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是,曾督主多虑了。” “那怎么……”这般冷淡疏离,还破天荒喊他们两个“大人”? 闻言,男子又看了那描金大门一眼,应当是……对他不满。 生气了? 一上午的政事忙完,白惜时再回到司礼监的时候便发现内堂之中已经坐了一个人,此刻江小锁正捧着一本带回来的课业虚心求教,男子虽眼底泛着青,面色亦较之往常苍白,此刻仍耐心答疑解惑。 见着白惜时,江小锁收了书本,高兴地唤了一声“掌印”。 白惜时“嗯”了一声,径直越过二人往暖阁内走去,解衍见状,亦起身跟了过去。 隐隐觉得情况不大对,江小锁看着二人背影机灵地退了出去,退出去的同时还不忘将内堂原本敞开的大门关了起来。 总感觉解大人好像触怒了掌印。 好稀奇啊,原来解大人也会惹掌印生气。 白惜时回到暖阁之后,察觉跟进来之人,面色不虞,“咱家要午睡,没什么事便出去罢。” 解衍没动,片刻之后,于身后问了一句,“掌印,我可是做错了何事?” 白惜时侧过头,“没有。解大人怎么可能做错?咱家还没来得及恭喜解大人,御前护驾挡刀,经此一事天子必定更加信任,解大人飞黄腾达、高官厚禄指日可待!” 解衍:……看来是真的错了。 男子走到白惜时近前,但对方却并不理会,解衍低头,望进她的眼睛里,“我的错。” 白惜时抬眼,半响之后问了一句,“解大人觉得自己错哪了?” …… 解衍:“掌印告诉我何处有错,日后我必定引以为戒。” 他根本就不知道! 白惜时眉心紧蹙,其实回到宫中逐渐平息下来后,她亦察觉自己当时有些过度紧张,解衍若是有什么大碍,千闵后续定会派人再报。 既然没报,便代表解衍伤势可控。 但当时她不是那么想的,也没有那般冷静,算是切身实地体会了一把关心则乱。 所以要怪解衍吗?其实也怪不了,他没做错任何事,尽职尽责守卫天子安危,甚至弃自己的安危于不顾。 但不论如何劝解自己,此刻仍有一股滞郁之气压抑于白惜时的五脏六腑,为什么他受伤了不知道派人来知会一声?连到现在都没有要提及的迹象。分明已经受伤,又为何还要主动请缨? 他不怕伤口恶化吗? 白惜时意识到这股“滞郁之气”或可归结为两个字——担心,如若换成旁人,换做其他女子,此时或可温言软语,好声好气与解衍沟通,告诉他,她其实也会担心他,日后若是受伤遇险,记得第一时间要告诉自己。 但白惜时不是这样的人,越是到了此刻,尤其是解衍还领悟不出来的时候,她便越发说话带刺,甚至阴阳怪气。 所以索性她就不说话了。 说多了伤人,何况解衍眼下还带着伤。 白惜时兀自走到罗汉床边,坐下,叹了口气,缓缓地叹了口气。 但这一口气也叫解衍的神色跟着严肃了起来,他不知白惜时是不是遇上了什么棘手的问题,遂紧跟一步,“怎么了?” “说话,白惜时。” 对上男子的视线,半晌之后,白惜时就像在陈述一件稀疏平常的见闻,“昨夜出宫迎驾的时候,我看见董飞他们抬着几具尸体。” 解衍一愣,恍若初醒,“你以为我……” 白惜时牵起嘴角,笑了一下,“是啊。” 解衍闻言,面上闪过一丝动容,继而向前走了一步,轻声安抚,“没事。” “嗯。”白惜时移开视线,向窗外望了过去。 “真的没事。” 解衍俯下身,握住她的手耐心解释,“就是一些皮外伤,我也通晓些医术,知道没什么大碍。” 白惜时回过头,“所以你觉得没什么大碍就不用说?” “说。”男子立即改口,顺势坐在白惜时的身侧,“我的错。” 他原以为不说白惜时才不会忧虑担心。 鉴于解衍认错态度实在良好,一时倒是把白惜时堵得有些无话可说。解衍看着她,又道了一句,“掌印现在是不是也能体会到你去辽东时我的心情?” 白惜时:“你什么心情?” “在想你可会吃不饱穿不暖,生病受伤,没人照顾,还担心……” “担心什么?” “被人骗跑了。” 白惜时匪夷所思,“我是几岁孩子吗?还能被人骗跑?” 解衍却并不说话,只故作认真地点头。 直到这个时候,那充斥于胸腔的滞郁之气似是也终被排解出来,白惜时想笑,却没忘解衍的伤,遂示意了一眼他左侧腰腹,“具体伤在何处?给我看看。” 解衍依言褪下衣衫。 然而当伤口真正出现在眼前的那一刻,尤其是腰腹间仍然往外渗血的纱布,怒气一瞬间又重回白惜时的头顶。 “你管叫没什么大碍?” “解衍,你记住,你若是这般不拿自己的命当回事,你亦不用再来司礼监。咱家不如另寻一个惜命的新欢。” 白惜时在气头上实在口不择言。 听到此处瞳孔一缩,男子抓着白惜时的手不放,连声线都跟着沉了下来,“掌印想要寻谁?” “这世上男子多了,想知道你大可以试试。”
第101章 不知是不是白惜时那句“寻新欢”的言语起了效果,解衍当天中午便去了太医院,请御医对伤口重新清理处置和缝合。 他亦向天子和卫所告了假,没有再去当值,皇帝得知后不仅应允,还御赐了好些补品下来,所有人也都知道解衍此次护驾有功,待这几日行刺之事处置完毕,应当就要论功行赏。 解衍在堂中也自会有新的安排,绝不再只是一个御前侍卫。 对于这位朝堂新贵,许多人都开始想要认识结交,甚至那些原先诋毁嘲讽过他的,也换了副和善的模样尝试缓和关系,结果众人一寻到府邸,才发现他此刻仍借住在司礼监掌印的府中。 有人开始抓住机会向他示好,甚至隐晦告诉他可以不用再“寄人篱下”,自己家中正有一空置宅院,在解衍置办好府邸前可以借于他居住。 一时之间,解衍好似又回到了初中探花郎时的风光,各式各样的人又重新围了过来,但男子应付起来只觉不甚其扰,为图清静,第二日便搬进了宫中卫所养伤。 董飞当值回来,看见倚在床头看书的男子,甚是稀奇,“解兄你也真是个怪人,家中不住,养伤还能养到宫中来。” 说罢又想起近来传闻,粗粗的眉毛皱了一皱,“可是在掌印府上住的不那么顺心自在?” 近来不知为何外界传起了一阵流言,说是掌印对解衍受圣上赏识,即将脱离自己掌控不满,那日在殿前便直接给了解大人脸色。 更有人揣测解衍当初留下白惜时府上只是不得已而为之,眼下终于守得云开见月明,恐不会像往日那般对白惜时言听计从。 甚至要报这几年的折辱之仇也未可知。 毕竟大家都知道,当初是白惜时强将解衍的亲妹妹纳入府中。 董飞觉得报仇倒不至于,解衍和白惜时的相处他不是没见过,绝不是互相仇视的关系,相反解衍对掌印还很上心,事事考虑周全。 但掌印确实又对解衍管束颇严,所以董飞不确定外头的传言究竟多少是真多少是假。 “没有。”解衍合上书本,抬头,“董兄为何这般问?” 男子说话从来都有一种让人信服的力量,董飞很快挥挥手,“哦,没什么,都是外面瞎传。” 解衍闻言没再说什么,继而看了眼外头黑下来的天色,起身,像是准备离开。 董飞:“这么晚了,解兄要去哪?” 问完又恍然大悟,觉得自己多余一问,解衍还能去哪?肯定是去司礼监。 他就说掌印管解衍管得严,连受伤御前都告了假,没想到还要去司礼监,反正董飞觉得解衍这份事业心他是比不了,知道的他是去司礼监侍候掌印,不知道的还以为他是金屋藏娇会什么大美人去了。 这般的风雨无阻。 不过掌印长得,好像也确实符合……意识到自己在想什么,董飞浑身一抖,不要命了!连掌印都敢胡乱臆测亵渎! 解衍走在去往司礼监的路上。 他进宫确实不光为了躲避那些登门之人,更多的是为了见白惜时。他知道能够这般自由出入宫廷的时日所剩无几,更加不想浪费,何况白惜时还说了那么一句“另寻新欢”之语,每每想来,心中郁结。 虽然他知白惜时其实是在另类的表达关心,劝他惜命。 但并不妨碍还是郁结。 解衍到的时候,白惜时果然已经回来,见着解衍也不意外,只微一蹙眉,“你这般于卫所与司礼监之间往返,不如在府中好好将养。” 解衍:“府中近来有所不便。” 闻言顿了顿,府上的情况她自然知晓一些,解衍的御前侍卫应当也干不了几日了。 白惜时遂改了口,“我这还有几本折子,你先去沐浴擦身,记得伤口不要碰水,一会结束帮你上药。” “好。” 解衍如今对司礼监已算熟门熟路,大小太监见到他也都见怪不怪,都知道他是掌印的绝对亲信,不过解衍倒是颠覆了一些他们对亲信的印象,没见过这么风光霁月的亲信。 按理说文臣出身,又愿意与司礼监掌印形隐不离,必定对权势对向上爬有所求,但解衍看上去又实在没那么功利。 每日来就像是真的只想见见掌印,叫人实在摸不清究竟是个什么路数。 不过必定是掌印很受用的路数便是了。 入夜时分,白惜时忙完一日政务,插上暖阁的门栓。 从盥室中走出后,用一根簪子随意将半湿的长发挽起,侧坐于罗汉床边,示意解衍将伤口露出来。 看到被线缝起来的狰狞伤口,白惜时上药的手顿了一下,解衍是一个从里到外都很干净之人,身上也干净,如今侧腰多了一道这样的伤口,显得尤为突兀。 动作下意识变轻,但只涂了两下,男子就避开了,想要接过她手中的药瓶,“我自己来。” 白惜时抬头,“咱家下手很重?嫌我涂的不好?” “不是。”解衍欲言又止。 “那你躲什么?” “坐过来,还没涂完。” 白惜时属于那种越挫越勇的性格,别人越觉得她做不好,她便会越努力,即便在这种小事上也一样,因而这次下手便更加轻柔,最后还有样学样,模仿着解衍原来给她上药的举动,低头往男子的伤口上吹了吹。 但这一吹,下巴很快被一只手握住,男子神色古怪,半晌道了句,“别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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