梁恒这月余并无多少睡意,他又进了书房,将手中的人用到每一处地方,确保万无一失后才心神渐松。 派出去的暗卫都已回来,梁恒也知道了宣饮竹的事情,也了解到林扶微的身世。 这两般女子,竟要将鹤京搅成一滩浑水,着实令梁恒惊奇。 再加上赵青酌那拎不清的蠢货,梁恒想想都头疼。 圣君已经多日不曾露面,全由赵青酌和林扶微两人左右朝政,梁恒冷眼旁观者两人争斗,将朝中局势看清一二。 书房的灯又添一盏,更声漏断。 梁恒从书匣中取出一信,执笔落墨。 他连续多日给燕州寄信,未见阿婉回信,想必她是随宣饮竹出燕州。 但他又怕自己推断错了,许是阿婉真的没收到信,便在睡不着的时候写下许多话,等天色微明时再由重返的信鸽寄去燕州。 这是第十封还是十一封,梁恒记得头痛,索性洋洋洒洒写了两封,搜肠刮肚的把该说的不该说的都写了个遍。 末了,又在尾部以小字缀上一句—— 吾一切安好,盼归盼归。 不过一月后的清晨,梁恒起了个早,穿着朝服去上朝。 谁知到了紫宸殿,毛公公出来说圣君昨夜遇到刺杀,还好太子救驾有功,并未手上,只是需要静养。圣君有令,今日各位大臣可以散了。 午时,府中暗卫禀告说:“为了抓住刺客,太子命人下了禁行令到各州,无官服公验者不得入州。” 梁恒蹙眉:“林扶微没阻拦?” “没有。” 林扶微与太子必然不是一路人,但如果她没有阻拦,说明这事肯定是利于双方。 梁恒抬手下令:“派三人去燕州查探,其余十人都到漯州,任何不对劲都要向我禀报。” 燕州有宁王在,梁恒不是太担心,只有漯州,这个地方总觉得太奇怪,必然是要多派些人去。 “此外,若你们遇到阿婉和宣饮竹,先助她们拿到行路公验,余事都可放一放。” “是!” 交代完这些,梁恒又唤宫中眼线,问:“刺客的事情不必再说,宫中可还有其他事情?” “半月后,大庆殿,圣君将祭拜诸神。” 梁恒闻言,眉眼蕴起浓色,圣君从未有在秋末祭奠的意思,想必这定是云栖借以圣君的名义对外发出的诏令。 他们想玩请君入瓮,梁恒自然是不介意。 禁行令推行速度之快,令宋婉猝不及防,她还有两州的行路公验未曾拿到。 在灵州宋婉被拒,无奈下她又回葫州平江请乔池烟打点人情,才过了灵州向燕州去。 这一耽搁又是十天,加之愈往西北愈加寒冷,行程迫不得已减缓,宋婉到秋末初冬才进了燕州境内。 然而这一次,宋婉进城却见街市冷清,行人脚步匆匆,神色仓皇。 这与之前太过不同。 宋婉心中沉紧,她走到桃花殿外,见到熟悉的身影才松了一口气。 躺在草席上的男人听见脚步声,向外看,愣了一瞬:“哎?是你啊。” 宋婉点头,她问:“今日城中为何冷冷清清?” “你什么都不知道还敢来燕州城?” 男人坐起来,指着外面说:“大家伙都想逃出去,你倒好,还偏偏进来了。” “燕州前几天一下死了二十多个,城中大夫说是瘟疫。现在将军下旨,非有要事不得外出。” “多谢,你也保重。” 男人摆摆手,又躺下去:“烂命一条罢了。” 宋婉向他辞别,去见陈轻。 陈轻见了她,一开口便道:“城中瘟疫愈演愈烈,不过七日,已经有三十多个人去了,你可有什么法子?” 宋婉问:“城中大夫何在?” “正经的不过三位,”陈轻说完,叹气:“要紧的是燕州草药也相当不够。如今鹤京下了什么禁行令,外面的药商进不来,将军上述后又被驳回,眼下只能让病人自生自灭,毫无办法。” 治病的草药不能供上去,无药可救,才是最致命的。 但是鹤京那两位又发什么疯,竟然在冬日这个时候下禁行令,岂不是给外寇好机会? 宋婉面色冷了又冷,她看着陈轻说:“你与将军禀告,先在城中隔出一地救治百姓,再将各位医者请来。” 梁逸听闻宋婉的请求,当即应允。 “边境已有戎敌来犯,我今夜要带将士出城驻扎,陈轻你为我部下,守在城中,看好知州,勿要让他乱来。” 陈轻道:“是。” 在隔离的营地中,宋婉先报出瞿山霞医之名,来掌控局势。她从几个医堂知道备库的药草即将用完,眼下就等着临近的州商能拿到行路公验送过来。 总之,局面十分不利。 “学徒也不够用,”老大夫抱怨道,“大家都怕染上瘟疫毒气,不敢靠近。咱们都是一把老骨头,又照看不了这么多人。” 听着他们的话,宋婉对城中现状有了一定了解。 “不管之后如何,眼下先将拟定好的方子开出来,大锅主药,让百姓喝下去才是最好。” 宋婉抬手止住各位的唠叨:“至于其他事,我会再和将军商量。” 各位医者面面相觑,显然是有些不相信这个过分年轻的姑娘,要不是霞医之名如雷贯耳,他们也不会轻易听认宋婉的安排。 宋婉找到陈轻,说了要求:“尽快将周边能调的药草库调过来。” 陈轻写完折子,回:“鹤京严令,我只能尽力,你还有其他法子没有?” “将军外出,守城人手不可调动,但照看病者又少不得人,”宋婉看着窗外,道:“我记得德正年间,燕州还有女军令,眼下可还用得?” 听到宋婉说这番话,陈轻愣住,他搁笔思索片刻:“你是说,效仿女军令以助此行?” “如今戎敌又犯,周边村落谁可幸免?” 宋婉道:“女子性柔志坚,心细恭谨,若使其冻毙风雪中,实丧良才,不如征召城中顾病者死身,共度寒冬。” 良久,陈轻才慢慢说道:“此事,需得和将军与知州共商。” 宋婉懂他的难处,点到为止,并不多言。 她回了住处,突然听到脑中一响—— 「宿主可否要用易天改时,可以此逆转局面~」 逆转局势? 这样的局势也可以逆转吗? 如果这样前后无援的局面都能更改,那么,梁恒呢? 系统完全可以听懂宋婉的心声,那诡异的声音继续响起—— 「什么都可以 哦噢,仅可使用一次」 什么都可以! 宋婉眼睛一亮,一霎心脏猛烈狂跳,然而下一句话又如同巨石压顶,把欢喜压得粉碎。 什么都可以,但只能一次。 这世间到底何事能如愿? 宋婉不知道,她瞧着窗外,有一群孩童欢呼跑过,彼此争着声量喊:“下雪了下雪了,不用去学堂了!” 天地间,白雪纷飞。 长街明灯,万物归宁。 稚子如此开怀也不过是心思单纯,遇飞雪寒冬,便忘却冰冷,只要不上学堂就将心中念想添上七分。 原来并不是世事难如愿,而是自己太过贪心。 宋婉垂眸,难以抑制地嘲笑自己,谁说她心无所愿,不过是没遇到那份执念。 早在前世,她就已在桃花殿前,求了下一世的缘分。 梁久熙,你怎么就遇到我了? 宋婉低头,清泪流出,染湿案上那一封封从鹤京送来的书信。 鹤京,大庆殿。 乌云密布压城,冷风呼啸殿前。 百官朝服,立身于大庆殿内。 礼部侍郎擦了擦额头上的汗,唯唯诺诺道:“林执笔,为何圣君还未来?眼看这” 林扶微面不改色,道:“不必担忧,方才太子已经去文德殿看望,想必很快圣君就来了。” 礼部侍郎怎么可能不担忧,但他也无甚办法,只能讪笑:“好,好。” 殿内暖炭烧着,大臣们见圣君久久未到,不免心急起来。 圣君可是有两个月没上朝了,以前纵然沉迷丹青墨笔,也从未有这样的状况。 几位老狐狸彼此看了一眼,都觉得今天会有大事发生。 殿外黄门远远看见一个身影,连忙喊道:“太子到!” 赵青酌刚踏入大殿,便发觉所有人将目光看向自己。 他面容温和,拂去衣肩上的薄雪:“许是今日天寒,父皇身体不适出面,所以便叫我告知诸位祭拜改日再行。” 赵青酌刚说完,宰执王稳便道:“太子,纵然圣君身体再如何不适,两月来到今天,再见我们这群老家伙一面总不会不行吧?” “父皇未曾下令要见尔等。” 王稳冷笑一声,他性格刚烈,为官几十载,两朝臣子,什么风浪不曾见过,什么祸没惹过,照样是坐到今天这个位置。 “臣子实为百姓之臣子,君令可有所不受。两月来,各州各城之事压积日久,上无令下,诸事不行,百姓何为?” “如今太子监国,不积极推行政令,反而拉结朋党,如若今日不见圣君,国将无国!” 赵青酌最恨别人说他无能,这王稳仗着位置高就敢和他叫板,他怒道:“放肆!” “宰执说这话,莫不是看不起本太子?” 王稳站在百官中间,看着太子冷笑:“老臣看不起的,从来都是为一己私欲而争权夺利者!” “你!” 未等赵青酌怒斥,一道声线惫懒的男声在人群中响起。 “诸位,殿内不可喧哗。” 各位缩头官员们颤颤巍巍地看向说话的人,到底是哪个不长眼的敢在这两位中间搅混水。 梁恒姿态从容地接受大家看来的视线,他俊脸带着痞意的笑:“不是要见圣君吗?” 他摊开手,说:“圣君不来,我等臣子前去不就行了。” 于是在诸位目瞪口呆中,梁恒着一身绯红官袍,推开殿门,踏入茫茫白雪地。 他负手立于风雪中,做第一个士卒。 不多久,梁恒身后慢慢地,一个接一个地,追随着诸位臣子。 大庆殿只余林扶微与赵青酌。 林扶微看着一位位官员离去,火上添油:“太子殿下,你终究比不过他。” “闭嘴。” 赵青酌阴沉着脸向外看去。 林扶微摇摇头,真是耐不住气啊。 文德殿外的公公哪里见过这阵仗,他欲哭无泪地告知各位大臣圣君已经服完药歇下了。 王稳不在意:“我等在殿外等圣君醒来。” 毛公公进殿后又出来:“云栖国师说不宜这么多人在外,容易惊扰圣君。” 梁恒摆出一副深感奇怪的神态,“正所谓正气存内,邪不可干。各位大臣都是圣君治国能干之臣,正气凛然,有大臣们坐镇,忠心祈愿圣君龙体康健,何畏邪神?又何来惊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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