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扭过脸来:“咱们不若就买在这里吧!” 周钊一看,他指的这一处是整个蕲州城鼎鼎有名的好位置,左右毗邻的不是富人区就是大集市,往后几条街是蕲州最大的书院,可以说从钱到人,这一带都是最热闹的所在。 当然,地也不会便宜,反正不是他能肖想的。 楼满凤还在喋喋不休:“这两处刚好挨着,大小也合适,两座小楼下来也不会太贵,六百两?我想着应当能拿得下来。改装的钱更要多些,左不过一千五百两,我这里出就行了。” 竟还要买两栋挨着的? 沈荔倒是不如周钊那么惊讶。这是魏桃跟她说好的,她在蕲州稍微帮着楼世子做生意,魏桃便送她一个门脸,隔壁贴着的就是魏氏商行在蕲州的分行。 “我看,直接将二楼的包厢位置也留出来,一并修了算了!”楼满凤还在说。 “你倒有信心,不怕这里的人不愿来吃,撑不起包厢的花销?” “怎会?沈姐姐的手艺,那就是一等一的好......” 周钊看着那两座近乎贴在一起的二层小楼,一时神色莫测。 他是一点忙也没有帮上。 这种感觉,对他实在罕见。 * 沈记的招牌,很快又挂了起来。 除了芳姨、莲桂,沈荔还带了几个厨子和帮工、学徒一道,还算做得开,不至于手忙脚乱。 但眼见着开业以来,人一天比一天多,芳姨还是有些发愁。 “掌柜的,咱们要不未雨绸缪,在这儿也雇些人吧?”她的提议其实也颇有道,“反正都是要做熟的,不如早些雇进来,也方便以后用人。” 莲桂听了,举手道:“我想要宁宁姐姐!” 芳姨摸了摸她头顶的小发髻:“宁宁来不了呢,倒是我们莲桂,这头忙完了,说不定就能回京见姐姐了。” 莲桂虽然年龄最小,却是性子最好的一个,什么都不放在心上。被芳姨一哄,立刻眉开眼笑,去后院找驴子玩了。 芳姨的目光便看向沈荔,后者摇摇头:“暂时不急。” “现在来的人多,其实是此前有了些名气,才会如此。但蕲州、烟州这几个地方,不说不如京中富裕,就是吃口也不大相同。” 沈荔想起前几日自己在蕲州街头巷尾,见识过的那些吃食,便不由微笑起来:“菜单这东西,还是得因地制宜,看看这儿有什么好东西能用,才合得上本地人的口味啊。” 芳姨若有所思地点头,又听见她道:“况且,咱们想那样顺顺利利地做下去,也得问过别人的意见不是?” 芳姨一懵,并未反应过来是什么意思。 但到第二日,便立刻领悟了沈荔话里的暗示。 “不是咱们不想,实在是,没有菜能卖给您这儿了!” 原本谈好来送肉送菜的小贩,赔着笑脸把银子放回柜台:“钱您收着,我就先走了!” “哎!哎——”芳姨追了两步,到底没追上,只能回身看向沈荔,“掌柜的......” 沈荔耸肩:“这不就来了吗?” 沈记这样的酒楼用菜,说实在的,质量都是其次,因她原本就要摘除许多部分,再上好新鲜的菜送来都是如此。最要紧的一个是量大,一个是稳定,若两者有一个不能满足,都无法供应酒楼的消耗。 所以这说好的菜贩子一下翻脸,确实叫沈记反应不及,至少要关几天门再说。 这例行公事一样的刁难...... 也好,叫她看看蕲州究竟是怎么样的一个地方,究竟是不是个,能叫她挣够一千万两的福地呢......
第102章 开张 “如此, 那沈记今日当真是没有开门?” “正是呢!咱们从根上断了她财路,可不得叫她手忙脚乱一阵?” 蕲州一处宅院,烧得暖烘烘的屋子里, 一仙风道骨的老者正烤着火。 他白须飘飘,这时便很自得道:“素日听她威名,以为是何等人物。也不过如此。” 脚边跪了个伶俐的小个子,这时忙不迭凑趣:“干爹这话说得, 便是天上的神仙下凡,哪里又能跟您比肩呢?” 老者将手中香末掸去, 依然是漫不经心的声气:“如此,叫她站不住脚跟,收支不抵,亏得受不了了,再说一说方子的事......” 这一套组合拳,是蕲州这里大商户惯用的。 彼此之间, 勾连串通, 才好说分润利益的事。 譬如他们这些做食肆酒楼的, 要截了沈记的菜蔬, 莫非当真学那些流氓做派,让人上门威胁个菜贩子?这怎么落得出好口碑,绵延百年呢? 自然是探听到那人家中有个病重的老妻,再和药商友人提一嘴,让他能便宜些买到所需药材。 如此恩威并施, 才是长久之道嘛。 除了老者, 蕲州城里此时此刻, 不知多少双眼睛盯着没有开张的沈记,心中暗暗发笑。 什么京城江南, 那一套在蕲州,难道就能吃得开吗? 如此看来,依然没有嘛!一个初来乍到的外地女子,就想将他们这等老商踩在脚下,恐怕还是早了几十年! 蕲州城里其余老商,也大多都是这样的态度。有的人或许没插手,但也要等着看看沈荔的能耐。 京城、江南那样风调雨顺的好地方,做什么不成? 要他们蕲州的精悍商人看来,那都是没经过风吹雨打的嫩苗子。唯有叫人掂量掂量,看看成色,才好断定以后如何交往。 如此几日过去,沈记始终不见开门,仿佛完全没了对策、没了主见。失望的人有,更多的却也窃喜,心道这位名满京城的沈掌柜来了蕲州,照样是水土不服,过不了这一关呢。 这日傍晚,却见小厮来报:“——沈记又开张了!” 一众商贩心照不宣,找了好时机摸去沈记看了眼里头,却被吓了一跳——怎的客人尽是些剽壮汉子?! 再一闻,那味道绝不是高档酒楼该有的,而是一股子叫人犯馋的油烟气! 如今蕲州上层流行的,其实正是京城的所谓宫廷菜和江南菜系,正如京城时髦以江南为首,蕲州这头风土人情倒还好说,吃食和衣物,也是比这江南跟京城来的。 蕲州本地原先那些酒楼、豪商,一来就给沈荔一个下马威,也有其中的缘故。 但...... 商人掌柜们往里一走,便更清楚地看见了沈记大堂里的情形。每桌的间隔很开,桌边几乎都立着一只烤架,上头或羊或牛,总是大块大块的肉在烤制,香味简直别提,叫人哈喇子长流。 若说这烤架不一定每桌都有,那么另一样东西就是每桌必备了。 “是啊......怎么会忘了?”有人沮丧喃喃,“她的拿手好戏可不止做菜......” 每桌人手边,赫然都少不得两坛子酒! 上头明晃晃的‘朱’字,又有谁认不出是早就畅销蕲州的朱氏酒行? “讨好这些粗鄙镖师,她难道又能落到什么好?!”有人愤愤,“倒要她知道,什么样的客人才配得上咱们这些酒楼的身份!” 他显然是几个人里最为愤慨的一个,喋喋不休起来,叫人招架不住:“我们也要同仇敌忾,绝不给这女子任何机会——” 一转头,人却没了:“都去哪了?!” 再一看,却见其余几个同来的,竟然都找了个院子里的空坐下,还冲他招手呢:“我说老吴,你再不来,这位子我可保不住了啊——多的是人要拼桌呢!” 姓吴的商贩气得跳脚,却又在这时,一只烤架从旁过来。上头半只小嫩羊,烤得油汪汪水灵灵,一个劲儿往下滴油,香味无孔不入,恨不得钻进他骨子里,叫他再也睁不开眼,干脆徜徉进去。 “就、就来......” * 这天收摊,沈记虽不说盆满钵满,但至少比前些日子——蔬菜难买以致不得开张,要好上许多。 芳姨算账,一会儿喜上眉梢,一会儿又愁眉不展。 “芳姨的眉毛好像要掉下来了!”莲桂大声说。 沈荔笑得很大声:“她着急呢!” “为什么着急?” 沈荔弯腰,将小姑娘一把抱起。小孩冬天穿得厚,又是夹衣又是棉袄,暖融融一大团,脑袋上也两个小团,脸蛋两个小团,可爱得不得了。 “是啊,芳姨为什么着急?” 芳姨抬头,就见一大一小,睁着圆溜溜眼睛看着她,心知自家掌柜的童心未泯,又闹腾起来,无奈道:“掌柜的......” 沈荔笑着安抚她:“没事的,虽说镖队来得多,但至今有谁不付账就想走么?” “那是因为咱们还没开几天......” 芳姨之所以着急,正是因为铺子里镖队客人太多的缘故。 蕲州这地界毕竟特殊,加上连年战乱,又地广人稀,要说治安,肯定是比不过京城或江南两处。如此,无论是出行还是寄物,少不得镖队的身影。 这批人从消费习惯上讲,倒是很像水手。因为常年泡在极为危险的情境下,一来口袋里钱多,二来手也松,仿佛过了今日没明日,所以一有机会,便是撒开了花。 沈荔在蕲州新开店,那些原先‘风靡京城’、‘名满江南’的菜谱要用的新鲜菜蔬太多,即便她通过魏氏商行的路子联络魏桃要了一批送来,但眼下还得现出一套菜单应付着。 大口吃肉、大口喝酒,不太合如今蕲州上层贵族的颜面,反而倒在镖队里流行开来。 且镖队往往是成群结队的活动,几个镖队之间也不少联系,一下便传开,众人纷纷前来,一时之间显得沈记一楼大堂,左看右看都是镖师了! 芳姨只是偶然扫一眼,就只见人人膀大腰圆,胡子编得花似的,眼睛不瞪起来都如铜铃,又凸又大,极骇人呢! 这样的人,眼见着脾气也不好,手边还放着弯刀、铜锤之类武器,怎么能叫她安心做生意? 万一人家怒火上来,不肯给钱不说,砸了你的店、害了你的性命,又上哪里叫屈呢? 沈荔听她急切讲完,放下莲桂,拉着芳姨的手在桌边坐下:“我知道你的意思,他们人堆堆往那一坐,旁的客人也有怕得不敢来的。” “正是这个道。”芳姨轻叹,“说起来,其实也没有什么解决的法子,总不能不让人来吃饭吧?” “我倒是觉得,他们未必会闹。”沈荔笑道,“便是闹起来了,难道我们就没法子治他们?” 芳姨迟疑一瞬,忽然反应过来:“您是说,周将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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