如今嘛,世家打压寒门,上位的寒门子弟只能是皇上的人,大部分不会被世家拉拢。 王苍斟酌道:“依先生看,世家以后当真没有兴复的希望了?” 孙浔深深看着王苍,半晌才道:“当今皇上在位时,世家没有任何机会。” “学生明白了。” 王苍这边明白了,贺文嘉没明白:“爹,当初若是拿着世家谱挨个杀过去,皇上哪还有如今的担忧啊。” 贺宁远没好气地抽儿子一巴掌:“你也是世家,皇上若是拿着世家谱一路杀下来,哪儿还有你?” 贺文嘉嘟囔:“咱们就事论事嘛。” “哼,若是杀人就能治理好天下,那就不会有这么多事了。” 贺宁远懒得跟傻儿子瞎扯,踹了一脚把人赶出去。 贺宁远独自坐在那儿,轻叹一声,前朝光耀门楣的世家谱,正是今朝的血泪史。 世家谱上排名前十的家族,除了全力支持皇上的陈家,其他全部被斩杀殆尽。十名开外的三流家族,譬如郑家这样的,要么投靠要么逃命。 再如贺家、梅家、王家这样经不起风吹雨打的的末流小家族,更是不值一提。 时移势易啊! 郑家人走了,杨密也走了,南溪县重新恢复了往日的宁静,街上来来往往的小商小贩,使得南溪县宁静中又有了几分鲜活气。 忙忙碌碌又读了几日书,这日休沐,渔娘牵着弟弟的手在院子里溜达。 十月末了,这几日早晚天气渐冷,圆墩墩的二郎穿上了马甲,牵着姐姐的手走了两圈,一下蹲地上不肯走了。 “别偷懒,刚走了两圈就不走了?昨日你还走了三圈。” “二郎累。” 渔娘可不惯着:“累个啥呀,你早上吃了两个肉包,半碗汤面,一个鸡蛋,你摸摸你挺着的小肚子,还没消化呢,赶紧起来再走两圈。” “梅羡林!” 渔娘拉不动他,撒开他的手,眉头一皱:“你还走不走?” 大名梅羡林,小名二郎的胖墩墩,不情愿地站起来:“二郎走,走一圈。” “不行,你必须再走两圈。这院子就这么点大,走两圈才多久会儿?” 二郎嘴巴一瘪,渔娘默默地看着:“你想哭吗?” “二郎不哭。”胖墩墩忍住。 渔娘忍住笑:“行吧,不想哭就走。” 几个丫头婆子在一旁伺候着,见状不禁都悄悄笑了起来。这个家里,也就他们家大娘子能治住小郎君了。 姐弟俩慢慢悠悠在院子里又走了两圈,伺候的婆子熟练地拿着块帕子忙走了过来,先是给小郎君擦汗,又给小郎君背上垫上干棉帕子。 梅二郎被婆子抱进屋里。 “我想吃烤饼,我想喝蜜水,我想……” 婆子忙截断他的话:“我的小祖宗哎,您可别念叨了,就算想吃,好歹等午食时再吃好不好?” 梅二郎不愿意。 阿青悄悄指着窗外,小声说:“娘子还在外头,您想吃也没用。” 梅二郎气鼓鼓的,趴在矮踏上不让人碰他。 要是在他屋里,伺候的人定然拿好吃的哄他去了,可这是在西跨院,大小姐的地方,下人可不敢跟小姐对着来,只能让小郎君先自己个儿气着。 梅二郎在屋里闹脾气,渔娘都听到了:“比夏日里又痴长了几个月,说话倒是越发顺溜了,可惜只知道要吃的。” “来福。” 正在哄小主子的来福听到大小姐唤他,忙跑出来:“您叫我。” “我叫梅竹每日教二郎两句《千字文》,如今背到哪儿了?” 二郎年岁小,身边照顾他吃穿的都是正院的丫头婆子,属于二郎的人只有管事梅竹,和小厮来福。 梅竹是指给二郎的管事,如今二郎还用不着他,梅竹主要的差事是帮着管家安排家里的活儿,梅竹听渔娘吩咐,每日早晨会抽出一点空闲教二郎背书。 来福也跟着小主子背书,他赶紧道:“小主子已经背到’恬笔伦纸,钧巧任钓’了。” 渔娘满意:“不错,梅竹教得好。” 来福刚松了口气,渔娘又问:“你背到哪儿了?” “奴才愚笨,如今刚背到’守真志满,逐物意移’。比小郎君差远了。”来福回话时有些脸红,他比小郎君大八岁,却不如小郎君记性好。 “无碍,空了多记诵,用心些学。” “奴才记住了。” “嗯,下去吧。” 来福退下,阿青端着一套茶碗来,倒了杯润燥生津的天冬红糖茶:“娘子您试试,前日周家小娘子送来的,说是这个季节喝正好。” 渔娘笑道:“淼娘哪里知道这些,肯定是邓丁香告诉她的吧。” “娘子说的正是,听周小娘子身边的丫头说,那头给她送了一大包,她喝不完,分了些给家里人还剩不少,就使人给您送了些来。” 管事妈妈小林氏笑道:“周小娘子跟邓家小郎君到底是儿时认识的,情分不一般,周小娘子的福气呀,还在后头。” 渔娘嘴角微翘,淼娘和邓丁香都是她的好友,他们两人以后过得顺遂,自然再好不过了。 渔娘端起茶喝了一口,味道还不错。 “阿青,再泡一壶,给我娘送去。” “哎,奴婢这就去。” 阿青去正院给夫人送茶,过了会儿忙回来:“主子,张大娘子来了。” “快请进来。” 虽衣裳打着补丁,却依然穿得整整齐齐的张大娘子进门就笑:“本来前几日就想进城看你,刚巧有亲戚从长宁县来,就多等了几日。” “长宁县呀,县城里的亲戚还是城外的?” “我家穷,哪里来的城里亲戚。”张大娘子大方坐下。 渔娘给她倒茶,笑问:“你家亲戚不是都在清溪村吗?怎么还有亲戚在长宁县?” “表亲,我娘的堂姐嫁到了长宁县乡下,家里几块薄田,并一片竹林。靠着这点地的收成,还有竹林里出的一点竹笋过日子,勉强填饱肚皮罢了。也就是今年丰收,手里有点余钱,这才来南溪县走一趟,在我家住了几天。” 张大娘道:“我姨妈家送了许多今年晒干的春笋,自家吃的,选的都是嫩尖尖晒干,我送些给你吃。” “那感情好,多谢了。” 张大娘拉着渔娘的手靠近些,压低声音道:“说到今年卖粮是怎么回事?头天晚上村里来了衙役说新粮最低三十文一斗,隔天有个穿绸衣的管事来咱们村里收粮,张口就说二十文一斗,还说是罗知县说的。” “什么?他们提了罗知县的名字?” “可不是,我爹娘都气坏了,说当官的没一个好东西,还说我家的新粮就算自己吃也不贱卖。下午时又来了个管事,说三十文一斗收稻谷,我们全村赶紧着都卖了。” 郑家的事渔娘不好跟张大娘细说,只道:“外头有人知道咱们这儿丰收,想压价买粮食,咱们罗县令得罪不起,又怕百姓吃亏,于是找了家更有权有势的来收粮。” 张大娘子惊呼:“这般说,我们错怪罗县令了,罗县令才是好官?” “罗县令确实不错。” 渔娘说话实事求是,在今年卖秋粮这件事上,罗县令无愧于父母官的职责。 “哎哟,等回村了我要跟大家说说,可不能叫大伙儿错怪了罗县令。” 渔娘笑道:“你家今年卖了多少粮食?” “卖了一半吧。往年我们家秋收的新稻都是全卖了的,再去换便宜的陈谷吃。今年我家两个弟弟有进项,家里不那么缺钱使,弟弟们劝爹娘把新稻留下一半,咱们家今年也吃吃新稻。” 张大娘子满脸笑意:“我娘说了,今年卖了粮,加上我弟弟们交到家里的银钱,家里富裕了些,等到冬至后,我家要买些猪肉晒腊肉吃。老鸭子也杀几只做腊鸭。” “你家舍得杀鸭子了?” “不舍得也没办法,我娘说最老的那几只鸭子不怎么生蛋了,冬日里养着也白养。” “你们家卖不卖老鸭子?若是卖,我家买几只老鸭子炖来吃。” “卖,你买我就卖。” 茶喝了两盏,话说了一箩筐,时辰不早了,渔娘留张大娘子在家用午食,张大娘子也不扭捏,点头答应了。 怕张大娘子不自在,渔娘留张大娘子在自己院子里用午食,也只准备了三菜一汤,足够两人吃了。 正要用饭时,林妈妈亲自提来一道菜,笑着道:“听说小姐这儿来客了,夫人特地吩咐老奴送道菜来。” 送的是一道红烧五花肉,油水多。 渔娘笑眯眯道:“劳烦林妈妈跑一趟。” 张大娘子也忙道:“多谢夫人款待,一会儿我去给夫人请安。” 梅家住在清溪村时张大娘子常去梅家,渔娘的娘亲也熟悉。 渔娘叫屋里伺候的丫头都出去,她和张大娘子一边用饭一边说些村里的琐事。 用了午食后小歇了会儿,渔娘带着张大娘子去正院请安。从正院出来,渔娘带着张大娘子去周家。 张大娘子认识周淼也是因渔娘之故,两人都是渔娘的闺中密友,常来常往的,也就熟悉了。 周家人忙,周家只有周淼和她娘在家,两人先去周家夫人那儿请安,然后才跟着周淼去她房间里。 “听渔娘说还有一个多月你就要成亲了,那会儿天冷,我估计来不了,所以先把添妆的礼给你,你可别怪我怠慢了你。” 淼娘笑道:“好姐姐,你心里记挂我,我自然也体谅你。你今日肯来我都心怀感谢了,怪罪的话从何说起?” 张大娘子用包袱皮包着一对枕巾:“我绣花的手艺还是跟你和渔娘学的,绣的不好,是个心意,你就收下了吧。” 淼娘还在看枕巾上的颇有乡趣的绣花,渔娘咬了口酥饼,咽下去就道:“可别带上我,我一个勉强会缝补丁的人当不起你的吹捧。以后也千万别说我会绣花,我怕哪日露馅儿,丢了我梅家的人。” 淼娘和张大娘子放声大笑,淼娘笑出眼泪来,一边拿帕子擦眼角一边笑道:“我的亲娘哎,认识你这么多年,我竟不知你还是个实诚人。” “有一说一,要论书画我还有几分本事,这绣花嘛,还是交给我身边的丫头们吧。” 张大娘子笑够了,这才道:“你爹娘心疼你,以后定会给你找户好人家,你不会做衣裳绣花也不要紧。” 渔娘也不害羞,笑道:“那肯定不能嫌弃我,我虽不会绣花,总不会叫他缺衣裳穿。” 张大娘子和淼娘闻言又大笑了一回。淼娘捂住肚皮,边笑边道:“笑的我肚皮疼,等你定亲那日,我定要上门瞧瞧你的夫婿是哪家人。” 这个嘛,那就不知道了。 三个小姐妹笑闹了一回,又说了好一会儿话,茶水喝了两壶,点心上了两回,直到末时初刻,因张大娘子要赶回家去,三人才散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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