哪怕方荷已经三十一岁了,可她皮肤养得好,仍旧如羊脂玉一般细腻光滑,打眼一瞧,倒还像个刚二十出头的小姑娘。 康熙立刻反应过来,笑了。 那时候的小丫头可不会跟现在一样,敢这么咬牙切齿地伺候。 即便有心闭上眼继续拖延会儿,康熙还是不自禁伸出手 ,抚了下方荷额头的细汗。 “果果,朕想你了。” 方荷被康熙破锣似的嗓子唬了一跳,抬头看见康熙眼底的血丝,后槽牙咬得更响了些。 她恨恨将棉巾摔到康熙胸前,“爱新觉罗玄烨,你长本事了是吧?” “这会子你敢拿自己的身体开玩笑,往后是不是就要拿我和孩子们的命来开玩笑?” “你若是解释不清楚,我跟你没完,日子不过了!” 梁九功在外头听着,都被方荷这劈头盖脸的话骂得缩了缩脖子,赶忙叫李德全把人撵得再远一些,怕人听见。 他不是怕旁人参皇贵妃僭越,只是还想替自家主子爷稍微留点脸,毕竟也不多了。 果不其然,里头康熙听了方荷格外气恼的骂,完全像没听到似的,还笑得格外和软地拉住方荷的手哄。 “是朕不好,吓到你了,朕喜欢你叫朕的名字……” 方荷气得恨不能将棉巾盖他脸上,气得直接转身就要往床下走。 “少给我扯淡,你喜欢听人叫魂儿,找别人——哎哟!” 康熙提气用了些力气,死死把方荷箍在了身前,不叫她走。 “好啊你!你还敢动手!”方荷捂着被碰到的脑门,狠狠抬起手往下拍。 “我是不伺候了,大不了你死了我百八十年后给你陪葬!” 康熙:“……”你干脆说老死不得了。 别看方荷架势摆得狠,拍下去的力气却不敢用大了,生怕一巴掌送他去见了祖宗,那点子力道逗得康熙直笑。 他喘着粗气,略有些无力地拍拍方荷的肩,“果果乖,听朕说完,朕真不是故意的。” 方荷这才压低声冷哼,“你都安排好了人带我来,梁九功回去得也那么及时,听顾问行说,外头都被太子控制住了,你再说你不是故意的!” 康熙眸光略沉了沉,但语气倒还是很轻柔,无奈地跟方荷说实话。 “朕本来是再过两日,以假乱真召你们过来,看看保成会不会迷途知返,可计划没有变化快,这疟疾来得太突然,朕也没料到。” 方荷瞪他:“我给您装药的时候,可跟您提过那些药的作用,您怎么不一开始就交给陆院判他们呢?” 康熙眼神闪了闪,却没回答方荷的话,只抱着她轻拍。 “你放心,你来了,朕也觉得好多了,来得及。” 方荷不想就这么放过他,干什么也不能拿身体开玩笑啊! 这狗东西可是她好日子的本钱,他凭什么糟蹋她的本钱! 但康熙没给她继续问的机会,只轻拍着她道:“你一路舟车劳顿过来,也累了吧?先睡会儿,等你睡醒,朕定给你一个满意的交代。” 方荷抬头定定地看他,见康熙坚持,她捂着嘴打了个哈欠,也不多说了。 他们一路都没停下,一天半加上两个晚上没睡好,她也快到极限了。 在康熙有节奏的拍打中,很快就抱着他的腰睡了过去。 李德全在外头小声道:“万岁爷,太子求见。” 康熙吃力地将方荷推到里面,让梁九功放下半边幔帐来,才轻声吩咐。 “让他进来吧。” 胤礽进门后,直直看向半靠坐在方枕上的康熙。 见向来英明神武,好似无所不能的汗阿玛,如今一脸虚弱半躺着,瘦削得好似换了个人一般,他心里格外难受。 他安静跪地,轻声道:“汗阿玛,让儿臣给您试药吧。” 康熙淡淡看他,“你是我大清未来的皇帝,朕此番凶险,你绝不能出事。” “朕叫你过来,是为了以防万一,有些事需要叮嘱你,你去把陈廷敬和张玉书、明珠叫过来吧。” 胤礽低着头不动,声音多了几分哽咽,依然坚持,“汗阿玛,请允儿臣给您试药。” 康熙面上闪过一丝动容,轻叹了口气,示意梁九功将太子扶起来。 “保成,你有这个心,阿玛很欣慰,这天下早晚是你的,君子不立危墙之下,你不该冲动。” 胤礽不动声色攥紧了手,汗阿玛向来深不可测,这句话说的是他在京城的所作所为,还是这会儿呢? 但无所谓,那不重要。 重要的是,不管他能不能现在登基,他都会是汗阿玛最纯孝的儿子,不会在群臣面前,在史书上留下任何瑕疵。 他红着眼眶抬起头,眼含央求,“阿玛,您教导过儿臣许多道理,可您没教过儿臣,人心是肉长的,近二十载如海父爱,您叫儿臣如何冷静?” “求您了,让儿臣为您试药吧,否则儿臣便在此长跪不起!” 康熙与胤礽四目相对,都从彼此的目光中看到了坚持,可到底当父亲的拗不过儿子,古往今来多是如此。 他叹了口气,问胤礽:“即便你会因此坏了身子骨?” 胤礽毫不犹豫:“哪怕是死,儿臣也甘之如饴!” “好……”康熙满怀欣慰地点点头,甚至眼底都微微见了泪光。 他压着嗓子对梁九功吩咐—— “叫张子钦去给太子试药,让他好好伺候太子,若太子有任何闪失,朕要他全家的脑袋!” 胤礽心满意足地起身,恭敬告退出去。 梁九功站在门口,缓缓放下帘子的瞬间,即便夜已经深了,他依然看得清楚,一帘之隔,父子二人面上,竟都换了极为相似的淡漠。 他不由自主地打了个寒战,抬头看了眼夜空,莫名有些喘不过气。 莫不是要下大雨了? 胤礽进了自己的帐篷后,安静等了会儿,齐三福伺候着张子钦来了。 齐三福端着的红漆盘上,摆着个小巧的珐琅瓷盒,盒子里是雪白药粉。 胤礽端过那药粉用温水冲服了下去,品着嗓子眼的苦涩,他蓦地在二人面前笑了。 “这药……孤觉得它无用,张御医,你觉得呢?” 张子钦惊得瞪大了眼,仓惶看向齐三福。 齐三福却垂下脑袋,躬着身子,只当什么都没听到。 张子钦心绪错乱间,突然看到一旁桌上,摆着自家儿子贪污受贿的账本子。 他满脸苦涩闭了闭眼,好一会才又睁开,身子瞬间佝偻了下来。 “太子所言……甚是。”张子钦听到自己沙哑着嗓音道。 他低头从袖口掏出一个窄口宽肚儿的粉釉瓷瓶。 如果方荷在这儿,就会发现,这瓷瓶是她特地叫造办处给延禧宫打的糖果瓶,也是她给康熙药箱子里用的药瓶。 瓷瓶本是为啾啾和二宝所做,一个瓶子只能盛三颗糖,让兄妹俩自己分,至于怎么分,方荷就不管了。 反正打架的功夫,既方便交流兄妹感情,又方便让其中一个少吃点糖。 用这个来盛药,也是方荷的小心思,为了叫康熙时刻惦念着孩子。 张子钦打开圆润可爱的瓷瓶,将里面的药粉倒进了身后的火盆子里,重新取出一个药包,将药粉换了进去。 做完这些,他眼神空洞地艰难道:“此药太子服用无碍,却对皇上的病症无效……臣作为御医,无法救主子爷,实难辞其咎,主子爷大行后,臣自当追随其后。” 胤礽满意地笑了,汗阿玛说错一件事,他从来不冲动,这才是最适合他的那条路。
第135章 心里存着事儿, 方荷也没能睡踏实。 她醒过来时,天还没亮。 听到帐篷里有轻微的说话声,方荷猛地睁开眼坐起来,直勾勾看着侧靠在床头的康熙。 他向来叫人流连忘返的精壮身体, 这才过了多少天啊, 那身明黄里衣都晃荡起来了。 呜~她突然就有点说不清道不明的委屈, 她精心养护的金饭碗,瞧瞧都给她糟蹋成什么样了。 康熙被她的动作吓了一跳, 转头就见方荷双眼迅速泛红,接着就起了朦胧雾气,反倒洗刷得那双清凌凌的大眼睛更叫人怜惜。 他见方荷像是魇着了似的, 呆愣愣的,眼看着就要哭出来,赶忙朝梁九功摆了摆手, 叫他先出去, 小心将方荷揽进了怀里。 “果果不怕, 朕在呢。” 方荷靠在他有些硌得慌的肩膀上,脑子悠悠转醒, 下意识腹诽, 这会子是还在,过几天是在天上还是地底下可就不好说了。 她吸了吸鼻子, 压下疲乏未消和起床气带来的情绪,哑着嗓子问他和梁九功刚才在说什么。 “药试得怎么样了?不如让我也尝尝,少量多次我觉得应该能安全些。” 康熙眸底一直暗藏的风暴, 因为方荷这句话沾染了淡淡的笑意。 他戏谑道:“这就不是皇贵妃娘娘偷偷倒药的时候了?” 啾啾和二宝都随了方荷,特别讨厌苦兮兮的药汤子,可是大人和孩子身体再结实, 淘起来偶尔也有受风着凉的时候。 为了鼓励孩子喝药,方荷每回都是当着孩子勇敢地一口干,回头没人的时候再哭唧唧找糖吃。 只要孩子们看不见,那药汤子的下落绝不是这混账的肚儿里,延禧宫的万年青盆栽,都不知道换过几茬了。 方荷懒洋洋打了个哈欠,“那还不是因为有些大人还不如孩子懂事,非得叫人操心,否则我用得着受这个罪吗?” 被马车颠了许久,她浑身都酸疼得厉害。 因为作息紊乱,该来的大姨妈也没来,只肚子隐隐作痛,就更叫她打不起精神。 康熙顿了下,低头温柔亲了亲方荷的额头,没说话。 他知道这混账如今已经把他放在心上了,虽然不知道多少,他也不想知道为了什么,只要她心里有他就够了。 他们还有一辈子那么长的时间,可以好好谈情说爱,让感情变得更深厚…… 结果他这里眼神刚温柔得开始拉丝,方荷就格外嫌弃地去推他,手没伸准,啪一下就拍在了他下颚。 “唇都裂开了,刺得人皮肤疼,皇上快歇了那温柔似水的心吧,我这会儿只能感受到老树皮!” 康熙:“……”这混账为什么长了张嘴! 他没好气地拍拍她脑袋,不动声色叮嘱,“这几日朕病着,你就别在这里休息了,免得过了病气,朕让梁九功给你收拾好了帐篷。” “你带着静好,在帐篷里好好休息几日,到底来往的官兵不少,说不准会有漠西的探子出没,你别到处乱走。” 方荷不想动,“皇上还没回答我呢,什么时候你才能吃药啊?” “我懒得折腾了,您叫人给我寻个榻来,我给您守夜吧。” 她都在这里歇息了一夜,要是传染也早传染了,回头叫静好给她寻个口罩来就是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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