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错,外族来犯是常事,尤其冬天难熬,总有不少人铤而走险,想从大庆百姓手里抢一笔就走,蕲州应对纯熟,并不怕他们作乱。 但最叫周钊讶异的是,这一路上半点消息都没有,竟然是到了门口才知道这回事? 李知州人不在卫所,倒是他的副手在,此刻支支吾吾,不敢作声。 “说!”周钊将碗往桌上一搁。 副手一抖,差点破音:“是!是这样的!是知州大人叫我们先别提的,说是......” 卫所里除了他跟周钊,还有不少旁人,但见他迟迟不肯出声,周钊摆摆手:“都出去。” 又转头看他,似笑非笑:“现在能说了?” “周将军,咱们知州大人您也是知道的,宁少一事不多一事,若不是事关重大,他怎敢得罪您?” 这话也中肯,周钊示意他继续,副手咽口唾沫,又说:“只是周将军可能不知,您这回是提前回来了,不仅叫李大人和蕲州百姓惊喜,也叫一些人惊讶,坏了他们的计谋啊!” 周钊一挑眉。 这次行军确然比平时要快些,一则皇帝放人放得早,二则路上因为周良被杀的事耽误了几天,后面就走得更快。误打误撞,倒比以往从京城到蕲州更快了。 按这人的说法,岂不是说有人早就知道他的归期,正是算着来犯的?只是没想到这回时间错开,反而被他撞上?要算这个时间,至少要知道他这次从京城是何时出发、走哪条线,又带了多少兵、多少辎重...... 如此,李知州不肯传信也说得通了。 没想到,这蕲州州府,乃至他云开军,竟然都能混入沙子了...... 只是,他们是怎么做到的? 若只是州府也就罢了,他的云开军,每个士兵可以说与北戎有血海深仇,怎么会点头答应做他们的摊子? 转而又想到已死的苏歇。 他那妹妹,不说也是死在北戎手里吗? * 周钊赶往哨卫所,沈荔则拖家带口到了暂住的客栈。 周雨原本想请她去将军府歇脚,但她带的人不少就算了,旁边还有个财大气粗的楼满凤吆喝着出钱,便没有坚持。 “芳姨先带着莲桂歇下吧。”她说,“周全周安,你二人随我来。” 周钊派来盯着周家兄弟的士兵守在门口,沈荔则坐在屋子里,看向垂着头的周安和直视她的周全。 她给几人都倒了茶,热乎乎地捧在手里,驱散几分一路冒雪而来的寒气,忽然说:“其实你们并不是兄弟,对不对?” 周全脸色一僵:“沈掌柜......” “其实平日在店里大家都忙,反而看不出来什么。”沈荔递过去一盘山楂糕,示意他们别紧张,“但这一路上但凡有什么事,总是你在周安之前开口,他则一语不发,这和平时可不一样。” 周安虽然往日在店里也有些认生,但熟起来后便知道,他跟同龄人处得很好,话也不少。 但这一路,连跟莲桂都没有说过几句话,全是周全代为开口,由不得沈荔不怀疑。 是一时的情绪低落?那么作为双胞胎兄长的周全又为什么应对自如? 还是说,正是要让人注意到周全,才能把目光从真正重要的人身上引开? 屋内寂静半晌。 “正如沈掌柜所想。”周安垂眸良久,总算是张了嘴,“我们不是兄弟,他是我的贴身侍卫。” 他声音很小,明知道这座客栈已经被楼满凤包下,门外更是守着云开军的士兵,都不敢松懈:“我是......墨多国前任王子的儿子。”
第101章 酒楼 “将军回来了?” “攒的公务可算能给他瞧过了......怎的不开门?” “莫不是受伤了?” “笑话, 谁能让咱们将军伤着啊!就凭京城那群酒囊饭袋?” “小心说话!仔细你的脑袋......” 周钊的将军府说是将军府,其实只是军营附近一个四进院子,并不算宽绰。 好在里面只住他一个, 偶尔周雨这些亲近的将士来汇报工作,或者对练一番,累了也就将就着睡一睡。 如此,倒还住得开。 这时, 正门前已经站满了人。 有胡子拉碴的武将,手掌一拍, 几乎要把那扇厚重木门一巴掌拍开;有衣冠整洁的文官,怀里一沓沓的文书,皆是要他亲眼过目的。 一回来,便忙得不可开交,是周钊的常态。他坐镇蕲州,要想不受州府管辖, 许多事情就要自己一肩挑起。 军务之外, 少不得还要沾染些政务、财税之类的东西。 “将军, 老刘他们都在门口, 一会儿等急了跳墙进来,我可拦不住。” 周雨叫苦:“您要是不放心,不若就等看完公文,咱们一道去外头看看沈掌柜,不就结了?” 周钊看也不看他。 周家那对兄弟, 未免打草惊蛇, 并没有带回军营, 只是留在沈荔几人暂居的客栈里,额外辟开一层, 还派了人去盯着。 不过沈荔既然是要来这里做生意,那怎么都是要开店的。 要开店,一要铺子、二要钱。 再考虑她在京城铺开的温室棚子,还要不少的地。 要说本金,沈荔自己肯定是不缺的,但铺子和地,那都不是有钱能买到的东西。 周钊这一日,便是为这事发愁。 他心知路上毒杀一案,虽然处妥当,也找出真凶,甚至寻摸出云开军乃至蕲州暗藏的一条线,但总归对沈荔来说,是受了一些委屈。 即便不是为了他自己难以言说的那一点情谊,只为了路上的辛苦,补偿她些、为她寻些方便,也是没错的。 只是这一下,又让周钊有些为难。 他自己虽然是云开军统领,在蕲州地界,也十分说得上话,走到外头去,敬他惧他者不在少数。 但要说口袋里有多少钱,养过兵的人都知道,那是全凭良心说话。 若没良心,便是十足的富家翁;若丧良心,便是说一不二的大豪族。 可惜周钊有些良心,故而自己手里不说拮据,却也不能随意给沈荔安排出一套合心意的铺子、棚子、田地的。 若要开口,便要找蕲州本地的大家豪族,这无疑让周钊觉得不适。 一来二去,居然有些不知该如何是好。 这时,就听见外头院子里几声巨响,紧接着就是炸雷般的人声:“将军怎的躲着不见人!莫不是不想看这些公文了吧!” 进来的正是捧着公文、美髯絮絮的文官,名楚二枚,声量大得几乎要掀天:“可莫要耽搁了!先说说,京中是何情形?那传闻里头的神机营又是......” 话音一顿,又道:“这是什么事,叫咱们将军都犯愁了?” 旁边跟的武将刘斌,也是一头雾水:“要有什么事,不如说出来,咱们兄弟几个参详一番,也好启发启发嘛!” 周钊看着是位高权重,其实年龄比他们要小许多。 加上又是江南出身,口音、身形、生活习惯,万般不相同,刚到蕲州来时,其实是吃了不少苦头。 不过他性子极狠,尤其对自己毫不留情,竟硬生生杀出一条血路,叫云开军险些做了周家军。 面对楚二枚、刘斌、周雨,几乎便像自己的亲兄弟似的。周钊于是将自己所思所虑,也委婉说了出来。 只是其中把自己的心意掩了掩,没有说的那样明了。 几人与他也是老交情,怎会看不出,只是没有说穿,纷纷出主意道:“不若你跟我们回军营里住,把这院子空出来送给人家?” “你还真是拎不清的,这院子住人就罢了,难道能开得起酒楼?” “那不是也有别的院子......”说话的人回过神来,轻轻给了自己一嘴巴,“说错话了,将军莫怪!” 周钊眼神都懒得给他:“知道就好。” 什么叫别的院子?周钊名下至今田产不丰,连房屋宅院都只有眼下住的这一间,更不要说什么外头的铺子,简直是天方夜谭。 若要他掰扯出一个别院来,几乎都是明示要他收下城中人的贿赂了。 周钊虽然看着作风豪迈,平素在军营里,也和下属兵士同吃同住,但为官做事却一向小心,这也是他在边境战无不胜的一大原因。 贿赂是一点口子不能开的,就算他知道自己只是为了送一座酒楼给沈荔,但旁人又怎么知道?只觉得他也是个可以送礼的,后头肯定蜂拥而来。 再说,沈荔难道就会想要这样得来的酒楼吗?周钊恐怕不是这样。 但若不安排,那把人千里迢迢接过来,好像又什么忙都没有帮上。周钊心里过意不去,不管是两人原本的情谊,还是路上不管如何总叫她受了委屈,再加上他又是蕲州这里说得上话的一方军队将领...... 这样想着,不知不觉便到了沈荔所住的客栈楼下。 楼满凤包下整座楼的做法难得得到周钊的认可,他一路跨过院子进来,却是一个人都没有见到。贸然上楼也不好,好在这时楼梯吱呀作响起来,人影一个个接着下来。 “哎呀,这不是周大将军?”楼满凤居高临下,斜斜睨他,“来的好是时候哇!正巧我要跟沈姐姐出门,你就来堵人了?” 周钊心中微微赧然,脸上却不显:“既如此,我便一道同行,你意下如何?” 他问的自然是沈荔,后者相当无所谓地点点头:“好啊,那就一起好了。” 她今天和楼满凤一起出门,原本是要看看这里的市场有些什么好东西,周钊一起也没什么不方便的。 蕲州这里,虽说许多小物件恐怕没有江南做的那样精致,但也别有一番粗犷风味。 尤其传统甜点,多以糯米做成,混合核桃、花生、黑芝麻等,香浓绵密,也许略显粗糙,但也是一种惊喜的口感。 周钊看她吃得开心,不由笑道:“都不是什么值钱东西,你要是喜欢,我叫人送些到客栈。” 沈荔也笑:“好啊!” 她笑起来的神情颇有感染力,叫人看了也想跟着舒畅微笑。周钊嘴唇一动,正想问她酒楼选址的事,一旁楼满凤忽然指着一处叫起来:“沈姐姐!我看这里就很不错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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