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放肆。”宋知音这时骑着马走了过来:“睁开你的狗眼看清楚,我二哥乃是开封府尹之下司录参军,你说关不关我二哥的事?” “司录参军?” 男人当即跪下,俯首叩地。 司录参军只有从七品,却在开封府尹之下任职,专管汴京治安和刑狱。 宋怀豫冷冷地看了男人一言,然后大步来到‘尸体’前。 原本抬着‘尸体’的两人在得知宋怀豫的身份后已经跪在了地上。 宋怀豫伸出两根手指放在女人额头上,冰冷如死尸,但是皮肤柔软,并没有僵化之相。 宋怀豫又将手指探到女子鼻翼下,呼吸微弱,但确实有。 宋怀豫转过身来,怒目而视女子的儿子,“大胆,你母亲还有呼吸,尚未病逝,你就急急忙忙地要带着她出城,欲将她活埋。人子活埋生母,当死罪。” “大人,冤枉啊。” 女人的儿子涕泗横流,跪着来到了宋怀豫面前,哭着说:“大人,小的真的冤枉。我母亲确实已经死了。” 宋怀豫:“本官刚才已经查探过了,她尚有呼吸,明明还活着,你岂可胡言乱语,诅咒你的生身母亲?” 男人哭着说:“大人,我母亲真的已经死了。我请了八位大夫了,你不信,可以差人去问,这八个大夫都说摸不到我母亲的脉相,我母亲确实已经死了。” 宋怀豫:“摸不到脉相?” 宋怀豫走到女人身边,探上女子脉搏,果然什么都没有。 这就奇怪了。 好好的活人怎么会没有脉搏? 那若人已经死了,又怎么会尸身不腐,尚有呼吸? “二哥。”宋知音提醒道:“马上城门要关了,进城再审。” 宋怀豫依言。 纪平安依然坐在马车上跟在队伍最后。 进城后,宋知音要先带纪平安回宋府,纪平安道:“表姐,我心下好奇,能否让我留下看一个究竟?” “这……” 宋知音迟疑了,说实话,今日之事确实古怪,她心里也是好奇得紧。 “女孩子不要留在这里添乱。”宋怀豫发话。 宋知音冲着宋怀豫昂起了头,“什么叫添乱?二哥,你瞧不起人。” 宋怀豫:“乖,先回家,二哥这里忙得很,顾不上你们。” 宋知音:“不用你顾,我们自个儿顾自个儿。你嘴里说我们添乱,可这尸体有问题还是小表妹最先发现的,你看不上我们,怎么不自己个儿发现问题?” “随你。” 扔下这句话,宋怀豫开始审问这白事中的人。 第3章 戏台子 民女自小体弱多病 女人儿子跪在堂下,“大人,小的名叫张石,二十多岁,父亲早亡,种田为生,生性懒惰,荒废田地许久了,靠母亲在武骑尉家做工养活。” 宋怀豫:“那躺着的就是你母亲?” 张石:“是的,大人,是小的生身母亲,张李氏。三日前,武骑尉家的人将我母亲赶了出来,说母亲似生了病,总是控制不住地心慌手抖,打碎主家一个名贵花瓶,主家很不满,已经不能再用她了。母亲回来后没多久就病发了,躺在床上不动作,小的以为因为小的游手好闲,母亲还在生气,便没有在意,等第二日发现的时候,母亲已经浑身冰凉,去世了。” 宋怀豫:“你母亲分明有呼吸,你为什么说她死了?你口中的八位大夫又是怎么回事?” 张石:“回禀大人,小的不敢欺瞒,小的一开始不相信母亲死了 ,所以请了回春堂的李大夫,李大夫看了后,发现母亲没有脉搏也没有体温,李大夫也不知道母亲是怎么了,于是小的只能去寻其他的大夫,这一找就是八个,八位大夫都看过之后,得出了一致的结论,我母亲确实已经走了。那残存的一丝呼吸不是真的气,是魂,一缕放不下我的魂,大夫让我宽慰母亲的心,让她能够安心离去。这样这一丝气自然消失。 但是,大人。母亲生前念叨的是不孝有三无后为大,一直记挂的是小的是婚事。可是小的家贫,身无长物,哪有钱娶媳妇?难道这一日娶不了媳妇,就一日不让母亲入土为安吗?大人,小的今日出殡,也是被逼无奈啊。” 张石交代时,纪平安偷偷摸到了停在一旁的张李氏身侧,摸上了她的脉搏,又掀开她的眼皮,让冬春拿来小铜镜,反射一缕光线到张李氏眼球上。 宋怀豫不动声色地将纪平安的动作收入眼底。 衙役用目光询问是否组织,宋怀豫摇了摇头,没说什么,衙役就不管了。 纪平安将镜子递给冬春,冬春小心收入怀中,“小姐,怎么了?” 纪平安压低声音道:“你现在出去告诉牧叔叔,让他买一些冰块回来。” 汴京人夏日爱吃冰饮,所以有商家会建造专门的冰窖,在冬日存下,放到夏日使用。 如今才开春,存冰的人家只会多不会少。 冬春:“小姐,你想吃冰啊?这时间太急了,买不到好冰。” “别瞎胡说了。”纪平安小小地敲了敲冬春的额头,“快去,是救人的,所以要快。” 冬春揉了揉脑袋,飞快离开了。 宋怀豫让张石将八名大夫全都交代清楚,着人去请。 很快八位大夫都过来了,说的话与张石没有什么差别,宋怀豫一时犯了难,难道真的是张李氏的鬼魂放不下自己儿子? 宋怀豫再度让人将张李氏抬了过来,他仔细察看张李氏,发现张李氏后脑勺有一块淤青,显然是碰撞所致。 张石也看到了,立刻说:“大人,这可不关我的事,我也不知道为什么会有这个啊。” 宋怀豫问:“你母亲出事之前可还见过其他人?” 张石摇头,“母亲归家后,我以为母亲在生我的气,便自己出门去喝酒了,等回来时,母亲便已经这样了。小的也不知道母亲有没有见过其他人。” 宋怀豫又差衙役去询问张家邻居,得出的证词也差不多。 “不过。”邻居牛二说道:“我好像看见张石去问过东口算命的王半仙。” 张石:“大人,大夫们都说我母亲死了,但是我母亲还有呼吸,我心中害怕,所以才去找王半仙,想让王半仙让母亲咽下最后一口气。” 宋怀豫略微沉思片刻,“既然是你的亲生母亲,你害怕什么?” 张石目光闪烁,一看就有问题。 宋怀豫又看向回春堂李大夫,“张李氏真的死了?” 李大夫捋着长长的山羊胡,“脉搏都没了,那还能活着吗?” 纪平安:“脉搏没了,找回来不就好了吗?” 李大夫:“谁?谁在这胡说八道?” 纪平安向前一步,“豫表……不,宋大人,民女家中是开医馆的,自小又体弱多病,耳濡目染,略懂一些医术,可否让民女为张李氏治病。” 宋怀豫目光探究,还带着十分的怀疑。 纪平安绣帕掩唇,咳嗽两声,表示自己所言非假,确实从小就有病。 柔弱商户之女,从小娇生惯养,锦衣华服,能懂治病? 不仅宋怀豫不信,宋知音也不信。 她过来拉纪平安,“小表妹,别闹,这是开封府的公堂,不是戏台子。” “宋大人。”纪平安拉着宋知音让开一个身位,让端着冰桶的牧声上前。 纪平安:“大人,只消片刻,试一试又何妨?若是有用,人清醒了,问问当事人,这案子不就一清二楚了吗?” 眼看宋怀豫还是不信她,纪平安没辙了,在身后给牧声打了一个手势。 牧声并不是一般的马夫,纪家对他有恩,他对纪家忠心耿耿,所以绝对不会违背纪平安的命令。 牧声抬起冰桶,哗啦一声,将冰桶内的冰块连带着冰水全都倒在了张李氏身上。 “大胆。” 衙役呵斥,宋怀豫抬了抬头,责备地看向宋知音,仿佛在说,当初就说了,让你们别留下,别添乱,现在好了……破坏尸体是重罪…… 宋知音也用一种谴责的目光看着纪平安,“小表妹,往后你怕是要破财免灾了。” 哇! 就在所有人等王半仙过来受审的时候,张李氏忽然大呼一口气,醒了过来,然后狼狈地,疯了一样地舔舐地上的冰水。 众人齐齐抽气。 张石更是惊恐地双腿蹬地,“诈尸了!闹鬼了!” “这这这……”李大夫脸色煞白,“这怎么还有死而复生的呢?” 纪平安上前一步,“她没死,只是病了。” 宋知音瞪大了眼睛,“什么病能脉相全无,身体冰冷,形如死尸?” 纪平安:“热症。” 李大夫:“既是热症怎么会全身冰冷?” 众人屏息凝神地看着纪平安。 纪平安神情平静,“我猜测张李氏应该是吃了什么过于燥热的食物,导致邪热深伏,心慌手抖。身体发出警告之后,又没有好生调理,遭受了严重的外部刺激,阳气郁结体内,排不出来,这才导致无脉相的假寒之症。因为是热气导致,用冰块辅以刺激,自然能唤醒她。她体内有火,所以苏醒后才会拼命舔舐地上的冰水。” “阴阳虚实,人体平衡之道如雾里看花,最难分辨。”李大夫整理衣衫,对着纪平安正色,拱手,躬身行礼,“受教了,姑娘。” 纪平安也俯身回了一个礼。 冬春拉了拉纪平安,小声提醒:“小姐,礼大了。” 纪平安:“……”所以,不回一个弯腰相敬,那要回什么? 纪平安这边回错了礼,李大夫却以为她是看重自己,心下感动,又是一鞠,这一次身子躬得比纪平安低了许多,“姑娘太谦虚了。” 纪平安:“……”原来是她弯腰弯得太低了。 “娘——” 张石一声撕心裂肺的哭喊,扑过去抱住了张李氏,“娘,你总算醒了。” 张石勒紧了张李氏的脖子,“大人,既然我娘已经醒了,一切都是误诊之祸,我和我娘可以走了吗?” 宋怀豫墨色的眼睛沉且冷,一步一步来到张石面前,一脚踹在他的肩膀上,“死在临头,还在掩饰。” 张石神色痛苦,“大人?” “方才纪姑娘说了,你娘是受到了严重的外部刺激,阳气郁结体内,排不出来,这才导致无脉相的假寒之症。衙役去探访你家周边,邻居皆道你娘回家之后,并没有外人进入,所以刺激你娘,害她昏厥假死的人,除了你还能是谁?” “不是,我没有害人。” 张石抓着张李氏,眼泪瞬间流了下来,“娘,你快帮我说说话啊。” “大人!”张李氏此刻也是泪流满面,“我儿子,他,他不是故意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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