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睡吧,小狸子,跟着娘子,今后你可享福了。” **** 寒夜,清凄的月光透过窗棂洒落到布置奢华的房间内。 劝慰的声音在耳边轻响:“阿婉,孩子已经死了。” “那你为何不跟着去死?” 冰冷怨恨的声音如同利剑,扎进背后滚烫的胸膛,血腥味弥漫在鼻尖。 那人温暖的臂膀慢慢搂紧怀里的人,声音嘶哑:“我会死的,阿婉。你要好好活。” 一滴泪滴落到脖颈,宋婉被这突然的凉意惊醒,她猛地睁开眼睛,只听风吹过林荫的莎莎声响。 她捂着急剧跳动的胸口,撑着手慢慢坐起来,眼前初夏光景生机勃勃,但是心中却莫名漫出一股浓烈的荒凉感。 仿佛,梦里的那一滴落泪,荒芜了此后的岁月。 白芷早就醒了,正在院里逗着小狸子玩。 她捡起落花,飘飘洒给咪咪叫的狸奴,转头对檐下的宋婉大笑:“娘子,给小狸子取个名字呗!” “名字?” 宋婉刚被噩梦惊醒,尚未回神,看着花丛里乱跑的橘猫,只记得这小家伙舔米汤弄得满脸都是的画面,便下意识道:“就叫米汤吧。” 白芷“…米,米汤?” 哦,宋婉想起来了,她可是带着事情回来的,要给红玉的方子还在书房呢。 白芷愣愣地看着宋婉起身去了书房,完全没在意自己刚刚说了什么话。 她低着头挠着小狸子的下巴:“…唉,米汤,你可喜欢这名字?” “喵~” “啊?你真喜欢米汤这名字啊?”白芷大为不解,但看着小狸子琥珀色的眼睛,败在这双纯真的眼眸下:“好吧!你以后就叫米汤了!” “谁叫米汤?” 宋婉提着药箱出来,看着白芷蹙眉问。 白芷理所当然地指着怀里的橘猫:“小狸子啊。” “你叫它米汤?”宋婉走近,拇指轻摸了摸猫头:“也罢,你喜欢的话,便叫它米汤吧。” “…啊?”白芷看着宋婉匆匆离去的背影,欲哭无泪:“可这是娘子你取的啊!” 可宋婉心里想着事情,根本没听到白芷的“呼喊”。 巷子口已停着马车,挂着宁王府的牌子,宋婉乘之到了大理寺。 魏机命人在门外接宋婉,她先去给红玉煮了药,安抚姑娘喝下去,才跟着厮儿入堂内,看见魏机坐在一堆成山丘的案卷后。 宋婉行礼:“魏大人。” 魏机摆手:“宋娘子不必拘礼,我这边还有些要事急需处理,稍等片刻。” “自然。” 宋婉望着周围木架上的卷轴,心神一动。她轻步走到那日曾看过的书架后,却发现想要原本位置上的案卷不翼而飞。她不甘心地在这架子上上下翻看了遍,确实毫无踪迹了。 “…是被谁拿走了吗?” 魏机突然在身后说道:“什么走了?” 宋婉转身,摇摇头:“没什么。” “我们可以去梁少卿那里了。”魏机侧身让道,请宋婉出去:“此时少卿正在刑狱中,我带宋娘子过去。” 宋婉装做看不出魏机眼中一闪而过的审视,淡声回道:“那多谢魏大人了。” 魏机看着宋婉出去,随后对身边的人吩咐道:“梁少卿要你们看好这里的卷轴,清点时少一个,你们就能摘牌走人了。” “是。” 宋婉走在魏机身侧,神情淡淡。 “魏大人可是有话与妾说?” 魏机移开目光,问:“宋娘子何出此言?” “这不过半刻钟的脚程,魏大人已是看妾十几眼了。” “额…”魏机被人当面拆穿,也不尴尬,反而笑笑:“确实有一件事想问一下宋娘子。” 宋婉停下脚步。 “妾愚笨,魏大人不妨直说。” 魏机挠头:“不知宋娘子家中可还有姊妹?” 这是什么问题。 宋婉不解,却也直言:“考妣*只有我一个女儿,不曾有姊妹兄弟。” 她继续走着,微微笑道:“大人怎么突然问起这个了。” 魏机垂眸看向宋婉白皙清秀的面容,乌眉杏眼,小鼻薄唇,说不上美丽,也谈不上中意,却无端给了他几分古怪的熟悉感。 “真是对不住,引宋娘子伤心了。” “无碍,”宋婉借机卖了个惨:“这话妾已经不知说了多少遍了。” 父母皆逝,留孤女在世。 宋婉前世今生,都是如此。 刑狱到了,魏机身有大理寺职务要事,只安排狱卒带着宋婉进去。 这次的牢狱要比上回更幽深黑暗,火把照亮下行的山石路,一路上可以听到牢房中犯人呜呼哎呀的嚎叫声。 宋婉秉着气,随狱卒到了一处刑房,推开门,陈旧的血腥气味扑面而来。 她在明灭烛火中,看见梁恒血红挺拔的身影。 “…梁大人。” “到了。”梁恒转身,他穿着绯色官服,瘦腰长腿,剑眉星目,看见宋婉启唇淡笑:“要来审审吗?” 随后又说:“可以用刑的那种。” 宋婉:…… “不必,妾无官职在身,不可乱用刑律。” 她走近了几步,才发现陈婆、段女还有柳娘都在。不由感概,把这三人凑在一起,真是差点要了自己的小命。 “大人可审出了什么?” 梁恒坐在一边,懒懒散散地说:“尚未,我也比你先来一刻钟,不过审人嘛,自然是慢工出细活儿。” 柳娘被梁恒阴测测的语气吓得半死,急切道:“大人饶命啊。奴真的什么也不知道。” 宋婉站在梁恒身侧,听到柳娘的声音,她与梁恒都轻笑出声。 “柳娘,你可知道,红玉姑娘还活着,并且她已经醒了。” 宋婉从袖中拿出一带着血红点的白布,慢慢将它展开,冷然道:“你曾经想要焚毁的血书,经火不死。其上罪责,你认与不认,都已经是板上钉钉的事。”
第19章 宋婉将手上的血书递给梁恒,道:“红玉昨夜便清醒了,这是她想要告知梁大人的事。” 梁恒接过那浸血的布,凤眼低垂,沉声道:“将她们三人分开提审。” 旁边候着的狱卒:“是,少卿大人。” 宋婉看了眼神情淡漠的梁恒,问:“梁大人看了红玉的证言,有何感想吗?” 梁恒余光轻瞥了宋婉一眼,慢条斯理地把血书收好,转身:“不妨先说说你有何感想?” 宋婉跟在他身后,轻轻叹息:“妾今日去看了红玉姑娘,她将与柴小公子的事情原原本本地告诉了妾。” 几个时辰前。 午后,宋婉带着药去见了清醒过来的红玉。 一袭粉衣的红玉坐在榻上,看着宋婉端着药进来,面容平静。 她接过宋婉递来的汤药,也不问是治什么的,一口饮尽。 随后放下汤匙,看着宋婉说:“我知道你是大理寺的人。” “你们也找到柴公子了吧。” 宋婉坐在红玉对面,看出姑娘淡定面容下的紧张,她纤细的指尖在不停地微微发颤。 “我不是大理寺的人,只是一个江湖游医,红玉姑娘不必紧张。” 宋婉缓缓起身,走到雕花窗前,感慨一句:“春日虽暖,却让人多病伤寒,但人死不能复生,若红玉姑娘为情所困,如今也该放下了。” “为情所困?”不远处的红玉嗤笑一声,忽地站了起来,满目通红:“什么情?与柴公子的情?哈哈哈哈哈” 她披着光跪在地上,掐着自己的脖子,发了疯地狂笑,好像被点了笑穴一般,晶莹的泪水从眼角滑落。 宋婉快几步走到红玉面前,蹲下,温柔又不容拒绝地握住了红玉冰冷的手腕:“并非柴公子,你心属的另有他人,不是吗?” “你知道是谁?” 红玉掐住自己脖子的手被宋婉移开,她倒在地上,神情呆呆地问。 宋婉看着她,轻轻摇头:“我虽然不知道红玉姑娘你心属郎君到底是谁,但大致不会是左拥右抱,强娶民女的柴小公子。” “桃香坊女子并非官妓,有自己的特殊营生也说得过去。但它能在朱雀街这样的繁华地博得香名,想必其中女子也非寻常。而红玉你为新进头牌之一,柴小公子这样的人不知见了多少,我以女子心猜测,想必就不会是他了。” 宋婉轻轻搂起把自己糟蹋得满身伤痕的红玉,递给她一个瓷瓶:“这是玉容膏,你如果不想留下疤痕,可以一用。” 红玉接过:“多谢娘子。” 她看着宋婉刚才所在窗前外的风景,沉默良久。 “小娘子说得不错,我看不上柴公子那帮人,但既然被卖入了坊内,给金银的就是客人,就得好好伺候。我十五岁进了坊内,第二年就当了牌子,也遇到了…” 红玉说到这,泪水不禁蓄满眼眶,她夺过宋婉刚拿出的帕子,擦干了泪水,道:“遇到了我的好姐妹。我们是一个村子长大的,只是她审貌这一关没过,做了桃香坊的粗使丫鬟。我怕她受欺负,求了柳娘,让她做了我的贴身丫鬟。” 红玉与姐妹娟姑岁数相当,相识于垂髫之年,生在野村,家中孩子都有七八,彼此着衣不知冬夏。红玉自幼生得好看,脾气也火,娟姑小时候耳朵因为太饿了偷吃,被祖母拿着火钳烫过,形状怪异,饱受村里孩子欺凌,她性子软,全靠红玉挺身相护。 二人被石头砸的鼻青脸肿,躲到树洞里勾着小指约定,来日要嫁到一个村里去,方便骂架上仗能有金兰撑腰。 但红玉她爹沾了赌,把家里输的口粮都不剩了,她兄弟还得继续读书,要给私塾先生纳上束脩。祖母哭瞎了眼,娘亲无奈,咬牙买了一串糖葫芦,把红玉卖到了桃香坊。 娟姑她爹看红了红玉被卖的钱,等秋天粮食割了,家里暂时没活干了,便也提着娟姑把亲闺女卖了出去。 “这个地方待得久了,逃出去的心就淡了。本来我想着,多陪些客人,也能多拿点钱。等娟姑和我都老了,就能有个落脚收棺的地方,不用躲树洞了。” 红玉抱着自己,紧紧缩着身躯,声音平静地讲诉着故事。 “柴公子是去年冬我新接的客人,他给钱大方,有时打我骂我,我把娟姑支出去,都忍了。眼看着,攒的钱越来越多,都快够我赎身了,娟姑也高兴,她都找房牙瞧好了鹤京外的一处地段,土贱又清静。” “此前有听娟姑说,桃香坊十几年头牌都没能把自己赎出去,她说想必是那些头牌们钱攒得不如我多,现在想想,真是可笑。” 红玉那晚陪完客人,心情格外忐忑地去找了柳娘讲自己打算赎身的事情,本以为柳娘会万般阻挠,但柳娘只是合上装金首饰的檀木雕花盒,笑吟吟地说要祝酒一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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