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紧赶慢赶,到的时候,熹来阁门前的队伍已经排得很长了,秦沉看了一眼队伍的尽头,赶忙过去排好。 熹来阁的红颜酥远近闻名,每天只有一炉,一开炉就卖完。 秦沉老老实实地排着队,他到的不早不晚,排了没一会儿工夫,就听到伙计一声吆喝:“开炉啦!” 喷香扑鼻的气味在整条街道弥漫了开来。 秦沉跟着排队的人群慢慢往前,这队伍走得很慢,好不容易轮到了他,秦沉递上了一个小小的银珠子,拿到了两盒油纸包着的红颜酥。 后头的人喊着:“掌柜的,给我也来一盒。” “没了没了。今儿个卖完了。” 掌柜连连摆手,笑得殷勤热络:“爷,您明儿再来吧。” “没了?怎么就没了呢!” “只有松子百合酥和鸭油酥了,客官还要吗?” 一阵懊恼声响起,连带着排队的人都叫苦连连。 秦沉脚步一顿,咧开嘴笑了,觉得自己的运气还真是好极了,买到最后两盒。 一盒给顾大姑娘,自己再添油加醋的说上一通,说是有多难多难排,多难多难买,保管她吃得满意。 顾大姑娘满意了,对公子的病也会更用心。 秦沉提着点心,高高兴兴地往街对面走去,走到一半,人还在道路中间,就听到街尾的方向有马蹄声响起,又快又急,听声音足有三五匹。 秦沉赶紧侧身避让。 先帝在时,曾有严律,京城不得纵马,他随公子一走六年,怎么连这规矩都变了? 他皱了皱眉,懒得多想。 他闪得快,其他人却没有他这般利索,百姓们见到奔马顿时就乱作一团,惊叫连连着朝两边乱跑,一个女童没站稳,被人撞了一下,摔倒在了路中间。 哎。秦沉叹了口气,他三步并作两步冲上去,拉了她一把,挡在了身后。 一匹四蹄踏雪的黑马几乎与他擦肩而过,马蹄扬起的劲风吹乱了他的黑发,灰尘糊了他一脸。 秦沉心有余悸地放开女童:“你爹娘呢?” 人群里有个青布衣裳的妇人冲出来,把她搂在怀里,女童“哇”的一声哭出来。 “多谢公子!多谢公子!”妇人连连道谢,带着女童赶紧走了。 吁! 勒马声接二连三的响起,几匹马接连停下。 他们一行五人,个个都是手拿马鞭,锦衣华服,一看就是那些高门大户出来的纨绔子弟。京城的百姓最是识时务,见惹不起,就忍气吞声地远远避开。 倒霉! 秦沉在心里暗骂了一句,拱手唤道:“五弟。” 他是靖安伯的庶子,在府里行三,而那个差点撞到女童的是他嫡母的幼子,秦洛。 秦洛神情散漫,坐在马背上居高临下地打量着秦沉,迟疑了一会儿才记起他是谁。 “哟,是三哥呀。真巧,你这是回京了?” “对了,”他一巴掌拍向马头,拍得马儿不舒服地抖了抖脖子,“那一位都回京了,你还不得死乞百赖地跟着回来,就跟条哈巴狗儿似的。” 说完,他自己就先笑了起来。 他用马鞭指着秦沉,跟周围的伙伴们调笑道:“你们不知道,我这位三哥当年可是个心气高的主。” 秦沉面无表情道:“五弟,我还有差事在,先告辞了。” “差事?”秦洛低头看了一眼秦沉手上的油纸包,只当他的差事是出来买糕点的,盛气凌人道,“就你那破差事,你不会还当成宝了吧。” “过来,给小爷跪下当个马凳,小爷就去找大哥说说情,想办法让你早点脱身,免得你不知分寸,上蹿下跳,丢了我们伯府的脸。” 他前两天还听到大哥和幕僚在说,得想办法让秦沉换个差事。大哥说,公子忱如今攀上了镇国公府,表面倒是风光了,只怕君心会更难容下他。若是皇帝决意出手,他们伯府也会因为秦沉是公子忱的人而被牵连其中。 真是个害人精。 他都十六了,还没有差事,肯定也是被秦沉给连累的!
第19章 秦沉左耳进右耳出。 他是庶子,秦洛从来都瞧不上他,这也无所谓,又不是同一个娘生的。 就是,靖安伯府的规矩,不止是爵位,府里的一切,都只有嫡子可得,说是这样方能永保秦家的富贵。至于他们这些庶子,分家后一人最多得个一千两银子,自谋出路。 平日里,就庶子一个月二两的月例,连个花楼赌坊都去不起,秦家也根本不需要担心庶子无所事事会在外头惹事生非。 秦沉倒是不在意能不能分到金银铺子,他只是不想像个废人一样在府里混吃等死。 他想有个差事,再偷偷攒钱买个宅子,等到日后分家就能把姨娘接出来过日子了。 前些年,东宫为太孙挑选伴读,世子满心张罗着想把秦洛塞进东宫,让他陪秦洛去应选。 临行前,世子交代了他许多,嘱咐他在宫里故意找岔和秦洛去争去吵,来表现秦洛的泰而不骄,谦恭虚己,让秦洛能在太子面前露脸。 这是他第一次违背了世子的命令。 他也想得到这个机会! 可惜他只是一个庶子,太子最后还是没有挑中他,回府后,他就挨了一顿毒打,差点就小命不保。 公子不知道是从哪里得的消息,亲自去了靖安伯府,把他带了出来。 从此他得以留在东宫。 秦沉直起身来,淡淡地回了一句:“不劳五弟和世子费心。” 秦洛用马鞭指着他,张口就骂:“你不会还舍不得你那主子……” “秦五!”有人截了他的话尾:“你再磨磨唧唧的,红颜酥就要卖完了。” “你答应了仙儿姑娘给她带红颜酥去,要是没买着,小心仙儿姑娘不让你进门。” “说不得就让周六哥得了头筹。” 你一言我一语,说罢一阵哄笑。 藏香阁的仙儿姑娘是这一年来京城花楼的头牌,不少玩在一块儿的公子哥都在打赌谁能得仙儿姑娘的青睐,为美人梳拢。 周六郎拿起扇子,懒散地坐在马背上。 从前就听闻在靖安伯府里,庶子连下人都不如,没想到还真这样。这位好歹也是公子忱的人,不看僧面也得看佛面,听听这秦五说得都是些什么混账话,再让他说下去,指不定连他们都会被连累。 要当好纨绔,安安生生地吃喝玩乐,最打紧的就是别和朝堂沾边,一点儿也别沾。 他摇了摇扇子,继续把话题往风流事上扯,轻慢笑道:“秦五,你要是再哄不好仙儿姑娘,我可就不让着你了。” 秦洛一听急了。 仙儿生得又娇又媚,尤其是那股子柔媚劲,他简直喜欢得要死。 要是能给仙儿姑娘梳拢,那他就算是没白活。 秦洛果然顾不上再去理会秦沉,他一拉马绳,直接就到了队伍的最前面,排队的人敢怒不敢言,就怕一不小心惹着这些公子哥白白挨上几鞭子。 秦洛连马都没下,说道:“给爷拿十盒红颜酥。” 十盒?! 伙计的眼角抽了抽,笑得自然,一副和和乐乐的样子:“这位爷,没有了,您明儿再来吧。” 秦洛皱了下眉:“那就五盒。” 伙计好生好气道:“莫说是五盒,连半盒都没有。” 秦洛眉头皱得更紧了:“真没?” “没了。”伙计不敢惹他,笑得谦卑,低头哈腰道,“红颜酥的调馅难得很,咱们家一天只出炉一回,最后两盒让刚刚那位客官买走了。客官,这儿还有鸭油酥和松子百合酥,您要瞧瞧吗?” 一位公子调笑道:“秦五,你完了,仙儿姑娘保管要不理你了。” 秦洛的脸垮了下来,他心念一动,抬手指着还没有走远的秦沉问道:“最后两盒是他买的?” 伙计笑着应是,说完就手脚利落地招呼起其他客人。 于是,秦洛高喊了一句:“三哥,你等我一下。” 秦沉只当没听到,走得更快了。 可惜,两条腿再快也快不过四条腿,骏马跃了几个纵身,就追上了他。 秦洛翻身下马,抬手拍了他的肩膀:“给我。” 秦沉一脸的莫名其妙。 “把你手上的红颜酥给我。”秦洛倨傲地掏出一块碎银,丢了过去,“不白拿你的,我跟你买。” 碎银丢到了秦沉的身上,顺着他的衣襟滑落,掉在地上,骨碌碌地滚到他的脚边。 秦洛理所当然地朝他伸出了手。 秦沉紧抿着嘴,一句话不说,抬步越过他就走。 “站住。” 秦洛拦在他面前。 秦沉笑了笑:“五弟,你这是要硬抢?” 秦洛不耐烦地说道:“银子都给你了。”简直不知好歹。 “不卖。” 秦洛不让他走,自以为好生好气地解释道:“我答应了仙儿姑娘,会带红颜酥给她。” 秦沉刚回京,哪里知道谁是什么仙儿姑娘,还是两个字:“不卖!” “给脸不要脸。”秦洛张口怒骂,捏起马鞭,披头盖脸就抽了过去。 秦沉敏捷闪开,这一鞭没抽到,紧跟着就又是第二鞭。 秦沉竭力克制着踹他一脚的冲动,一遍遍地告诉自己得忍。不忍不行,他姨娘还在嫡母的手里捏着呢。 没完没了了!秦沉索性一狠心,第三鞭的时候就没躲。 从前在府里时,每次都是这样,总得挨上一顿打,秦洛才会满意。 啪!这一鞭抽得实实在在,秦沉的喉间发出一声闷哼。 秦洛出了气,心里舒坦了一些,冷嘲道:“三哥,你就这点能耐?还以为你跟了那一位后,怎么也能长进一点,怕不是在凉国时,只学会了陪着那一位当狗摇尾,求活命吧。” 说完,提鞭的手又举了起来。 秦沉狭长的眸子陡然冷了下来。 若说方才秦沉是不想计较,那么现在,他就像是一头露出了獠牙的野狼。 他一把抓住鞭梢,手臂使力把秦洛扯到了近前,朝着他的肚子踹起就是一脚。 啊! 秦洛惨叫一声,整个人像虾米一样缩了起来。 当着这么多人的面,他竟然叫一个庶子给打了。 “找死!” 秦洛捂着肚子,死死咬着后槽牙,一把拔出了腰间的佩剑。 薄薄的剑身在阳光中闪着让人心惊的寒芒,刺得秦沉的眼睛有点痛,他猝不及防地把手上的油纸包挡在面前,锐利的剑锋落下,油纸包被一斩为二,里头的红颜酥撒落了一地,酥皮全碎了。 秦沉懊恼地拍了一下额头。这下吃不成了。 “你故意的!”秦洛含怒叫嚣。 他宁愿把红颜酥扔了都不肯给自己,他故意要让自己在仙儿姑娘面前丢脸!
自愿捐助网站
网站无广告收入,非盈利,捐助用于服务器开支!
怕迷路,可前往捐助页面加联系方式!
点击前往捐助页面>>
301 首页 上一页 17 下一页 尾页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