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您千里迢迢从索罗公国回来,一路辛苦了。”他说,“我们长话短说。” 沙莱对教皇交给自己的这份工作显得不是很热情,先是问了问卡珊德拉对法兰克林的看法,然后又问那位前大主教说的是否属实,最后再次拿出了加冕仪式上的神启石,让她向里面注入光明之力。 一番操作下来,似乎什么都调查了,又似乎什么都没有调查。 “最近您可能要在研习室待几天。”沙莱说,将一张羊皮纸铺在法典上,刷刷写了些什么:“不过冕下放心,我和教皇都很相信您。” 卡珊德拉勉强感觉到了一丝安慰,只是她需要证明“清白”的对象不是他们,而是……蓝雀花。 假如拉维尔的新王后就是“伊丽莎白”,克里干查多半也会在那儿东山再起,他们一定会竭尽全力推翻光明教会,突破口就是她。 想想这段时间以来教廷对自己的照顾,卡珊德拉觉得自己的跑路计划可以稍微推迟一点,等解决了那群烦人的“太阳”再说。 “……冕下似乎还有话想对在下说?”沙莱的声音再度响起,少女这才惊觉自己在沉思的时候一直盯着对方,目光时而灼热时而冰冷。 她咳嗽了几下,含糊着说没有,大主教却合上法典笑了笑:“我想,您应该从伊丽莎白圣女那里知道了一些事。” “咳咳咳!”这回是真的被呛到了,卡珊德拉连忙喝了好几口水,边往喉咙里咽边琢磨着对方这句话的用意。 是试探呢,还是他的确知道那个千年的秘密。 “光明教会的第一任教皇,是吾神的第二个信徒。”沙莱自顾自地讲起了故事,“也是他,向吾神提议建立一个组织,以便更好地庇护大陆上的人类。” 卡珊德拉问“第一个”是谁,但对方完全沉浸在久远的往事里,没有理会她的疑问:“他从吾神那里得到了很多。地位,权力,名声,力量,乃至比普通人更长久的生命。可惜,人总是贪婪的,尤其是……” 意识到了关键的地方,少女竖起了耳朵。却不想沙莱歉意地朝她笑了一下,说:“后面这几页被撕掉了。” 一口气不上不下地堵在心口,卡珊德拉郁闷地往椅背靠了靠:“这几页我觉得我会惦记一辈子。” “是啊,和您一样,在下也惦记了很久。但这世上的大部分事,永远不会顺遂我们的心意。”沙莱也为自己倒了杯红茶,细长的茶叶在热水中舒展着身体,仿佛一只只体态轻盈的蝴蝶:“神拒绝并呵斥了教皇,从此教皇心中的阴暗开始疯狂滋长,终于在那一场旷世之战后,趁机封印了陷入虚弱中的创世神。” 卡珊德拉陷入了沉默,而大主教的讲述仍在继续:“那是个月色很美的夜晚。他计划并布置好了一切,用一个理由让神迈入了千年前的耀之厅,进入到陷阱之中。当无数的魔法绳索彻底困住创世神的时候,月亮和群星为之一黯,遥远的北落师门星也步入了漫长的寂灭期,与吾神一起沉进梦魇。” “这便是我所知道的故事。” 白瓷小勺轻轻击打着茶杯的内壁,沙莱将剩下的红茶一饮而尽,然后专注地看着处于震惊中的圣女。 “所以,所以您从一开始就知道这件事?”卡珊德拉磕磕绊绊地说,“当创世神被我唤醒的时候,你为什么……什么都不做?” 就不怕想起新仇旧恨的“创世神”直接抬手毁了圣弗朗么?他又不知道那个神明其实是纯黑的邪神—— 算了,结论还是不要下得这么武断。 “诶呀,”大主教唇角的笑容依旧轻松,“我只是一个力量微末的小主教,就算真的想做什么又能怎样呢?毕竟吾神都已经苏醒了呀。” 他的目光仍然落在少女的身上,里面的点点笑意和他脸上的一样,亲切,温和,还带着些别的、晦暗复杂的情绪。 卡珊德拉觉得他说得很有道理。换做自己站在他的位置上,好像也确实没有更好的办法。 从穿成“卡珊德拉”的那天开始,沙莱就一直对自己很不错,大约也是想以此换取“创世神”的原谅? “教皇冕下似乎并不知道这件事,”她问道,“为什么。”莫非这个秘密只传给大主教? 用勺子慢慢敲着杯沿,沙莱忽然沉默下来,没有马上回答她的问题。 他的目光一寸寸地往墙壁上的小窗移去,略有些感慨地说:“月亮升起来了。” 日落月升,回到圣弗朗的第一天就这样迎来了结束,而自己的危机还没有解除。卡珊德拉想念着圣女闺阁中的柔软大床,顺着对方的话道:“不知道今晚的夜色如何。” “圣女想知道吗?”意外的是,沙莱竟然顺着她那句没营养的话继续聊了下去。 “……其实也不是很想知道。”卡珊德拉说,想将话题拉回正轨,早点结束这场审讯。 但话音才落,她的眼前骤然闪过了几帧黑色,脑袋也变得昏昏沉沉。 用最后的力气看了眼手边的杯子,空荡荡的杯底只留下了几滴淡红的液体,看上去似乎没什么奇怪的。 “今晚的夜色就和千年前的一样美丽。”沙莱的声音像是从非常遥远的地方传来,“您一定会很喜欢。” 才解封没几天又封了,呃啊啊啊啊,作者没疯!我精神状态很好的!
第41章 阿尔伯特回到了寒冷的北方高原。冰层下,无数黑色的影子在至深之渊中飞舞咆哮,发出种种令人胆寒的可怕声音。 祂对这些早就习以为常,和这片几乎要被世人遗忘的土地一样,深渊里的他们被大陆深深地憎恶着,于是被流放到了这里。 创世神留下的封印发出虚弱的光,几只不慎扑上去的恶魔烫伤了翅膀,在坠落的过程中被其他的恶魔分食。 眉心一动,邪神想要伸手抹去那些残存的符文,快要动手前却不知想起了什么,暂且放过了它们。 神不会感觉到寒冷,也不会感受到属于人体的温暖。祂们也天生就不该拥有情感,偏偏祂和祂都没有做到这一点。 大陆上又有人在呼唤祂,类似的情形在这千百年间已经不知道发生了多少次,但能够得到回应的寥寥无几。 卡珊德拉……就是其中之一,祂还像个蠢货一样在对方身边待了那么久。 最后落水狗似的灰溜溜回来,自己都觉得自己可笑。 阿尔伯特决定再也不理会任何人的声音,即便这块创世神亲手创造的大陆下一秒就要毁灭了,祂也绝不会离开冰原哪怕一步。 因为邪神的归来,深渊中的恶魔变得安静了许久,直到一只浑身漆黑的小鸟从远方飞来。 它落在主人身边,看着冰下那双紧闭的眼睛,纠结片刻,还是叽叽喳喳地说出了自己亲眼看到的画面。 名叫沙莱的大主教妄图对圣女不轨。 跟了阿尔伯特这么多年,克玟已经学会了如何完美抓住一件事的重点,并把它说得稍微夸张一些。 果然,最后一个“啾”还没落到地上,一只手从冰下伸了出来,牢牢扼住了它的脖子。 ……好像夸张过了头,它想道,幸好邪神很快就松了手,问它具体详情。 克玟一五一十地将讨论室里发生的事说了一遍,沙莱用药物迷晕了主人喜欢的对象后,打开了一条藏在书架下面的暗道,带着圣女离开了教廷。 通道太狭窄,对方实力又不弱,它便没有跟踪上去,而是选择回来汇报情况。 “沙莱。”阿尔伯特记得这位大主教,一个外表和善的白发老头,唇边时常挂着一抹亲切的笑容。 看不出来,他竟然也背叛了教廷。 众叛亲离的圣弗朗,和当年的创世神异曲同工。 暂时忘记了刚才的决定,祂打算再出去走一趟。 祂都没能对卡珊德拉做什么,又岂会轮到其他卑微弱小的蝼蚁。 和圣女分别后,威克斯和林恩夫人站在中庭花园中,对视良久,各自默然无言。 相仿的五官暗示了他们之间的关系,黄金玫瑰盛开在他们的周围,花香馥郁,但两人的内心都充满了伤感。 “我那时抱过你,在你刚出生的时候。”林恩夫人说,在被冠上丈夫的爵位前,她的名字叫做“维奥拉”,和维奥莱塔女大公同为国王的姊妹。 但她并不像自己的妹妹那样勇敢,出身便已经十分尊贵的她在鲜花与美酒的浸泡中长大,和帝国的许多贵族少女一样安静温柔。因此,在那起悲剧发生时,她选择了袖手旁观。 尽管在一切结束后悄悄送走了威克斯,可她的内心依旧饱受煎熬。 对于小时候的事,威克斯其实还记得一些。大主教们也没有刻意对他隐瞒,沙莱大人还说,如果他想回到蓝雀花继承母亲的爵位和领地,自己不会阻止。 “你也是帝国王位的合法继承人。”笑眯眯的长者说,不过威克斯对权力并不感兴趣,和年少时的女大公一样,他向往成为一名自由的流浪骑士。 “您身上的气息和母亲很像。”他说,语气中充满了客套。 “维奥莱塔……”想起死于阴谋之夜的妹妹,维奥拉的声音伤感了许久:“她大约永远都不会原谅我。”说完神色一黯,就像渐渐爬满黑色的天空。 威克斯和她一起沉默,两人又在中庭的花园走了一段时间,忍不住开口打破安静的依旧是维奥拉。 “你愿意回到蓝雀花吗?”她拿出了一个十分具有诱惑力的理由,“国王陛下他……曾经私下找过我,想要将蓝雀花交到你的手上。” 她并不知道拉维尔真正的身世,骤然听到那句话时震惊非常,但转而变升起了几丝欣喜。 她想,那位长相和王室只有三四分相似的王太子,大约不是老国王的亲生孩子。 见到维奥拉的第一面,威克斯就隐隐猜出了她来圣弗朗的原因。 那个阴谋交织的夜晚是流传在帝国坊间的“幽灵”,“王子背负着邪恶的诅咒”“出生便带着不详”“会毁灭帝国”……这些话尽管随着拉维尔的长大和出色表现渐渐消失,但怀疑的种子早已在国王的心中种下。 所以,他会默许维奥拉送走维奥莱塔的孩子——假如噩梦成真,他还有一个迫不得已的选择。 他曾经联系过他。威克斯的思绪回到了许久之前,倨傲的使者和傲慢的信件,淡黄的纸张带着花朵的香气,味道却令他作呕。 对方在信中附上了一道特赦令,赦免了他和他母亲的罪过,并宣称他是“王位的合法继承人”,只要他回到近在咫尺的故乡,他就可以获得本就该属于他的一切:权位、名声,和一大块肥沃的土地。 “很抱歉,我想我更喜欢在圣弗朗的生活。”威克斯说,他的目光从贵族夫人的身上移开,转而投向连绵的群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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