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原来是梦魇,”闻言宋郾行的神色缓和不少,挥挥手让揽翠下去,随后乖巧的半蹲在宋毓容面前。 “阿姐你还记得吗?我们还在寰都汜水畔住时候,当时母亲刚走没多久,晚上我就经常梦魇,每次都是你把我从梦里叫醒。”少年把侧脸贴在宋毓容的掌间,轻轻动了动。 “当时你就告诉我,梦里的事情都是假的,无论是多么不好的经历都不会变成现实。”说到这儿宋郾行笑了笑,抬起头对着宋毓容,“我当时还不信,偏问你为什么梦里的事情不会发生,明明当时感觉那么真实。” 少年顿了一下,似乎实在回想,“我还记得你当时说——梦境就是在提醒人们现实里可能发生的危险,让人们提前防范,所以梦到不好的事情时应该庆幸,我们又躲过一劫。” 少年的声音温柔,说话间始终看着宋毓容,在宋毓容看向他时温和的笑笑。 掌心的温热和少年此时的信赖无一不昭示着此时宋毓容眼前这人不是前世那个让人生畏的暴君,而是那个值得信赖的弟弟。 至此宋毓容才恍然反应过来。 对啊,她之前拿来安慰别人的话怎么到了自己反而忘记了。宋毓容自诩不是个感性懦弱的人,她一贯做事紧密理性,最讨厌感情用事。 所以在重生之后可以冷静的分析局势做出要重新争权的决定,但即使她刻意忽视,也无法在心里彻底说服自己该以什么样的心态再去面对前世可能杀死她的亲弟弟。 恨?还是担心?痛心后悔? 宋毓容自己也分不清哪种情绪更多一些,因此重生数日也不曾去找过宋郾行,甚至连让下属递一封书信都不曾。 因为她很清楚,她既没办法原谅可能是杀害自己凶手的亲弟弟,也没办法因为怀疑对自小相依为命的至亲痛下杀手。 但刚才他的拿番话倒是给了宋毓容一个合理的解决方法。 前世她经历的那些,不就是相当于一个噩梦?噩梦警醒人们可能得隐患,所以只要宋毓容今生避免前世导致悲剧发生的契机,那宋郾行就不会成为那个杀人如麻的暴君,也不会有前世王朝覆灭的惨案。 宋毓容轻轻将手掌放在少年绒绒的头顶,既然重来一次,她就当前世种种当做不曾发生,今生她势必要改变一切。 …… 二人信步移至书房,宋毓容一路想着前世发生的种种事情,想要理出导致宋郾行后来性格暴虐的原因,刚在案前坐下,昨夜那被落墨毁掉的佛经就落入眼中。 宋毓容正要唤人来收拾,视线却落在经上不动。 当时揽翠因为宁小姐晕倒紧急来报,宋毓容心思一乱才毁了这经。 宁婉舒……宁家小姐!前世被摄政王强娶入府续弦不成的宁家小姐! 这点让宋毓容想到无数前情,前世宁家被以通敌叛国罪满门抄斩,宁太守不知如何将宁婉舒送了出来,本想让她隐姓埋名度日,却不想这姑娘脾气太倔,不愿意踩着家人的性命苟且偷生,竟然一纸状书直接告到了御前。 彼时摄政王当权,朝中众人对宁婉舒泣血的诉状置若罔闻,只看王昀的脸色行事。 不知王昀是出于何种心思,当着朝中众人面前对宁婉舒作为逃犯竟然敢上殿申冤之事大加褒扬,只说是堪为女子典范,却放着那诉状不提,只在下朝后将人强行带走,隔天就一顶小轿将人抬了进门。 王昀名为感慕宁小姐孝心将其娶为续弦,实则以纳贱妾规格警醒朝中众人,若是不顺宁家就是下场。 此番敲打下,满朝谁还敢和他作对! 宋毓容记得,这个宁婉舒宁死不从王昀,抵着一把匕首要死,却被一把夺下充为官妓,在日日磋磨下留下满室写满冤情的状纸和给安王的一封诀别信就悬梁自尽。 宋毓容当时对宋郾行与宁婉舒相识之事丝毫不知,还是在一向温和得有些懦弱的宋郾行孤身一人闯入其中不顾王昀势力夺回那封信时才得知。 但即便当时宋毓容与安王如何极力争取,宁婉舒的遗体也被王昀带了回去,以逃奴的待遇给家中死去爱犬殉葬,甚至墓碑上刻着——爱犬之墓,最下面才是殉葬贱奴宁婉舒。 将一个官家小姐贬成牲畜不如的东西,也难怪宋郾行隐忍多年,登基后第一件事就是将王昀尸骸刨出,挫骨扬灰泄愤。 …… 宋毓容额头渗出细汗,手中的佛经也被无意识揉皱。 这一切都是因果牵扯。 所幸如今宁家之事还未注下,一切都有重来的机会。 就在宋毓容琢磨如何向宋郾行开口说宁家之事,宋郾行却先一步开了口。 少年目光灼灼看着她:“阿姐,你是不是有什么事情要和我说?” 在宋郾行期待的目光下,宋毓容到嘴边的话还是咽了回去,“确实是有些小事烦心,不过并不严重。阿郾你如今最重要的就是要认真学业,才能早日接过一国重任的担子。” 如今她不知道宁婉舒与宋郾行是否早就相识,若是早前二人就私定终身,此时宁婉舒又险些遭到王昀谋害,按着前世宋郾行后来的言行,宋毓容真的很怕他会一时情急做出什么不能挽回的事情。 宋毓容如今还未掌权,若是宋郾行言行过当,只怕就是拼尽全力也没办法护住他。 宋郾行却好像对宋毓容此时内心的纠结毫不知情,对于宋毓容的可以岔开话题不置可否,只歪头笑了下,“这件事如今满京上至八十老叟下至垂髫孩童皆知,阿姐就不要刻意瞒我了。” 宋毓容闻言一僵,刚以为宁婉舒之事何时泄露出去,脸上的表情变化被刻意等着的宋郾行抓了个正着。 “来之前我还以为那不过是谣传,现在看你的表情想来众人所说竟是真的!” 宋郾行眯了眯眼睛凑近宋毓容,就在宋毓容被逼的要说出前因后果时宋郾行直接抓住她的胳膊使劲摇了摇。 “阿姐,你是什么时候和顾钦在一起的?外人也就算了,怎么连我这个亲弟弟都瞒得滴水不漏,竟然还是从别人口中得知的!你们还私自定了终身!姐姐你可是最看重规矩的人,怎么私下打了这种主意……” 宋郾行带着满脸哀痛一脸了然道:“莫不是说你真的那么喜欢这个顾钦?喜欢到连请族中耆老定亲都忍不到了?” 顾……顾钦?!宋毓容闻言脸上的紧张瞬间转变成了哑然。 怎么和他扯上关系了? 见宋毓容不说,宋郾行只好继续求:“阿姐你说嘛,现在京中人都在传,说你和顾钦两个人暗许终身,还说是你们在摄政王府办赏花宴时亲口说的,到底是不是真的啊?” 这……好像还真是她做过的事,宋毓容就是想抵赖不认都心虚。 宋毓容当时只是顺着顾钦的话接着演戏,这件事后紧接着就是他在马车上的试探,还有采荷暗通消息和季蔼揭露王昀暗中铲除老臣之事,根本没时间留给她去想当日究竟口不择言说过什么了。 现在被宋郾开一提醒,这才想起来当时所作所为。 先是大庭广众下和顾钦“打情骂俏”,然后就是两个人话中坐实了订婚之事。 所以……她现在已经有了个满京城人都知道的未婚夫?!
第十章 ◎在这满朝豺狼环伺中,宋毓容要博一个外出之路◎ 不知是否是因为昨日宋郾行说的那番话对她起的作用,宋毓容今日出府路上看到路边百姓交谈都下意识觉得是在议论她与顾钦的婚事。 一定是这几天太累了,本就因琐事烦扰的宋毓容抬手扶额,昨日与宋郾行见过后,她一直在思考宁家之事的对策,一夜未眠今日早朝议事有些精力不济。 宋毓容掀了车帘唤揽翠上前,“还有多久到?” “马上了殿下,这个时间路上车马不多,我们穿过这条街就到了。” 这还是宋毓容第一次上朝。 原本被封为监国公主后她就该上朝议事,但奈何当时王昀勾连党羽,以先皇仙逝为儿女至少要废朝一年以尽哀思为由独揽大权一年,甚至就连按理应先送到公主府的奏折都先一步送到王大人府中。 小人当道,国之祸患。宋毓容心里就是万般不愿,奈何当前局势不稳,也只能咽下屈辱,以虚与委蛇求一时安稳。 马车稳稳停在宫门,在揽翠的搀扶下宋毓容身着一身公主冠服,在宫人的注视下走在正中御道上,引得院中等候入内的大臣侧目。 甚至还有胆大的直接当面小声议论开。 “这女子上朝实在是闻所未闻啊,我们大晟如今虽无主君却也是万国来朝一统中原的大国在,怎能这般违逆天道啊!” 这话说的声音虽然不大,距离不过半杖的宋毓容还是听得一清二楚,她毫不避讳,直接侧头而视,说这话的人红袍加身,年岁却尚轻,宋毓容对这人有印象,是去岁先科状元,崔元。 初时殿试她还曾听闻这位崔大夫言论偏僻入里,做的一手好文章,那篇论国运曾在京中酒馆雅集风靡一时,她还对此人颇为欣赏。 不曾想一年不见,这位新入仕的大人也成了氏族一党的拥护者。 宋毓容朝前走了一步,勾唇轻笑,“崔大人,好久不见。” 宋毓容说话不似崔元方才那般看似毫不畏惧,实则暗中压低声音生怕引起旁人瞩目,宋毓容的目光直直落在男人脸上,甚至若不是崔元目光躲闪,就会与她对视。 崔元身边几个臣子见状赶忙朝着宋毓容行礼,见众人趋势,僵若木鸡的崔元似乎才反应过来,朝宋毓容弓了身子。 “衡阳公主。” 宋毓容并未若方才面上表现出来的那般客气,甚至连句请起都没说,只是看着面前姿势谦卑的男人,直到看见男人手中的护板因紧张而微微发抖才开口,语气还带着明显的嘲讽。 “想是崔大人如今春风得意,说话的底气都足了些,只是本宫劝大人在这儿风口说话还是当心些为好,免得说了什么不该说的被有心人听去,误了大人清誉。” 宋毓容将男人身侧其他行礼的大人扶起,貌似是对着旁人,实则话都是对着崔元说的,“崔大人当年殿试一论动京城,内容犀利观点新颖,朝中一年不曾有人敢称逾其上,其中有句话本宫觉得极好,不知大人是否还记得?” “国之根本在民生,民无忧,则天下平,为君者需以民为重,怀天下,感苍生,胸有大志,不吝小节……先为人,后分男女,崔大人该去好好读读当年写的策论。” 崔元额上渗出细密冷汗,面对宋毓容的质问甚至不敢抬头,只诺诺称是。 宋毓容这般行径是过去从未有过的,王昀一党过去随意便将宋毓容困于公主府一方狭小天地,过去太过简单以至于让崔元今日生出了自己也可以将这个名存实亡的监国公主压在下面的错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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