岳小巧深吸一口气,知道自己不能和她闹僵,年底罗玉婷就要升年级主任了,给她穿小鞋就跟玩儿一样。 “我知道,但是这个场合不太妥当。再说我相信这些学生不会做这种事情的。” 罗玉婷嗤笑:“那可说不准,你们班不是有个出名的缺钱吗?” 寂静在一瞬间接管了教室。 也是在这个时候,璩贵千背着包敲响了教室门。 “报告——” 她已经准备好迎接罗玉婷的冷嘲热讽,结果进门却看见了这奇怪的一幕,还有罗玉婷看好戏的眼神。 怎么了? 没人拦她,于是站了三秒后,璩贵千 抬腿往自己的座位走。 “等等,”罗玉婷叫住了她,“郑林妹,你知道班费在哪吗?” “什么班费?”璩贵千的手心还裹着餐巾纸,她手上的割伤和烟头烫伤有些发炎的趋势,不能再碰上脏东西。 她只觉得莫名其妙。 上一世有这件事吗? 似乎也有…… 但她不记得是发生在什么时候的了,那是她和班上的同学和陌生人没什么区别。最后,找不到是谁拿的,全班都选择了相信生活委员,大家每人又出了一些钱。 “罗老师!”岳小巧略带怒意地叫了一声。 罗玉婷没理她。 “今天又迟到了,你过来,把书包打开。” “为什么?”璩贵千的脑子还有些混沌,但她隐约察觉了自己的处境,心里油然而生被污蔑的委屈和愤怒。 “你作业呢?还没交吧,现在把书包打开找出来。” 璩贵千冷冷地回应:“我没写。” “没写啊……”罗玉婷意味深长地摇摇头。 “那你给大家看看呗,证明一下。” 璩贵千疲倦又无奈:“证明什么?我为什么要证明?你怎么不让全校的老师同学都把包拿出来给你检查一下,证明自己不是小偷呢?” 支撑着带伤走了四十分钟来上学已经耗尽了她所有的力气。她只想尽快结束这一切。 “你怎么说话呢?” 出气包竟然敢顶嘴,罗玉婷气歪了鼻子,直接上手拽着璩贵千的衣服把人扯了过来。 璩贵千没有防备也没有力气,一个趔趄,幸好扶住了前排同学的桌子才没有跌倒。 她抬头,刚好和前排同学对上双眼。眼前瘦小的男孩原先兴奋的神情凝固了,接着就移开了视线,仿佛若无其事。 她的书包滑落到了地上,被罗玉婷飞快地拾起,拉开拉链,往下一倒。 几本课本和习题册、一本封面花里胡哨的《小说家》、文具、一叠由五块十块组成的纸钞。 仰起头看见那本杂志的瞬间,忐忑不安的潘伊悬起的心终于狠狠摔落在地。她已经不能理解讲台上发生的一切。 罗玉婷笑着用脚踢了一下那本杂志:“还有闲工夫看这种东西,时间都花到哪儿去了,怪不得成绩不好,小巧,你看看你们班的学生。” 紧接着她眼睛一亮,捡起了那叠钱,拍在了讲台上:“你看吧!” 璩贵千站直了:“那是我自己的钱,我一点一点攒下来的。” 罗玉婷得意洋洋的脸有了一瞬间凝固。 “行了!”岳小巧一把夺过那叠纸币,指了指生活委员和璩贵千,“你们俩,都跟我过来。” “还有你们!继续读书!” 教室里的声音停顿了很久,又再次高昂起来,只是大家在翻页之余,都忍不住去看讲台旁边散落的书本,还有孤零零躺在旁边的黑色书包。
第14章 “……我不知道。”…… 岳小巧的这个早上充满了戏剧性和突发事件,但她是个热爱秩序感的人,因此只觉得心烦意乱,更不知道对着这个场面如何是好。 也是因此,她没有关注到璩贵千今天格外苍白的脸色、右耳侧上方暗红的痕迹,还有手心始终紧握的餐巾纸。 “你们……”岳小巧把那些钱放到办公桌上,回头看向这两个面色不好的学生,还有靠在门边看热闹的罗玉婷。 早自习结束了,办公室里回来的老师多了起来,还有来交作业、问问题的学生。人来人往,每个经过的人都朝这里投来好奇的目光。 “这是你的钱?” 璩贵千点点头,直视着岳小巧:“对。” 岳小巧看了她一眼,眼中闪过挣扎和犹豫,最后还是回应:“好,你拿回去吧,以后注意点上学时间,别老迟到。” “小巧!”罗玉婷高昂的声音引起了整个办公室的注意,“诶呀我来点。” 她两步上前,抓过那叠钱来回一翻,五块十块分开叠放的纸钞好数得很。 “喏!三百一十,”她又转向呆若木鸡的生活委员,“你那叠班费是多少?” 生活委员磕磕巴巴地回答:“三百、三百五十几块…” “这不就对上了吗?周末花了点儿,这是剩下的呗,不然好端端地带这么多钱上学干嘛,就是不敢被爸妈发现嘛!” “但……”生活委员嗫嚅着想补充些什么,最终还是没说出口。 罗玉婷的推理很快得到了周围人的认可。 花白头发的老教师推了推眼镜,劝道:“岳老师,你还是把她爸妈叫来吧。这事儿不好处理呀。” 有年轻老师附和道:“玉婷说得对呀,咱们也不是要送人去警察局,小孩儿嘛,犯个错很正常,承认了道个歉就行了。” 烈火烹油。 你一言我一语,就给璩贵千安了罪名。 “行了行了,”岳小巧叹了口气,“我知道了各位老师,我会看着办的。” 但很快,办公室内走进了一个地中海中年男人。 “刘主任,您怎么来了?”罗玉婷热情地打招呼。 “小罗,你也在啊,我看你们这儿好像有事儿,来看看,怎么了?” 罗玉婷揣着笑脸,添油加醋地说了一番事情的经过,全不给岳小巧插话的余地。 听完,教导主任眉心深深的川字纹拧了起来,显然心里有了决断:“打电话给她爸妈吧。” 璩贵千双拳紧握,已经不再渗血的伤口再次破裂,带来钻心刻骨的疼痛。 “刘主任,”岳小巧劝道,“这个学生我了解的,她真的不是坏孩子,这个事可能有什么误会。” “你了解有什么用啊?这种事怎么就出在你班上呢?岳老师你也要反省一下自己呀。”罗玉婷理直气壮的一番话让刘主任侧头审视了岳小巧一眼。 有心帮忙的班主任也说不出话来了。 “除了你,你们班还有谁不知道郑林妹是什么样的,”罗玉婷乘胜追击道,“每天迟到、不交作业、拖集体后腿,本来就是个……那就更应该努力,现在好了,连这种事情都做得出来,他们班本来就没人和她玩的。” 潘伊进来了,面色凝重,捧着一叠作业本放到门边的一排桌子上。 罗玉婷像是找到了突破口,指向潘伊:“潘伊,你说,你觉得是不是郑林妹做的?” 所有人的视线都投向了她,包括一直低着头的璩贵千。 惊诧过后,潘伊紧张地眨了眨眼,脑海里不断回响着邓琼所说的,郑林妹在放学后翻她的课桌,接着又想起地上那一本鲜明突出的《小说家》。 她的唇瓣颤抖着,最终顶不住压力,给出了自己的答案:“……我不知道。” 她的视线和璩贵千短暂相触,又飞快地瞥开,瞄向了其他地方。 璩贵千愣住了。 “打电话吧。” 刘主任一锤定音。 之后的一切都很模糊。 璩贵千不记得岳小巧跟她说了什么,不记得走回教室后别人的眼神,不记得自己蹲在地上忍着胸口的疼痛把东西一点点塞回包里,不记得时间的流逝。 她只有昏昏沉沉的困惑,夹杂在每一个呼吸的疼痛间,占据了她的思绪,像密密麻麻的丝线,将她从头到脚一点点包裹起来。 不过在看见郑岳军和林雅丽的瞬间,她还是如同兜头一盆冷水般骤然清醒了。 “老师,真是对不起,我们家孩子给你添麻烦了。” 大课间,跑完操的班级一一回了教室,活泼好动的初中生走走跳跳,占据了半个校园,好奇地观察着这两个不速之客。 林雅丽烫着大波浪的栗色长发披散在肩上,肩上斜挎一个黑色皮质包,出现在了教室门口。 岳小巧疑惑地问道:“您是郑林妹的妈妈?” “是的,”林雅丽露出一个微笑,回头拉上郑岳军,“这是孩子他爸,我们平时工作太忙了,也真的是没有精力管她。” 郑岳军穿着黑色Polo衫和牛仔裤,高出林雅丽半个头去,高大挺拔。 他也笑着和岳小巧打招呼:“是,老师您好。” 璩贵千坐在凳子上,觉得自己像是浸泡在冰冷的海水中,口中全是咸腥气,让她想吐,又想肆意地大笑。 岳小巧微抿着嘴,眼里闪过一些疑惑,沉吟了片刻,还是说道:“事情我在电话里和您讲过了,今天叫你们来也是想把事情弄清楚……” 林雅丽打断了岳小巧:“我们知道了,唉呀 ,这事就是我们家孩子太调皮了,你看给你工作带来多大麻烦,还差了多少我们都补。” “是是是,”郑岳军配合地掏出钱包,抽了几张粉红钞票出来递给岳小巧,“多的您就给同学们买点铅笔橡皮吧,都是我们不好。” 纸钞塞在岳小巧掌心,她只觉得烫手,可事到如今,她也没有立场再争辩些什么,于是只好干巴巴地回应:“行。” 郑岳军抬手看了眼手表的时间:“那这孩子我们就先领回去了。让她妈今天陪陪她,可能是我们关心太少了。” “郑林妹,郑林妹。” 林雅丽叫了两声,还温柔地朝她招了招手,“过来。” 璩贵千拿起书包,一瘸一拐地走向背着光的两个人影。 路过前桌的时候,潘伊想要开口说些什么,却又始终没能发出一点声音。 教室里有人窃窃私语。 “我还以为他们家很穷呢,什么呀……” “她妈妈好温柔啊,要是我早就被打死了……” “我靠真的是……” “老师,那我们就先走了。”林雅丽笑着和老师说了再见。 从教学楼望下去,朝校门口走去的三人是多么和谐美满的一家三口。 高大的爸爸,温柔的妈妈,还有顽皮但总会迷途知返的孩子。 妈妈亲密地挽着孩子的胳膊,紧紧地、紧紧地搀扶着行走有碍的孩子。 岳小巧看着这一幕,理智告诉她这件事结束了,可心里却有块阴影越来越重。 “砰。” 车门关上。 璩贵千发现自己的身体在不由自主地颤抖。手臂上刚好一些的伤又重了,她感觉到了校服袖子里黏腻的触感,还有残留的被指甲深深嵌入肉的感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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