荣山南费力支撑起上身,靠坐床头忍了一会儿痛,方才道:“不怪你。” 宋先生劝道:“解药我熬上了。再忍忍,就好了。” 荣山南用力扣住胎腹,原本紫胀的腹顶如今发红发烫,“呃——” 老三端了药进来,被这血腥气激得快睁不开眼。 荣山南示意老四去橱柜最底一层,替他拿一样东西。纸笺鲜红,墨迹如新,其上誓约还历历在目。荣山南爱惜地将它紧攥手中,仿佛能得到一丝一毫的慰藉。 白元觉不忍去看。 “她、是不是,不肯回来?” 老三犹豫道:“二嫂,二嫂她……她……” 老四抿紧唇不说话。荣山南一颗心直往下坠。 老三怕说重了他接受不了,斟酌字词道:“我们看见她从山崖上跳下去了,已经派人再去寻了。” 荣山南狠狠闭眼,浑身气力仿佛再难凝聚,痛吟出声:“呃,哈嗯,嗯——” 连宋先生都吓了一跳:“山南!定定神。” “二哥!你怎么样?” 宋先生抽出几根银针,分插他胸腹大穴:“胎水破了,不能用力。” 可他之前胎象不稳,一直固宫,此刻急产,胎儿脱困不得,在里面横冲直撞。 宋先生将他腰部垫高,防止胎水流得太快。 老三将药送上去,荣山南勉强喝了半碗,又痛得干呕。 外面守着的人听着动静,皆是心惊。只是知道傅意怜跳入山崖,便如此心绪失守。若是知道她再也不会回来了,该是怎样的惊天动地…… 老四再怎么疼惜他二哥,到底不会做这些温柔爱抚的事情,只得招来杏儿替男人揉腰。 荣山南痛得越发昏沉,恍惚间竟听到有女子在耳边低声哭泣。 “怜儿——” 没有人回应他。 这整整几个月,不过一场大梦。他终究要一个人面对这漫漫长夜。
第50章 生产傅意怜心里压着一桩大事,她不敢…… “回、回来了。” 老四喝道:“把你舌头捋直了说话!谁回来了?” 还不等尘一回报,寒风随着房门被人大力推开,已经呼呼灌了进来。 一女子扑跪在床前,满面泪痕。老四老三几人都像活见鬼一般。 不是傅意怜是谁。 荣山南看见她,却动弹不得。他上身光|裸,被用荆布绑了起来,老三老四两个身强力壮的男人一左一右按住他。 宋禹安按在他腹顶的力道如此之大,每推一次,荣山南都痛得激灵。偏偏被人禁锢住动弹不得,连缓解一下疼痛都做不到。 傅意怜将魏云平荣山南大力推开,通通轰下去:“你们怎么能这么对他!” 她心疼地将人抱在怀里,动手解开他身上束缚,荣山南幽幽转醒,竟分不清还是不是在梦中。 “你…回来了,你来…救我了?” “是,我来救你了。”傅意怜轻轻捧起男人的头,搂在自己怀中:“对不起对不起,我来晚了。我再不叫你一个人受痛了。” 温热气息散落颈间,“救了...就带回家吧...” 别再...扔他一个人了...怎么都…唤不回你... 傅意怜又转头质问自己一向敬重的师父:“您怎么可以这么对他!” 宋禹安重重叹气:“他痛到忍不了,会伤了自己。” 老四也跟着解释:“二、二嫂,先生说二哥难产,得要推下来才行。” 那也不是这般粗暴野蛮,丝毫不顾及男人是否受得住。 魏云平观察傅意怜神色,这次倒是没等傅意怜示意,立刻把不相关的老四也给拖了出去,两人站在院子里等。 荣山南恢复了些力气,“不怪…嗯呃…先生,我挣扎起来,你抱不住…” 傅意怜搂得他更紧,在他额头一顿亲,“不、不会的。我知郎君无论怎样也不会伤了我,所以,也不会伤了自己。” 他这般受痛,怎么还可以用荆布绑他。 荣山南缓缓扣紧她的手指,傅意怜触碰到他的大手,被这湿热吓了一跳,不由往后瑟缩一步。荣山南往前捞了一把,她竟躲得更远。 荣山南眸中冷了下来。 这一来回,傅意怜恰巧注意到风道人也在,他将一把照妖镜高高举起,日光照在上面,折射到荣山南高高隆起的腹部。 里面做动不休,似乎真的有什么不安分的东西要冲破而出。腹中的碾痛几乎也将人的意志碾碎,绕是再坚强的人儿也轻哼出声。 傅意怜扑过去将那镜面盖住,呜咽着哀求:“道人不要,阿南受不了。” 风道人难得有和宋禹安意见一致的时候,无奈地撒了手,但不甚赞成:“现在不是心疼他的时候。” 傅意怜从腰中摸出一个小瓷瓶,“我有解药。” 傅意怜退开几步,从怀中小瓶里取出一粒药丸,不由分说塞进荣山南口中。 “快咽下去,是解药。” 荣山南对她毫不设防,被她这一托、一磕,便将药丸咽了下去。荣山南抓住她的手腕,更不肯放开:“你哪里来的解药?” 正好被他抓住手腕的伤处,傅意怜疼出一额头冷汗,终于还是瞒不住他:“嘶,你先放开我,好痛。” 荣山南彻底清醒过来,只望见眼前的人儿乌发蓬乱,外衫被一道道口子划破,翻出鲜红的血迹。 房间里充满了血腥气,是以荣山南一时之间竟没有察觉傅意怜身上的血迹。 他也顾不得自身,撑着半身焦急问她:“到底发生了什么?你流血了?” 傅意怜瞧瞧自己这副狼狈相,倒笑出声来:“这不是我的血。” 男人的眼神几乎将她看穿。 傅意怜回避他的目光,主动捧了他的手贴在自己脸颊上:“这不是我的血,你摸摸,我哪里都没有受伤。” “还说不是,身上这么些口子,你、你去和余鸿鉴做交易了?他要你做了什么?” 傅意怜嘴角弧度更大了:“别提那人了。他死了,以后,再也不会影响你我了。身上这些口子都是我不小心从坡上滚下来,被树枝给划的。” 见荣山南满脸不相信,傅意怜只好拿出看家本事:“你还要再问,我就不陪着你了。孩儿就要降生了,你自己呆着吧。”说罢就势要走,荣山南果真要她留下,也不再追问。 傅意怜心里压着一桩大事,她不敢在这个时候告诉阿南,叫他分心。眼下,没有比他度过生产关更重要的事。 老三见状,赶紧把老四拖出去,总算这次不消傅意怜多说,两个人就知道避嫌。 傅意怜要去看他肚子,荣山南却压住衾被不让她瞧。 “听话,别看。” 傅意怜不好驳他,只道:“没事,我都知晓的,不碍的。”又去问宋先生:“先生,如何了?” 宋禹安脸上阴翳仍未散开:“毒虽解了,可他是头胎,产口尚未开全,还不到时辰。” 傅意怜心里松了大半,亲亲安抚一会儿,先去换身干净的衣服,顺道再去把催产的汤药端来。 傅淮安也站在院中等着,虽然他只是抱着来凑凑热闹,看看有什么稀奇古怪的事。 看见风道人也从里面出来,完全不似初识的仙风道骨,脸上少见的阴云密布。傅淮安哪见过这般架势,他向来对男人孕子有诸多鄙夷,此刻双手抄在袖中,撇嘴道,“我早说了吧,怕是什么妖术。” “哥!阿南快生了,他、他不大好,你还说这样的话!”傅意怜红着眼责问。 不是妖术还能用到照妖镜?傅淮安暗自咋舌,心道这妹夫这么厉害,怕不是他自个儿就是什么山妖树怪所化,与小妹成亲也是为了修炼。 但当着傅意怜的面,他又不敢这么说,只好不服气道:“那怎么这接生还有道人的事?男人怎么能生孩子呢?别是什么四不像的怪物吧?” 傅意怜气得翻了好几个白眼,不跟他在这闲扯,直奔灶房而去。 阿南怀的,是融进了她血脉的骨肉,她上辈子没有这个福气亲眼见到,这辈子绝不容许傅淮安之人再以这样的谣言动摇她对阿南的感情。 傅意怜回来的时候,男人身下锦衾盖得整整齐齐,显然是收拾过了。眉目之间仍有疲色,却全然不是她刚回来时痛色弥漫的模样。 心里一阵发酸,这般时候,阿南还要顾忌她的心情。 她把催产汤递给师父,荣山南一直不错眼地望着她:“怜儿,你用什么跟他交换的?” 傅意怜知道方才一两句言语打消不了他的疑惑,趁着出去的这会子,也给自己编了个理由:“他是要我跟他交易,但他估计坏事做太多了,没等说完就死了,我趁乱跑回来的。阿南你想,咱们最初重逢的时候,不也是我跳了马车,余鸿鉴一个人跑了,你才找到我的吗?” 这话倒不假,傅意怜不给荣山南思考的时间,自己说完就立刻转头去看宋禹安:“先生,这么久了,怎么还没生啊?” 宋禹安摇摇头:“头胎都是这样的。他身子硬,产骨紧窄,更加不好生。”说罢将催产汤给荣山南服下。 傅意怜看着直心惊,那药那么浓,她虽没看见方子,也知是下了很重的药,双手冰凉地将药盏接过来。 宋禹安看她这副样子,正色道:“他是男子,又常年习武,我自然下得重,因人而异,若给妇人,自然不同。” 傅意怜咋舌,她当然知道这样是对的,早些把胎儿娩下来,也省得断断续续受更多折磨。但瞧着阿南一口气把药灌了下去,还是惊诧连连。 “好在,胎位是正的。”宋禹安难得赞赏别人,更难得赞赏傅意怜,“足见你用心了。他身子后期养得还算不错,若还像上次来时那样,只怕我金针续命,也回天乏术。” 傅意怜一手覆上他的手背,一手将衾被掀开一角。肚子上的紫红纹路,在服过解药后,便消失了。只是毒发虽过,产痛也到了剧烈的程度,一息都不肯让人休憩。 掩在衾被下的紧紧握拳的男人的手,被傅意怜轻轻捧起。与前世一模一样,一纸婚书被他珍惜地握着。傅意怜从怀中掏出一纸同样的婚书,交叠着压在他的掌下。如同新婚那般,如此立了誓言。 “怜怜?” 傅意怜有心叫他宽慰:“阿南,你知道吗?我是被人逼着上了余鸿鉴的马车的。我也以为自己回不来了,我是握着这纸婚书、想着你,才能回来的啊。” 这样,算不算还他几分了?
自愿捐助网站
网站无广告收入,非盈利,捐助用于服务器开支!
怕迷路,可前往捐助页面加联系方式!
点击前往捐助页面>>
59 首页 上一页 55 下一页 尾页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