福来正想着,便见司马弘朝着宫中走来,料想是他下朝了。 福来和一众宫人都忙停下手边的活计,侍立在原地,躬身行礼。 司马弘面色微沉,只摆摆手,便径自进了书房。 常宁示意福来去奉茶,便随着司马弘一道走了进去。 随着三位胡氏娘娘入宫,司马弘和胡太后的矛盾越发激烈,而他也越发地多疑起来。连太医院送来的补药都不肯吃,近身也只许常宁公公侍奉。 福来刚端了茶盏来,常宁便已出来接了过来,道:“守在这里,不许旁人打扰。” 福来点点头,道:“是。” 他嘴上虽应了,脚下却未动。 常宁道:“还有旁的事?” 福来抿了抿唇,低声道:“今日皇后娘娘来过,问陛下招幸高美人之事。” 常宁谨慎道:“你怎么答的?” 福来道:“奴才只说不知。” 常宁看了他一眼,道:“下去罢。陛下不会亏待你的。” 福来赶忙道:“多谢陛下。” 常宁没再说话,只转身走回书房,将门关上。 * 他将福来方才所说之事禀告了司马弘,道:“陛下,看样子,太后那里是沉不住气了。” 司马弘冷声道:“呵,她们还真是心急。高照容入宫才三个月不到,她们便等不及了。” 常宁道:“这些日子,陛下屡屡驳回太宰大人的折子,想来,太后早已不满了。” 司马弘道:“朕已亲政,难不成事事还要问过她吗?” 常宁见司马弘气极,便也不劝他,只将茶盏放在他面前,道:“奴才倒是觉得,南楚安平公主的计策尚且可以一试。” 司马弘有一瞬的失神,他紧抿着唇,半晌,终于开口,道:“那就试试罢。” 他说着,看向常宁,道:“你差人去告诉高照容,从今日起,她不用来了。” 常宁道了声“是”,又忍不住问道:“陛下倒也不必做得这样绝,若是思念高美人,时常唤她来陪伴圣驾也是无妨的。” 司马弘抬起头来,淡淡扫了他一眼。 常宁自知失言,便退了下去。 * 此事交给了福来去办,福来有些不可置信。 陛下这些日子这么宠高美人,怎么说让她不必来,就当真让她不必来了? 此事让他想起一个传言,北魏宫中人人都说,高美人能够入选,多亏了她那张脸。 那张肖似南楚安平公主的脸。 而让陛下真正动心的,到底也只有安平公主一人而已。 他赶忙收了脑子里的这些想法,告诫自己,都是传言,信不得,信不得。 高照容认出他是司马弘身边的宦官,便笑着道:“本宫已准备好了,即刻便去广阳殿。烦请公公回去告诉陛下,请陛下不必着急。” 福来忍不住多看了高照容几眼,道:“娘娘,陛下这些日子政务繁忙,您不必来了。” “什么?”高照容一愣。 她身边侍奉的宫女忙道:“娘娘,今日不去,明日再去便是了。” 高照容还未开口,福来便接着道:“姐姐误会了,陛下的意思,是娘娘这段日子都不必来了。” “怎么会……可是本宫做了什么?触怒了陛下?”高照容很是着急。 福来很想告诉她,这个时候,还是晚些有孕比较好。可高照容是主子,他是奴才,话多,便死得快。 他只能道:“娘娘多虑了。” 言尽于此,他便走了出来。 身后,只留下高照容的哭声。 平心而论,他不讨厌高照容。 哪怕她是替身,也是美丽的替身,更何况她性子柔弱而坦率,没什么心机,只是一往情深地喜欢陛下,没有错处。 也好,她晚点死,也是好的。 而这宫中一日没有皇嗣,也许他们所有人都能活得长些…… * 得宠的人是胡凭。 福来不知司马弘为何会选中她,可她的确乖巧可爱,待广阳殿上下都很和气。 今日是中秋家宴,胡凭一直待在广阳殿,陪着司马弘处理朝政,直到胡太后那里来请了又请,司马弘才带着胡凭一道,朝着披香殿走去。 胡凭笑眯眯地挽着司马弘的手,在他身边跳来跳去。 她不过十五岁,刚刚及笄,又是家中幼女,无论身材、样貌还是才学都远不如长姐,父母对她都没有什么过高的期望,因此性子倒比她的长姐胡幽活泼多了。 司马弘蹙着眉,眼底分明有些嫌弃,可到底是耐着性子,没有甩开她的手。 “陛下,你知道么?我从前最爱来宫中用膳,总觉得宫里大得不得了,可如今自己住进来了,却觉得一下子就逛完了。”胡凭笑着道。 司马弘道:“安知朕从生下来,便只在这方圆之地。” 连福来都看出,司马弘脸色不大好,可胡凭却仍是笑着,道:“那臣妾将来陪陛下,一道去外面看看。不拘平城,就算是塞外,是江南,臣妾都陪陛下去。” 常宁道:“娘娘,江南可是南楚的地界,怕是不好去呢。” 胡凭道:“那有什么?陛下雄才大略,也许将来真能吞并了南楚,到时候,就算迁都到江南去也没什么。” 这一下,连常宁都忍不住笑起来,道:“娘娘说得正是呢。” 司马弘脸色缓和了些,道:“但愿有你说的那一天。” 迁都,是司马弘一直想做的事。 只有离开平城,离开胡氏根深蒂固经营的地方,他才有可能真正把握大楚的政局。 “你不喜欢平城?”司马弘突然开口。 周遭的人都静了下来,只有胡凭全然没有意识到这个问题的危险,仍旧笑吟吟的,道:“我喜欢啊。平城有好吃的羊肉,有暖烘烘的羊肉汤喝。” 她说着,抬头看向司马弘,道:“可若是陛下更喜欢江南的风景,我就也更喜欢江南。陛下更喜欢塞外,我就也更喜欢塞外。只要陛下高兴,去哪里都是一样的。” 福来不觉看向她,只觉得比之高美人的怯弱单纯,胡凭的真挚干净更让人感动。 他没见过安平公主,可他觉得,若他是陛下,哪怕不动心,也会有一点点地心疼胡凭吧? 果然,司马弘道:“朕明白了。” * 披香殿。 胡太后冷冷地看着司马弘和胡凭,道:“陛下政务繁忙,也该顾惜身子。” 司马弘朝着胡太后极恭敬地行了礼,道:“母后。” 胡凭也行礼道:“太后。” 胡太后挑不出什么错来,便道:“都就坐罢。” 胡凭正要去胡禧旁边坐,司马弘却道:“你坐在朕身侧。” 胡幽的眼底冷了冷,又很快恢复了一贯的温柔平和,她站起身来,道:“妹妹,既然陛下喜欢,你就坐在这里罢。” “这怎么行呢?”胡凭涨红了脸道:“那里是姐姐的位置,万万不可!” 胡太后满意地点点头,道:“凭儿没有恃宠而骄,还算懂事。” 司马弘却陡然道:“朕说可以,就可以。” 他的声音很沉,带着压迫感,却不是对着胡凭的,而是对着胡太后。 那是他与太后直接之间的博弈。 胡幽的面色愈发难看,她是皇后,本该是与司马弘并肩而立的人,可在他眼里,她根本没有存在感。 高照容坐在一旁,目瞪口呆地望着眼前的一切,连孤芳自怜都忘了。 胡禧颇担忧地看了看胡凭,又看了看胡幽,低低地垂了眸。 她虽是胡氏的女儿,在这种事上,却根本没有插手的余地。 太后道:“尊卑无序,便是不合规矩。陛下最重礼法,该不会连这个道理都不懂罢?” 司马瓒附和道:“太后说得极是。这世上,哪里有妃嫔越过皇后的道理?” 陛下冷笑一声,道:“原来皇叔还懂得这些,朕还没说话,这里哪里有皇叔开口的地方?” “你……”司马瓒怒不可遏,可今时今日的司马弘,已不是他能随意训斥糊弄的小孩子了。 他求助似的看向太后,太后的注意力却根本没在他身上,反而死死盯着陛下的眼睛。 司马弘道:“母后说得是,祖宗礼法不可废。素来尊卑有序,皇后在众妃嫔之上,而朕,更是天下之首。” 他说着,径自走到胡太后身侧,道:“母后,这个位置,该是朕坐。” “哀家可是太后!虽未生你,到底有养育之恩!”太后硬声道。 司马弘寸步不让,道:“朕惦念着母后的养育之恩,已让母后在这个位置坐了多年了。” 两人僵持不下,这家宴也草草而散。 福来战战兢兢地看着司马弘坐在上首的位置,而胡太后就坐在他身侧,与他同席。 到底无论是胡幽还是胡凭,都没能坐在司马弘身侧。 * 翌日,胡禧趁着陛下上朝的功夫来到了广阳殿。 她年纪似乎比胡凭还要轻些,却没有胡凭的那股子活泼劲,反而文静谨慎,更像是胡凭的姐姐。 胡凭笑着迎了出来,道:“禧妹妹来了!这些日子我住在广阳殿,日日都盼着你来瞧我。” 胡禧清浅一笑,拉着她走到僻静处,道:“姐姐这些日子过得好么?” 胡凭很认真地点点头,道:“陛下待我很好,我很开心。” 胡禧道:“那么这个,你收下,记得每次……每次陛下宠幸过你之后,就吃了它。” 她将一包草药递给她,道:“我会想法子按时送来给你,你记得吃。” “这是什么?”胡凭闻着那草药的味道。 胡禧看着她的眼睛,道:“是避子汤。” 胡凭瞬间就明白了,她将那草药还给她,道:“这东西我不要,若是让陛下发现,他不会饶了你,你快处理掉,以后也不许拿来了。” 胡禧急道:“姐姐难道不知道有孕了会有什么结果?就算你是胡氏的女子,太后也不会保你性命。太后眼里只有幽姐姐,只有幽姐姐才能成为下一任的太后,而我们……我们只能求生,你懂么?” 胡凭道:“自小我就与你最亲厚,长姐虽是我亲姐姐,我却与你更投契些,怎么会不明白你在为我着想?可你不知道,与陛下这些日子,抵得过我从前所有的快乐,我愿意为他生下孩子,也愿意为他赴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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