疑地看向池美人,后者给她使眼色,让她别乱说。 姜恬的面色冷了下来:“怎么,连本殿的话都不听了吗。” 明月心一紧,差点给姜恬跪下。以前怎么没发现十七公主这么有气势呢? 池美人性子软,姜恬再这么一坚持,她顿时也不吭声了。 明月便垂着头,将她知道的事情都说了一遍。 起初她还能控制语气,当说到韩常在处处找池美人麻烦时,实在是忍不住了,明知姜恬是个胳膊肘往外拐的,还告起状来。 “……公主殿下,您不知道韩常在有多过分,处处针对主子。昭玉公主染了风寒,韩常在要主子去煎药,等药煎好她端去向昭玉公主邀功,只字不提主子!真是什么好处都被她给占了!” 姜恬静静地听她说完,问:“还有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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