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个庶子还是跟以前一样讨人厌。 秦洛一出手,剑锋直指秦沉的胸口,剑剑都是要害。秦沉连连倒退,突然就扔了手上破碎的油纸,身体灵活地向旁一歪,朝前踏出一步,反手就去夺剑。 谁料,秦沉这一脚竟是踩到一块散落在地的红颜酥,当下,他脚底一滑,身体不受控制地朝前扑倒了下去,脖子直直地撞上了剑尖。 完蛋了!他几乎能够感觉到利刃刺入皮肤的森冷和剧痛。 他脑海里只有一个念头:顾大姑娘算得可真准呀! 还真是血光之灾! “杀人啦!” 街上的百姓尖叫连连,乱作一团,作鸟兽散。 坏了!周六郎朝这边冲过来,嘴上喊着:“秦五,别乱来!” 打归打,就算是打得鼻青脸肿的,也没什么,谁都不至于为了这点小事去告状。 可一旦要闹出人命来…… “住手!” 一个庶子死就死了!秦洛呵呵冷笑着把剑锋朝前送了送:“你去死!” 周六郎几乎不敢看了。 他略略侧首,下一刻,瞳孔骤缩。 他的瞳孔中倒映出了一支破空而来的黑色箭矢,带着尖利的啸声,一箭射中了秦洛提剑的右手。 秦洛吃痛,长剑脱手而出。 箭头贯穿了他的手掌,未消的力道撞得秦洛脚下一个踉跄,跟着一屁股跌倒在地。 鲜血顺着掌心滴落,秦洛痛得面目扭曲。 是谁! 他一抬眼,看到的是一个手持黑弓从街尾疾步而来的少女。 秦家与顾家是亲戚,秦洛盯着她脸上的面纱,认出了人。 “姓顾的,你站住!” 他的声音尖利又刺耳。 “你这贱……唔唔唔。” 周六郎满头大汗地从一旁扑了过来,一把死死地捂住了他的嘴。 顾知灼顾不上理会,脚步没有半分停歇,就到了秦沉跟前。 秦沉头朝下趴在地上,一动不动,脸和脖子的周围全是血。 顾知灼的心里“咯噔”了一下,她用足尖轻轻踢了一下他的手臂,问道:“秦公子,你还活着吗?” “活、活着……”趴在地上的秦沉艰难地发出声音。 他还以为自己死定了呢!没死真是捡着大便宜了。 秦沉费力地坐起来,他捂着脖子,鲜血顺着手指缝往下流,止都止不住,才一会儿衣襟就已经被血染红,地上也汇了一滩的血。 他的面色白得可怕,也不知道是吓得,还是因为失血过多。 顾知灼蹲下身,从袖袋里掏出了那个崭新的针包,拈出一根长针。 她说道:“把手放开。” 秦沉听话地放开了捂着脖子的手,这一放,血顿时流得更快了,汨汨地往外冒。 这套针中的长针,一共只有九枚,取“九针者,天地之大数也,始于一,而终于九。”(注) 顾知灼拈针,下针。 她的动作又稳又快,到九针时,血止住了。 琼芳给她打下手,用从百济堂带来的细布,小心地把秦沉脖子上的血擦干净后,清晰可见有一条足足三寸长的伤口,几乎贯穿了整个脖颈。 伤口很深,皮肉也翻了起来,唯一庆幸的是,这一剑没有切断颈脉。 只要颈脉未断,伤再可怕也就只是皮外伤,及时止了血,养养就能好。 “手。” 秦沉伸出右手,眼巴巴地看着她。 顾知灼三指搭在他的脉上,凝眉细断。 几息后,她拍了拍他的肩膀,眉眼舒展地说了一句:“恭喜,你活了。” 秦沉还惊魂未定,闻言下意识地就点头,脖子一动,他就痛得直抽抽。 “别乱动,”顾知灼一本正经地吓唬他,“血流多了也是会死的。” “针先不拔,你失血过多,阳气不足。” 她这么一说,秦沉立马乖乖坐好,听话得很。 不管怎么样,能活着,谁也不会想作死啊。 “顾大姑娘,我这血光之灾,算是过去了吗?” 他问得小心翼翼。 “过去了!”顾知灼回答得很轻松。 秦沉悬着的心终于妥了,僵着的肩膀也慢慢放松了下来。 这可真是……咦? 不对呀,秦沉转念一想,方才顾大姑娘给自己切了左手换左手,又掐算了好半天,她该不会其实早就算出来自己的大劫就是在今天吧?!
第20章 秦沉瞪大了眼睛:“你、你、你……” “这点小事就别在意了。”顾知灼笑眯眯地拍了拍他的肩膀,解释了一句,“谁让你倒霉,命脉都断了。我问你,你是想要每天都提心吊胆的过日子呢,还是搏一把?输了就当应了劫难,一了百了。赢了还能再白赚个几十年。” “当然是搏!” “对嘛!” 顾知灼在给他断太素脉的时候就发现,秦沉的命脉已经断了,他的死劫就在今天午时到未时之间。 倘若他命脉没有断,只需要避开这个时间就能化解这一劫。可命脉一断,这意味着,死劫会一个接一个来,直到把他弄死。 想活,就只有一个办法——应劫。 向死而生。 应了劫,只要侥幸没死,断掉的命脉就会续上。 秦沉一听高兴了,连忙殷勤地说道:“顾大姑娘,没买着红颜酥,我一会儿去给你买最新的话本子,保管比你的那本好看。” “我打小眼光好,你听我的准没错。” 顾知灼顿觉脚趾有些痒痒的,为免一个没忍住踹了“伤患”,她转身就去招呼百济堂的伙计把人抬回去,刚说了两句,背后陡然响起周六郎的痛呼。 周六郎的手被秦洛狠咬了一口,骂道:“你属狗的啊!” 秦洛趁机挣脱了他,冲向顾知灼,含怒大嚷:“姓顾的!” 他满脸狰狞:“你敢管小爷的闲事,赶明儿就把你卖去最下等的窑子,让全京城的男人……” 顾知灼凤眸挑起,摸上了腰上的弯刀。 周六郎吓得跟饿虎扑食一样,毫不客气地用手肘卡住了他的脖子,白着脸扭头喊道:“你们愣着干嘛,还不快来帮忙。” “这是顾大姑娘!灿哥的妹子。” 喊完他还不忘讨好地笑道:“姐,您别生气,我这就带他走。” 秦洛两脚蹬地,拼命挣扎,周六郎憋得脸通红就快拉不住了。 灿哥!? 其他几个公子哥惊住了,他看了看彼此,突然就“啊啊啊”叫着埋头冲了过来,一个抱着双脚,一个扯着手臂,还有一个干脆一闷棍敲在了秦洛的后脑勺上。 秦洛晕晕乎乎地两眼一闭,歪倒了。 敲了闷棍的柳三把棍子一扔,舒坦了:“早这样不就行了!” 秦五这口无遮拦的蠢货!周六郎看着自己手掌上渗血的牙印,咬牙切齿道:“柳三,以后但凡有他在,就别叫我。” 不会不会。我们以后也不带他玩!! 顾知灼目瞪口呆地看完了这一幕。 柳三赶忙站好,还不忘整整衣襟,乖巧地叫了一声:“姐。” 顾知灼:? 什么乱七八糟的!这柳三看着至少也十七八了吧,打哪儿论,也不该叫自己姐啊! 其他人一个比一个笑得殷勤,一个比一个声音甜,一口一声地喊“姐”。 柳三讨好道:“灿哥就是我们亲哥,您就是我们亲姐。” 懂了! 自家兄长打小京城北疆两头住,有一年从北疆回来,和京城里头的纨绔们闹了些矛盾,好像是他们想强买兄长顺道打回来给她吃的野山鸡什么的。兄长就把他们一个个都揍了,一顿不够揍两顿,谁要躲起来就跑他们家去揍,连着揍了半个月,全都揍服了。 一个个的都老老实实的叫了大哥。 这事儿,他还跟她炫耀过呢。 “姐,我们真得和他不熟。”柳三指着晕过去的秦洛,委屈又可怜地说道,“我们平时不和他一块儿玩的,他都是和晋王府的三公子他们一起的,今天是他主动来找我们的,以后我们肯定不理他了。” 他眼巴巴地看着顾知灼,就像是在问:我们能走了吗。 顾知灼手握腰刀,指腹漫不经心地摩挲着刀鞘上的宝石。 这些个勋贵人家的公子们,打打架,但凡不伤到人命,谁都不会管,也没胆子管。 这里闹成这样,巡逻的衙役其实早就到了,这会儿还远远地站在街尾,就只敢探头张望。 顾知灼索性摆了摆手:“走吧。” 柳三如蒙大赦,周六郎更是道:“姐,明天咱们就买刚出炉的红颜酥去孝敬您。” 说完,拔腿就跑。 他们一人拖了秦洛的一条腿,费劲地把他拖到马边,又把他扛上了马,累得气喘吁吁。 顾知灼扭头看向秦沉,忍不住嘟囔道:“他们就不会先把马牵过来吗。”把马牵来,再把人搬上去能少费不少力呢。 秦沉有些呆滞。 过了一会儿,他挠了挠头,迟疑着开口了,喊了一句:“姐?” 你叫得哪门子姐?!顾知灼作势要踹,秦沉赶忙双手抱头,讨饶:“我错了。” 非常识时务。 周围乱哄哄的,百姓们还在远远围观,生怕被卷进纨绔们的乱斗。 顾知灼就让伙计抬着秦沉回了百济堂。 长针留了半个多时辰,顾知灼再次诊过脉后,开始拔针。每拔一针,她就去看伤口,确认没有血渗出,才拔下一针。 拔针和施针同样耗费心神,她的额头很快就出了一层薄汗。 “好了。” 拔这九针足足用了一炷香。 坐堂的老大夫手脚麻利地给秦沉的伤口抹上了金疮药,仔细包扎好。 “金创药你带回去,一天两次,直到痂落。”顾知灼叮嘱道,“痂未落前,伤口不要碰到水。” 秦沉老老实实地记下。 顾知灼想了想,又道:“你先回公子那里,把今天的事情原原本本的告诉他,该怎么做全听公子的安排,不要冒冒失失地回去靖安伯府,免得被迁怒。” 被迁怒倒是没什么,秦沉怕的是贸然回去反而会连累了姨娘。 顾大姑娘说得是,得先跟公子讨个主意。 交代完,顾知灼确认伤口不会再有反复,就回府了。 朱雀大街上恢复了热闹,对于普通的百姓来说,他们为一日生计奔波还来不及呢,哪里顾得上去管纨绔们为了什么打架。 从角门出来,也从角门回去。 顾知灼在马厩安顿好了玉狮子,亲手给它梳了毛,喂了苹果和胡萝卜,又再三叮嘱了小厮妥善照顾,就带着琼芳和晴眉往仪门去。 仪门前停了一辆熟悉的黑漆马车,顾知灼正要多看两眼,一个小小的身影向她飞奔了过来,从背后一把抱住了她。
自愿捐助网站
网站无广告收入,非盈利,捐助用于服务器开支!
怕迷路,可前往捐助页面加联系方式!
点击前往捐助页面>>
301 首页 上一页 18 下一页 尾页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