裴裹儿听见问就答,竟没嫌烦,又想起徐帘雾不爱受人情,解释道,“此符黄纸所绘,朱砂随便点点,一张差不多,也就,嗯,一个铜板。” 竟还有如此妙用。 可她竟有此逃生之法,那方才他主动拦她,岂非是添乱。 徐帘雾自愧,懊恼道,“也怪我不自量力,竟不曾问你,是否有脱身之法。” “我没有脱身之法。”裴裹儿否认。 徐帘雾摇头,声音低落,“小裴,你既能有这些逃命符篆,我不该随意去干涉你的私事,倒是平白知晓了你与落明海的恩怨。” “师兄,我真的没有,你不说逃,我忘了,还有这些东西。” 裴裹儿一本正经的解释,她是真的没想。 平常独来独往惯了,骤然做了小师妹,被一群人围着,虽说看似人见人爱,可短短时日,谁又真心,只是占了这个好师尊的便宜罢了。 若是可以,她甚至可能毫无道德地丢下师姐们,独自逃窜。 是以,救人,确实是徐帘雾出的主意。 他是好人,所以她也勉强装个好人。 这番话说的颠三倒四,叫徐帘雾忍不住多看了她几眼。 可裴裹儿说的是真话,那双眼睛更是真的不能再真。 徐帘雾楞了一会儿,终于,他意识到,这不是骗人,也不是安慰,这人是真的忘了。 原本的愧疚和自以为是的反思都被冲散了,只剩下哭笑不得。 又想起裴裹儿与他说起,与落明海秘境一争,不仅黄雀在后抢了对方机缘,甚至与之结盟之后,因为无法相救,丢下对方,独自逃生,险些叫落明海葬身妖腹之中。 他不禁心里叹道:相比从前,小裴变好了。 徐帘雾有些欣慰,人之初,性本善,不过是误入歧途罢了。 第14章 生门(一) “麻烦师兄,你给我吧,会…… 裴裹儿见他是信了,嘴角绽开了笑。 “师兄,你来,是救我,对吗?” 还在感叹她天性不坏的徐帘雾低头,见她原本盘起的发髻松散了不少,固定用的那根毛笔还坠着,像是在多走几步便要掉下来,实在岌岌可危。 他点着头,温声提醒道,“小裴,头发要散了。” 裴裹儿没在意,她眼里只能看到徐帘雾在点头。 真的是来救她的啊…… 不是因为那些人以多欺少,以男欺女,而是来救她。 这般想着,她的手却还是乖乖地去摸了摸头顶的盘发,下意识地想将散乱开的发髻归位,可手指还没蹭到毛笔杆,一头青丝就掉了。 “啪嗒。” 毛笔是简陋又廉价的地摊货,放在手里写写画画时总爱硌手,没什么重量,即便掉在地上,都是一声近乎听不到的声响。 徐帘雾帮她捡了起来,毛笔头上还沾染着一些红色,应该是用朱砂作符时所留下的,分叉的顶端已经干燥地不成样子。 如今又掉在了土地上,溅起的灰尘蒙在上面,有些难以入目。 “麻烦师兄,你给我吧,会脏了你的手。” 裴裹儿大大咧咧地,也不曾在意形象,伸手想接过来,重新插回头上,随意凑活用罢了。 再说,她也确实没有什么钗环和簪子。 可徐帘雾拿着笔的手却躲了躲,“方才我该再细心看着些的,反叫它落在了地上,这般便不好再用了。” 裴裹儿啊了一声,“那我用什么?” 像是又想起什么,她摇头晃脑甩了甩头发,因为耳后两缕和发尾都还用红绳绑着,倒也未曾跑到眼前脸庞遮挡,还能忍受。 “那便这样吧,也不碍事。” 徐帘雾没说她这样不好,只是拿出了他当年在剑会上所得的一个青木簪,送到她眼前。 “用这个吧。” 裴裹儿闻言,低头向他的手心看了看,有些好奇地从他的掌心捡起这个看着并不怎么出众的簪子。 触感摸起来有些老,很像是她在凡间当铺换铜钱时门前的那颗老柳树。 可又有点暖,簪头有点像是攀出的几根树杈。 “这个,贵吗?” 徐帘雾摇摇头,一双眼眸深邃,含笑看着她。 “只是从前与人切磋时落榜所得一物。” 当年那场十方剑会,洺徽长老派他替苍生道一战,本也算十拿九稳,只是当时神念不稳,许是太过紧张,亦或是承载了太多人的希望,又或者只是那几日莫名的心情低落,他未曾拿下魁首。 第二名,便是这一只青木簪。 他留了很久,算作日后勉力自己之物。 当年困扰的事,如今早已过往云烟,送与小裴,也不失个好去处。 少女拿了簪子,眼梢微微翘起,插在头上,很是给人面子。 “谢谢。” 这一次不是装的感激,也不是随便想说,就是觉得,有始有终。 不仅是谢谢这一枚簪子,还是谢他来救她。 救她的人不多,也只他一个。 虽然她生性不好,本人更是让许多人发指,但是别人待她的好,也不会视而不见。 苍生派大师兄,人如其名,是个皎皎君子。 就是眼睛瞎了,看上了楚琢玉。 徐帘雾察觉到她看自己的眼神有些微妙,却读不懂,本是想问,又念起恐只是错觉,还是放下了。 * 裴裹儿跑到了刚刚修整好的海棠门弟子那,很是好脾气地解释,“事急从权,召唤符不太好用,叫师姐们受罪了。” 一向活跃的罗慎儿没有说话,倒是玉生烟难得搭了一句。 “能甩掉那些混账,比什么都强。” 司寒眉也认同,“只是下次别再这般莽撞了。” 这召唤符用的,即便是她也惊吓了一阵。 裴裹儿说完了场面话,见徐帘雾站在远处不曾过来,抬起手臂,想招手,却被玉生烟拦下了。 “他不会想过来的。” 玉生烟了解苍生道,也了解徐帘雾。 这些正道子弟们之中,若说有谁品德还算上乘,徐帘雾算排在第一,可即便如此,让他舍弃名声与海棠门走在一块,总也是会有所顾忌的。 小师妹既是想与这一个男人在一块,那便总要处处想着些。 男女之间,最怕的就是互相揣度。 一旦有了裂缝,无论如何也不可能修复。 裴裹儿顺着玉生烟的目光看向徐帘雾,他正在这地底洞穴中探查着什么,一举一动,风采依旧。 他不会过来?为什么? 裴裹儿不太懂这些打哑谜的话,总觉得玉师姐说的话跟她想的有点不对,但也懒得多想。 她重新走回了徐帘雾身边,问他在看什么。 徐帘雾踩了踩宣软的地面,又摸了摸地宫墙上满是灰尘的浮雕,猜测道。 “此处地面泥土湿黏,墙面却能积蓄灰尘,总有些不太对。” 当时徐帘雾只说了大致方向,裴裹儿虽然将所有人都带进了这地墓,可却是未曾与另外的人会和。 虽是地宫,长明灯掩映之下,却如同白昼,墙上写着古文的字碑、刻着蛇蟒、鳄鱼的飞砖,四处的墙缝边甚至还有虎眼和巨蜥,龙鳞几乎出现在每一个角落。 各种兽类的部位堆叠在一起,只觉得不适。 人杀妖兽,这些与人也像是有着天然的排斥感。 裴裹儿瞧了几眼,却没细看,觉得不好之后,更是离得远了些。 至于徐帘雾的疑问,他不懂,她也更不会懂。 往常时候,她何曾注意过这些,遇到妖兽,那便打,遇到打不过的,那便跑;一群人要打她,那就与人结盟;别人不想跟她结盟,那就叫他们也结不成,反正总是不会死的。 当然,谁要让她死了,也不会好过。 虽然老头将她赶出了宗门,但总还是有二十年的情谊,即便是一条再不听话的狗,也该报个仇吧。 这一点,她还是有点自知之明的。 谁要是杀了她,老头拼着一条老命,也得跑来这看看,到底是哪个大圣替天行道。 然后叫老尸一口咬断那人的脖子,毕竟,门派为大。 谁敢杀了茅山派的都得死,逐出山门的也不行。 (?_?) ,其实还是有点心酸的。 第15章 生门(二) 神子诶,自然应该圣光普照…… 徐帘雾看了一会儿,未曾找出可行的答案,通信的令牌也无法使用,或许只能选择试探前进。 这地宫的结构很晕人,偌大的地方四处都有路,且每一条都近乎一样,石阶层层叠叠最后隐入黑暗,去向的都是地宫的深处,神识根本无法探触到尽头。 “小裴,我找不到出口。” 往常,他带队近乎都能曾细枝末节中寻到些指引,这一次却是毫无头绪,不知到底会带向何方。 裴裹儿站得累了,正蹲在石墙边发呆,听到这句话,分辨出里面的些许微末的无助,难得又懒懒散散地费劲将将所有的路看了一遍,近乎头晕,有些烦了。 她朝着司寒眉,大声喊道。 “大师姐,咱们走哪边?” 大师姐是她们队伍之中的最强者,她选的,自然可行。 司寒眉听着这小师妹既没礼貌又没涵养的话,脑壳一痛,勉强将方才久战的神魂稳下些许,放出神识后,却面色一变。 被挡住了。 有什么在阻挡她的窥视。 出窍期所能达到的极限和分辨力,比之徐帘雾自然是要高上些许,虽然同样不能找到根源所在,可是某些预兆却能感受到。 玉生烟从司寒眉的眼神中感受到的不好,心底有些凉。 她总觉得,这次伏羲秘境,比她们事先预想的还要危险。 宗门派了大师姐和一众师妹前来,近乎全是亲传弟子,下至金丹,上至出窍,可还未曾进墓,便受了伤。 “大师姐,我们走哪边?” 近乎所有人都在等着司寒眉的答案,海棠门的弟子信大师姐,也更信宗门。 裴裹儿受不了这凝滞的氛围,蹙了蹙眉。 大师姐也不知道啊,这次,有点麻烦了。 徐帘雾见海棠门的领队迟迟不曾下定决心,他想了又想,虽不知何处是生门,可他也算历练过千百次,若是由他开路,有何危险,也可一人挡在前面,护得身后人短暂生机。 “在下……” “师兄,你先别说话。” 徐帘雾被打断了思路,他环顾一圈,却发现并没人说话,而是小裴在与他传音。 裴裹儿待在徐帘雾身边,她蹲着,也更能看清这人自方才说出找不到出口后,手指一刻不停地攒动。 哪里是胸有成竹的样子。 若真是带了路,海棠门死了人,怕是真要全都推到他身上。 尽管,那些都是她的同门师姐,可没办法,人性丑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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