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过段时间?你还当真和那个老妇感情深厚!她没白养你, 竟哄得你连生身母亲都忘了。” “娘娘。”持盈看了我一眼, 那一眼极近炫耀, 是轻松拥有了一切的人对我的鄙夷和不屑,她温温柔柔地看向母后, 作出一副乖顺的模样,道:“姐姐也是好心, 娘娘别怪她。” “好心?”母后冷笑一声, 盯着我,道:“是了,本宫才是那个霸道蛮横的人!” “母后, 儿臣绝无此意……”我急道。 持盈笑着道:“既然姐姐无此意,便陪我一道去裴太傅的寿宴罢,兄长们和霸先也都去的,如此可热闹了。” 她说着,走到我身畔, 轻声道:“那一日,姐姐定可见到小裴大人。如此算来,姐姐也不算委屈。” 我有些诧异地望着她,不知为何她会提起裴玄。 母后笑着走到她面前,道:“本宫听闻陛下有意与裴氏结亲,持盈生得清丽,人又聪慧,陛下和本宫都有意将持盈许配给裴玄,裴太傅也是中意的。持盈,你那日定要好好表现,若是裴玄点了头,此事便成了。” 持盈笑笑,看向我,道:“既然小裴大人还没点头,姐姐便也是有机会的。” 我还没开口,便听得母后道:“安平不急,将来总有旁的姻缘给他。再者说,裴玄那般如玉的人物,也定是不喜安平的。” 为何裴玄不喜我,母后没说。 她们走后,伯英和遣兰走了上来,道:“殿下别听皇后娘娘的,她的心都不知偏到哪里去了。” 遣兰也道:“奴婢倒从未见过不疼自己亲生女儿,偏疼妾室女儿的。也不知皇后娘娘是怎么想的?养育的情分就那般重要?” 自小便是如此,我也懒得争,便道:“伯英,裴太傅寿宴那日,我们想法子去皇城寺一趟。” 遣兰道:“还是殿下聪慧,裴太傅办寿宴的地方正在京郊,离皇城寺不算远呢,如此便可看望太后娘娘了。” 我笑笑,道:“正是。母后不让我做的事,我想法子去做便是。” 伯英道:“只是心疼殿下,一片孝心还受这些委屈。” 我摇摇头,再说不出甚么话来。 * 裴太傅寿辰那日,我只坐在萧真真表姐身边,与她说话。 陈顼坐在我身侧,一边吃着茶点,一边幽幽盯着持盈看。 她坐在裴玄对面,不知与他说些什么,不时地,回头看看我们这边的动静。 “硬要皇姐陪她来,也不与皇姐说话,真不知道她是怎么想的。”他恨道。 我喂他吃了盏茶,摇了摇头。 陈顼道:“皇姐不敢惹她,我却不怕,大不了被她告到母后那里去,又能如何?” 萧真真心疼地看着我,道:“玉儿,姑母又给你气受了。” 我道:“习惯了,没事。” 持盈似乎察觉到我们在议论她,她便走过来,道:“姐姐可愿陪我出去走走?这山谷里风景正好呢。” 我有些为难,陈顼便道:“皇姐,我陪你去。” 陈舜走了过来,一把揽住陈顼的肩膀,道:“走,咱们打猎去。” 我看出陈顼有些跃跃欲试,便道:“你们去罢。” 陈顼不放心,道:“皇姐若是不愿去,就在这里,没人敢怎样。” 他说着,冲着持盈扬了扬眉,之后,便随着陈舜一道去了。 陈舜是持盈同母的哥哥,也是我的三皇兄。他性子最像父皇,又因着他母妃谢贵妃得宠,最受父皇器重。 萧真真站起身来,笑着道:“我们一道去。” 我点点头,心中稍觉安慰。 可行至半路,刚好见陈尧也在山中看风景,我知道真真喜欢陈尧,便劝了她去与陈尧同行。 持盈又同我走了不少路,到了人迹罕至的地方,我便有了回去的意思。 她笑得诡异,道:“姐姐,你知道么?有时候,我真是羡慕你。” 羡慕我? 她大概是失心疯了。 我心头升起一抹不详的预感,道:“我累了,先回去了。” 她一把攥住我的手,猛地一推,将我推落到山泉之中。 此时已近冬日,山泉水格外得凉,几乎是一瞬间,我便失去了意识。 “殿下!”伯英顾不得旁的,便随我一道跳了下来。 “不要!”我心里喊着,便甚么都不知道了。 * 等我再醒来的时候,已不知是多少天之后了。 遣兰见我醒了,赶忙去唤太医。 她从前总会惊喜得大喊大叫的,可是这一次,她很不同,妥帖而温柔,甚至于我在她身上,看到了伯英的影子。 是啊,怎么未见到伯英? “殿下须得静养,只是殿下受了寒,这寒气入体,只怕……” “只怕甚么?”陈顼急道。 太医低声和他说了些甚么,他面色灰拜地看着我,温柔道:“没事,皇姐,没事。” 我根本不在意,只是执着地看着遣兰,道:“伯英呢?怎么不见伯英?” 遣兰红了眼眶,道:“伯英累了,先去歇着了。等殿下好些,奴婢就换她来侍奉殿下。” 陈顼也道:“伯英此次救主立下大功,父皇也要赏她出宫去呢。” 出宫?伯英自小便长在宫中,怎么可能出宫? “救主,她如何救的主?”我问他。 他当然答不出来。 我心里一下子就全明白了。 连我都九死一生,伯英怎么可能活着? 我披头散发地站起身来,道:“是陈持盈害了伯英,我要告诉父皇!” 遣兰跪下来拦我,道:“殿下,不可啊!此事宣德殿下已推得干干净净,您一个人,她有谢贵妃,有皇后娘娘,您如何说得过他们?更何况现在,她已与小裴大人订了亲,陛下怎么可能动她?” * 那一夜,我疯了。疯得彻底。 我跌跌撞撞地走着,不许任何人跟着我,我不怪任何人,只怪自己。 怪我虽是公主,却护不住身边的人。 如果可以,我愿意付出一切,只求手刃仇人。 远远地,我听到人们的欢笑声。 有个小宦官走过来,道:“安平殿下,您怎么来了?” 我抬起头,才发现自己不知不觉已走到了清莲台。 “你是……” “奴才进宝。” 我想起来了,他是父皇身边的人。 我抬起手,指了指里面,道:“他们在笑甚么?我的伯英死了,他们到底在笑什么?” 进宝像是被我的样子吓坏了,忙道:“今日是宣德殿下与小裴大人的订亲宴呀。” 我一愣,拼命地往里冲。 进宝拦不住我,也不敢拦我,只有劝。 可我根本听不进去。 我满脑子想的,只有伯英。 我要为她报仇,不能让她这样不明不白的死了。 人们似乎看见了我,连笑声都停了。 我看到陈持盈脸上一瞬间的慌张,她颤抖着道:“姐姐怎么来了?既来了,就坐下喝盏酒罢。” 我冷笑一声,道:“杀人凶手,也有闲情逸致喝酒么?” “姐姐在说甚么,我听不懂。”她垂了眸,摆出一副无辜的模样。 母后果然道:“甚么杀人凶手?你自己跌到山涧里,持盈如何知道?持盈虽邀了你同游,可你自己性子孤僻,不愿与她一起,她又有甚么错?若是她在,也许你就不会失足了。” 谢贵妃也笑,道:“还好伯英那奴婢忠心护主,安平,你真是好福气。” “我不愿与她同游?陈持盈,亏你说得出这种话,若非你推我……” “住口!” 开口的人是裴玄,他冷冷望着我,好像眼底淬着冰,道:“宣德殿下是臣的未婚妻子,还请安平殿下慎言。” 呵…… 你算甚么东西?比起我的伯英来,凭你是谁,都不能拦着我。 他好像看得出我眼中的怒火,便接着道:“臣与宣德殿下曾在乞巧节时畅谈一夜,深知她为人良善,不会害人,也不会说谎。” “你怎知乞巧节那日的人是她?”我齿冷得厉害。 他直直看着我,道:“面具为证,臣不会认错。” 他说着,举起了陈持盈手中的面具。 谢贵妃笑着道:“安平,这是他们的定情之物。兰辞心疼得紧,今日也命人将这两个面具摆在一处了呢。” “啪!” 我心里的一根弦瞬间断了。 我看向母后,她面色平静,好像根本没觉得有甚么不妥。 可那,分明是我的面具! “安平殿下,您身子不适,请回罢。”裴玄道。 与其说是关怀,倒不如说是威胁。他怕我扰了他的美梦,更怕我伤了他的妻子。 “可……” 我还要说,却见一个人走了过来,站在我面前。 他作出了请的手势,口中却用只有我与他能听到的声音道:“殿下若想报仇,就跟奴才走。” 我一愣,怔怔望向他,可他眼底坚定,莫名地便让人相信。 “季风,送安平回去。”父皇吩咐。 我这才惊觉,原来他就是那日与我相遇的宦官。 他引着我一路出去,遇到的宫女、宦官都唤他:“九千岁大人”。 我才发现,在我昏迷的这些天,错过了太多。 这宫中,早已天翻地覆。 第79章 番外二、前世(弄玉视角)(三) 而季…… 季风将我带到清莲台外, 才停下脚步。 他大约是见我面色昏沉,便从袖中拿出一抹方帕来,道:“殿下?” 我这才发觉, 自己已是泪流满面。 原来心痛的时候, 当真是无知无觉的。 我没有接他的帕子, 只是仓惶地避过头去, 胡乱擦着脸。 他轻笑一声, 道:“还是让奴才来罢。” 我怔忪着站在原地,由着他替我拭去脸上的泪痕。 他好像很认真, 手上的动作也很轻柔, 好像我是多么珍贵的宝物,让他不忍损害一丝一毫。 “殿下, 再忍忍。”他突然开口。 “嗯?”我抬头看着他, 一时间, 竟忘了一个奴才与我说这样的话,该是多么大胆僭越。 “再等一些时候, 给自己一些时间,也给奴才一些时间。” 他很认真地望着我, 很认真地说着这些话, 不由得让我相信,好像再等一些时候,就真的会好似的。 可是, 日子怎么可能好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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