弄玉挑眉道:“你不怪我算计季敏?” 季风道:“殿下帮我们报仇,我和敏敏为殿下所用,这交易很公平。” 弄玉仔细打量着他的神色,道:“想通了?” 季风道:“是。” 弄玉迟疑着点点头,道:“如此,好好当差。” 她说着,起身便要离开。 季风却出言唤住了她,道:“殿下,还有一事。” “什么?”弄玉微微侧目。 季风抿了抿唇,道:“殿下对姜离……知道多少?” 弄玉眸色一寒,猛地转身看向他,道:“你以为……本宫知道多少?” 季风没有退缩,反而迎着她的目光,走到她身前,道:“为何殿下会对敏敏说,让她遇到难处时去找姜离?” 弄玉看着他,不觉发笑。 她能知道什么?若非上一世时,她发现季风对姜离这个背叛了姜家的人信赖有加,她无论如何也想不到,他竟会是季氏留在镇北军中的暗棋。 她勾了勾唇,上前一步,双手伏在季风胸膛上,踮起脚尖来,在他耳边轻声道:“你的事,本宫都知道。” 她说完,便恢复了如常神色,只是眼底还蕴着盈盈笑意,像是盛满了的春水。 季风瞳孔一缩,他只觉耳朵边温热,脸颊滚烫得厉害。 是她的气息扑面。 他的喉咙滚了滚,还未说出话来,她便已笑着翩然离开了。 他的事…… 他望着她的背影,只觉越发看不透她。 * 晌午的时候,崔太后和弄玉便已坐在了回宫的马车上。 若云和伯英坐在她们身侧侍奉着,遣兰则与太后身边的宫女们一起坐在后面的马车上。 太后微眯着眼睛,似是在闭目养神。 若云丢了粒葡萄放在她面前的香炉里,只听“嘶”的一声,一股子葡萄的香甜便自那香炉中涌了出来,夹杂着檀香气,充满了整个马车。 “还有多少时候?”太后缓缓睁开眼睛。 若云道:“瞧着天色,大约傍晚时候便能到了。” 太后看向弄玉,道:“今日晚些时候便是宣德的及笄宴罢?” 弄玉道:“是。” 太后认真瞧着她,道:“当真要参加?” 弄玉点头道:“当真要参加。” 太后道:“不后悔?” 弄玉道:“若是在众人之前都不敢露面,还如何实现对皇祖母所说的话呢?” 太后听着,浅浅一笑,道:“哀家的玉儿,真是长大了。” 弄玉道:“孙女总不能一辈子缩在皇祖母的庇护之下。皇祖母不在的这些日子,足够我看清一些事、一些人了。” 太后听着,看向她的目光也柔和了几分,道:“去岁你父皇没为你办及笄宴,这一次,哀家给你补上!” 弄玉笑得会心,道:“孙女的及笄礼过了也就过了,若是再办,只怕劳民伤财。更何况……” 她轻笑一声,一字一顿道:“孙女不喜欢自己的,抢来的东西才有滋味。就算是抢不来,恶心恶心旁人也是好的。” 太后听着笑了起来,道:“不愧是哀家养大的孩子,颇合哀家心意。” 季风驾着车,听得里面传来阵阵笑声,很快,这笑声便被马蹄声压过,再也听不真切了。 他有些恍惚,好像从哪里听过这样的笑声,可也只是一瞬而已。 想来,是他想多了。 * 宫中张灯结彩,已热闹了一整日。 达官勋贵们被留了下来,陛下今日在清莲台设宴,恭贺宣德公主及笄之礼。 如今天下谁人不知,陛下虽有众多儿女,可最疼爱的便是宣德公主。她是陛下的宠妃谢贵妃所生,又在萧皇后膝下长大,自是得天独厚,有这世上独一份的宠爱。 而她本人又生得倾国倾城,更难得的是气质清冷自持,飘逸如仙,正是如今世家大族最中意的儿媳的模样。 因此,今日说是及笄宴,却有许多世家勋贵存了心思,带了自家的子侄来,若是被陛下或者谢贵妃看中,求得公主为妇,也是好的。也有的世家勋贵忖度到了这层意思,便带着自家的女儿来,想着若是能在宴席之上觅得良缘,也算是佳话。 陈持盈坐在梳妆台前,命宫女为她绾了发髻,道:“须得梳灵蛇髻,才与母妃送我的那套紫玉头面相配呢。” 流筝笑着道:“正是呢。殿下水灵,这紫玉头面灵动,两者正是相合。” 陈持盈望着镜中的自己,叹息道:“只可惜,紫玉不算矜贵,若是能得皇祖母那套碧玉的,才算最好。” 流筝道:“只是太后一向疼爱安平殿下,这些体己之物,只怕都是要给她的。” 陈持盈面色涌起一抹愠怒,道:“妖艳贱货,她也配?” “不过是套头面,这有何难?” 第14章 裴玄其人(二) 但愿时移事异,妹妹还…… 谢贵妃笑着走了进来,她身姿袅袅,便是陈持盈自己看了,也不得不承认,论美貌风姿,自己与母妃相距甚远。 “母妃。”陈持盈站起身来。 谢贵妃走到她身侧,扶了她坐下,抚着她的肩膀,对着镜子端详了片刻,道:“本宫的女儿,果然美得像花一样。” 陈持盈却无心与她说这些,单刀直入道:“母妃,您方才说得到皇祖母那套碧玉头面不难,是何意?” 谢贵妃笑笑,似是感慨她的沉不住气,道:“你可知,今日这场及笄宴是为谁而办的?” 陈持盈不解地看向她,道:“自是为了我。” 谢贵妃笑着道:“你父皇再如何宠爱本宫,你也只是个庶女,如今大楚内忧外患,他如何会为了你如此大费周章呢?” 听得“庶女”二字,陈持盈的脸色倏地灰败下去,嗫嚅道:“许是因为……父皇疼爱持盈……” 她这话说得连自己都信不了几分,她自小长的宫中,就算旁人如何奉承陛下和皇后厚爱于她,她心底到底还是清楚的。她父皇疼她,不过是把她当作猫儿狗儿,喜欢了招惹几句,不喜欢了便丢在一边。说到底,她与挣扎求生的弄玉也没什么不同。 谢贵妃没有回答她,只是看向流筝,道:“都下去吧。” 流筝会意,便只道了声“是”,便低眉退了下去。 谢贵妃见门被掩上,才道:“你父皇之所以答应为你办这场及笄宴,三分是为了让你舅父在前朝出力,七分则是为了一个人。” “谁?” “太原裴氏的那个小子,裴玄。” “裴玄?”陈持盈一愣,道:“就是那个惊才绝艳,名动天下的裴兰辞?” “你听过他?” 陈持盈咬了咬唇,眼底发黯,道:“这天下人,大约也没谁没听过他。” 更何况,他曾入过几次宫,有意无意之间,也算有过几面之缘…… 他的确生得耀眼,光风月霁,令人见之便烙印在心里,再不会忘。可…… 陈持盈有些不安地看向谢贵妃,道:“父皇想要我做什么?” 谢贵妃笑着抚了抚她的发顶,道:“本宫的女儿还不算太笨。你容貌倾城,又自带几分清冷疏离,正是世家最喜欢的子媳模样。若是今日,你能被裴氏相中,与裴玄定下婚约,待你出嫁之时,别说是一套头面,就算是金山银山,你父皇都不吝给你。” 裴玄的妻子…… 陈持盈脑海中划过裴玄的模样,不觉面上一红,道:“可父皇不是素来忌惮世家大族么?更何况,是裴氏这样的人家。” 谢贵妃道:“你父皇的确忌惮世家,可世家与世家,也是不同的。似陇西季氏那般的,便该打压,似裴氏这般的,便该如菩萨般供着。” “为何?”陈持盈不懂。 谢贵妃眯着眼睛,幽幽道:“裴氏一族四世三公,裴玄的父亲是当朝太傅,祖父更是文坛泰斗,他们虽无实权,可朝中文官却多是裴氏一族的学生,这天下的读书人更是唯裴氏马首是瞻。这些年,你父皇输给了北齐,又冒天下之大不韪灭了季氏一族,天下之人难免心生非议。若是他们看到裴氏与皇室联姻,便知这裴氏的心是向着你父皇的,也就能安分些了。” 陈持盈听着,她虽不大懂这些国家大事,可也明白了他父皇对于裴氏的仰仗,更何况,要她嫁给裴玄,她并非不愿…… “女儿明白了。”她轻声道。 谢贵妃看向她,道:“本宫瞧着,前些日子本宫命你练的曲子已很像样子了。裴氏自命高洁,家中人人擅琴。待会宴席之上,你只须安安稳稳地弹奏那曲子,这婚约之事便已十拿九稳了。” 陈持盈点头道:“母妃放心。” 谢贵妃笑着道:“本宫自是放心。本宫生平没输过,本宫的女儿,自当亦是如此。” * 入夜,清莲台。 宴席已然开始,裴玄坐在他父亲裴敬身边,悠悠饮着手中的茶盏,眼眸低垂,似是周遭的一切都与自己无关。 不时地,有人来与他父亲敬酒,也会笑着问一句:“小裴大人可否赏脸一起饮一杯?” 他总是淡淡摇摇头,唇角挂着若有若无的笑意,道:“大人见谅,我不善饮酒。” 来人听着,也不觉唐突,笑笑也就过去了。 他从前的确不善饮酒,不过现在,他早就破了自己立下的规矩了。 裴玄将茶盏放下,朝着对面不远处的位置望过去,那里空空如也。 他眼眸黯了黯,看向不远处的刻漏。 宴席已过半,她不会出现了。 “父亲。”他看向裴敬。 裴敬脸色因为饮了酒而有些泛红,道:“怎么?” “儿子身子不适,想先行回府。”裴玄道。 裴敬有些为难地看向皇帝的方向,道:“再等等。” 裴玄道:“可……” 话音未落,便听得皇帝道:“今日是宣德及笄之礼,朕听闻,民间女子会在及笄之礼上施展些才艺,好让宾客们瞧瞧,这孩子已然是成人了。今日既是及笄之礼,也是家宴,不若仿照民间习俗,也好为我大楚添添喜气。” 他说着,便看向陈持盈,道:“宣德,你以为如何?” 陈持盈站起身来,道:“是。” 谢贵妃笑着道:“陛下所言极是。持盈自幼爱琴,今日便奏一曲,可好?” 陈持盈道:“那持盈便奏一曲《长清》。” 她说着,目光不动声色地瞥向裴玄,他只静静坐在那里,眼中无悲戚,亦无欢喜。 陈持盈站起身来,走到大殿中间,盈盈一拜。 早有宫人将古琴呈了上来,她只坐在古琴旁,手指微微滑动琴弦,自成曲调。 有人看向皇帝,道:“陛下,宣德殿下这是未成曲调先有情,一看便是极擅此道啊!” 皇帝笑笑,看向一旁的裴玄,道:“听闻兰辞极擅音律,今日也好指导宣德一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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