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有贤者自可称,我梁恒有何长处?” 在座哄堂大笑,此事便如轻风般过去了。 梁安坐在榻侧,给宁王妃敬茶:“娘亲近日可安好?” “娘一切都好,”宁王妃眉眼笑:“只是你读书如何?用功否?在太学里可与同窗好相处?” 梁安抿了口茶,是是否否一一回答了。 宁王妃掌灯瞧着小儿子,浓眉大眼的也蛮俊的,就是嘴笨,她叹气:“唉,你这个闷葫芦就不能多说几句吗?” “闷葫芦是谁啊?” 微带着笑意的声音随轻风一起飘入房间,梁安转头看去,梁恒负手脚步轻快地走了进来。 宁王妃看着梁安道:“还能是谁?” 梁恒哦了一声,看着梁安眉头紧锁,目光犹如利剑般自上而下地洞穿了自己,俊美的面容眉目舒展:“怎么啦我的好弟弟,这么看着哥哥,是在想几日不见如隔三秋否?” 梁安冷哼一声,立刻偏过头去:“无礼,无矩。” “好了好了。” 宁王妃打岔,这梁安一见到他哥字就藏在口中蓄势待发了,她拿起桌上的家书递给梁恒:“恒哥打开看看你父说了什么话。” 梁恒双手接过,坐在宁王妃身旁,还特意坐到离梁安稍远的一边去,让小闷葫芦看不着。 梁安:…… “幼稚。” 他起身走到梁恒身侧,刻薄评价梁恒的所作所为。 梁恒充耳不闻,展开书信,入目即是宁王梁逸潇洒遒劲的字迹。 所言不多,大致就是望妻珍卫自身,望子文武勿懈,肺腑之言都在笔墨中。 信尾缀“燕州诸事宜,来岁返京看圆月”。 算算,宁王也有近十载未回鹤京了。 梁恒听见耳边娘亲的啜泣声,他和梁安对视一眼,又彼此极快地移开目光。 “好了好了,”宁王妃拿着帕子抹干眼泪,扯着唇角要笑不笑:“你们也好难回来,今晚便在我这吃完饭再走。” 两兄弟行礼作是。 院里的管事嬷领着水灵灵的丫鬟们鱼贯而入,掌灯布菜,先上的蜜渍豆腐、金丝茄,而后五味杏酪羊、鲜笋蒸鹅等荤菜,随后便是汤汤水水,香气四溢。 宁王妃夹了一筷子放到梁安的空碗里:“安哥你在太学都吃瘦了,这次回来可要好好生补。” 梁安:“谢娘亲,儿在太学吃的很好。” 梁恒在一边吃着,莫名地安静。 他吃得很少,像是胃口不佳,不过几筷后便请辞。 宁王妃抱怨着:“恒哥你也瘦了,怎么不多吃点?” 梁恒笑:“已在大理寺提前吃了晚膳,儿还有要事在身,不能久待。” 御史台式微,如今鹤京要案都由大理寺并刑部审,金吾卫旁从。梁恒身为大理寺少卿,既然有要事,便也耽误不得。 “知道了,”宁王妃叹了口气:“忙完便借着休沐早些回来陪娘亲去谭拓寺。” “是。” 梁恒带着升吉出了宁王妃的西院,升吉在一旁低声询问:“郎君可要院里小厨房备着饭?” “你倒是挺聪明的。” 梁恒瞥一眼身边的升吉,调侃。 升吉得了夸奖不好意思地挠头:“哪有哪有。” “哪有你个头啊!这府中事大大小小都是王妃主理,你这话说出来是要伤谁的心?” 梁恒抬手作势要打这奴仆,升吉吓得抱头,哭丧着脸:“不敢不敢,奴再也不乱说话了。” “下次说话过过脑子。” 梁恒恨铁不成钢,扇骨敲了升吉的脑袋瓜,转而又说:“备车,回大理寺。” 升吉年纪小,问题多,耐不住好奇又问:“郎君怎的刚回来又要去大理寺?” “想保命,就勿要多问。” “是是是,奴这就去办。” 戌时明月照黑天,灯节才去不久,坊市尚未撤去的灯笼高悬竹竿上,风过时便成线地轻飘,光彩流溢。 车夫秦老伯松着缰绳任乖马悠悠行在路中,走到这西坊市,便离大理寺不远了。 突然,车帘被撩起,升吉探出半个身子对秦老伯道:“郎君要自行前往大理寺,让老伯你先行回府。” 梁恒一身轻松地下了车,把升吉也打发走了。 锦衣在身的俊美公子方一出现在熙攘的闹市,怀里便被胆大又含羞的姑娘们扔了花,绣帕之类的。 梁恒面上笑盈盈的,对此场景已是拿手,他将这些物什随意放在了一卖红果的阿婆摊位上。俊美的面容看似淡然,实则脚跟子磨出火来,闪身躲到了一处偏僻的巷子里。 脚步刚停,方才还含情带笑的眉眼顷刻平直,神情冷在黑夜中,梁恒盯着某处,冷声道:“出来。” 巷子里寂静无声,素淡的月色中,不起眼的拐角眨眼显出了一个玄衣身影。 低沉恭敬的声音随身影同现:“世子。” 梁恒道:“让你准备的东西可带着了?” “回世子,暗卫三皆以备全。” 梁恒长眉微挑,甚是满意:“去吧。” 随后他出了巷子,步至大理寺,遇见了更夫,特意打了声招呼。而后顶着寺内值夜司直见鬼的目光,在自己作业的房间中点了灯。 仿佛灯不灭,人就在。 待到夜半时,梁恒揉了揉疲倦的眼睛,唤司直:“再点盏灯过来。” “是。” 灯换了,恰打更声再过,就是夜半时。 梁恒关好门窗,身后便出现玄衣黑影:“世子,这是衣裳。” 梁恒点头:“去蝉坊。” **** 窗外的打更梆声不知换了几回,宋婉想着早已默守的约定,辗转难眠。 月色如霜,冷风扣扉,烛火摇曳于铜柄上,微光褪暗夜中。 宋婉起身,披着外衣坐在窗前,第一次主动打开了那个对她而言神秘至极的系统。 系统界面光洁,岐黄堂、医学商场尚呈通开之势,但「古今心话」「易天改时」仍是封闭。 岐黄堂多是珍书古籍,有些甚至早已散佚于乱战流火中。 这全是宝贝啊! 宋婉按下难以言表的激动心情,点开一本,读得几乎忘神。 “咚咚” 突然的、清晰的叩窗声在寂静的夜中响起,宋婉吓得不小心打翻了手边的木杯,水淋湿了亵裤。 梁恒在外听到声响,俯身靠近窗棂,皱眉轻声询问:“怎么了?” 宋婉下意识摇头,而后才发觉梁恒看不见,她也探身微微近窗,绯唇轻启:“无事。” 怕梁恒再问引出声响,吵着白芷睡觉,她又靠近些,柔声道:“妾换身衣服就来。” 烛火半明,照不尽这墨黑世间,却独独在窗纸上明裁出两人隔窗依偎的剪影。 入内室,只见白芷抱着被子睡得正香,宋婉呼了口气。 她换好衣裳,临走前带走了早备在案上的药囊。 出门后,宋婉福身行礼:“梁大人。” 梁恒这几天听宋婉唤这三个字听得头痛:“私下不必梁大人梁大人的叫。” 宋婉走在梁恒的身侧,闻言轻轻蹙眉,有些困惑:“嗯?那该如何唤梁大,”停顿,改口道:“如何唤郎君?” 像个真心求问的学生。 梁恒逗人的心思突然活络起来,他望着天,缩小放缓自己的步伐,偏头看向宋婉乌黑的鬓发:“就唤我久熙。” 梁恒,字久熙。 恒,久也;熙,明也。 秉身天地,魂掷求道途,如行暗狱,坠荒渊。然君子漆骨竹心,当久,且明。
第15章 “大人莫要说笑。” 宋婉仰眸看向梁恒,有些失语。 盛朝律法严明,若她没记错,取字也是有财有权人家子弟才会有的待遇。且,虽同侪之间可唤字相称,但女子不可随意唤男子名字,有 亲有婚不在其内。 “那就随你吧。” 梁恒垂眸,很温柔地说。 那双在月色下有些不悦的眼睛刻着自己的身影,他指尖又开始莫名发痒。 想要抚摸那双眼睛,从钝圆的眼角轻滑至平和的眼尾,千百次。 宋婉却听到暗夜中身后的脚步声,她立即移开目光看向声源处,敏锐的像只猫儿。 来者是一位玄衣暗卫,带着黑铜面具,气质冷冽。他躬身行礼:“世子,人已带到城外春明桥上。” 梁恒与宋婉一同看过去,他听完点头:“好,下去吧。” 宋婉见那暗卫在梁恒吩咐后,转眼隐在黑夜中,便知这些暗卫武功着实不凡,只是还是比师兄要差些。 她亦是习武者,瞿山门派虽隐在江湖中,日渐衰落,然百年宗门,不败于一时。师父与诸位长老都是侠客大家,精挑门徒,亲身授教,端风谨学,莫不作则。 宋婉曾为武试次第,虽最后择医从之,却也能看出来一些暗卫武学门道。 “可害怕?” 梁恒见宋婉失神,提起宫灯照亮彼此的面容,问她。 宋婉对视,平静地回答:“岂会不怕。” 如有一丝差错,可能再度命丧黄泉,她也是凡身肉//体,还是记忆残缺之人,前路未卜。 重生之后,宋婉离师门万里,与师兄不见,抱着刻心钻骨的痛,再度踏上这人间红尘,只求改一人命。 只是四顾黑夜,冷风欺身,她瘦削的肩似乎担不上这落光,轻颤了一下。 梁恒见状,抿唇不言。他将灯递给宋婉,解开自己的立领披风,披在宋婉肩上。 “你绝非莽行之人,可有准备?” 梁恒抬手轻抚披风的折痕,低头看着宋婉乌黑的睫毛:“与我讲罢。你我现在是同途之人,当交心。” 宋婉侧眸看着梁恒搭在自己肩上的手,修长匀称,她转身,提着宫灯先梁恒一步:“未曾想隐瞒大人。” “妾自备一味药,将涂在腕上,起初无色无味,约莫一个时辰后便改色为红。大人寻此踪迹来捉人即可。” 梁恒的手落空在风中,听见前面宋婉的声音,平静如山泉细流,与初见那日一样。 “好。” 梁恒以权谋私,带着宋婉夜半出了城门。 梁恒解开缰绳,问:“可会骑马?” 宋婉看着那大眼睛的马儿,点头:“略通。” 说是略通,其实她在瞿山与师姐偷摸下山,都是骑马而行。山路险隘弯折,没个好马术那真是把头悬在绳上了。 宋婉利落地上马,将绳轻一拉扯,骑在前头,梁恒失笑,也快马追去。 月色如霜遍染丛林,鸢鸣深山。二人追赶争时,所过处尘土飞扬。 “春明桥便在前头。” 果不然,宋婉已模糊看见桥上站着两个人。 见到梁恒下马,那两人急忙过来:“大人,你们可算来了。” 一靠近,面容便熟悉起来,正是昨日绑架宋婉的两个船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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