范氏对这些花草之事并无太多研究,只因大长公主府仿着江南园林建的,范氏那几年正和自己的婆婆明里暗处较劲,非让江若汐把钟府也收拾一番, 纵然账上余钱不多。 范氏本想拿出自己的嫁妆填补,公爹不愿,因有损国公府颜面,最终是钟行简开了自己的私库,填上空缺。 大长公主看中这个嫡孙,三岁时,便看出钟行简有鼎盛国公府的气韵,特别优待,赐他田产、庄子、店铺等一应丰厚私产,国公府上下独一份。 同时,还派了一位老管家,帮忙看顾。 上一世,江若汐曾耿耿于怀,自己是否哪里做得不够好,得不到钟行简信任,没能帮他管理私产。 如今,倒是罢了罢了! 连着中馈之权、主母身份,她皆不看在眼里了。 跨进安乐堂时,屋内格外沉寂,不似往日热闹嘈杂,恨不得老远就能听见范氏高亢而骄傲的嗓音,全是自家儿子又挣了什么脸面。 见江若汐进来,钟倩儿只扬起脸看看,刘玉也跟着坐那没起,点头示意。 江若汐向范氏福身,惹来钟倩儿的不忿, “你心可真大,让母亲等了你两三个时辰,就这样随便请安,还不跪下请罪。” “是啊,大嫂。”刘玉招呼着屋内丫鬟拿蒲垫。 “你也知道她是你的大嫂。”嗓音低压压的,钟行简端坐在圈椅里,眸色微凛。 不停一刻,刘玉霍然起身,见钟倩儿无动于衷,扯她一起朝江若汐福身。 世子爷的规矩就是大。 大也有大的好处,刘玉幸灾乐祸,今日定能看到江若汐的笑话。 蒲团在前,江若汐视线在其上虚虚一落,“不是儿媳不跪,只是今日,儿媳并无甚过错。” “放肆!”茶盏骨碌碌滚到江若汐脚跟,苦涩的茶汁渐一地。 范氏头脑登时发昏,扶额半响才道,“世子,你看你管的好媳妇,她的规矩呢!” 钟行简闻言,目光幽深。 自江若汐进屋,钟行简的视线始终凝在她身上,昨日才刚见的妻子,却仿佛变了模样,她面颊粉嫩嫩的,如雨后盛放的牡丹,未施多少粉黛,整个人倒流露出一抹柔和宁静的神采。 自进门起,她未曾看过他一眼。 未等钟行简言说,江若汐朗声回禀,“母亲容禀,今晨之所以未曾侍奉母亲左右,是因我感到身体有样,怕把病气过给母亲,遂借了祖母之名,出去寻太医问诊。” 钟倩儿冷哼,“托词,你就不怕把病气过给祖母嘛!” “我本也想悄悄找太医瞧,没想到祖母知道了……这才在大长公主府上看诊。” 刘玉遮鼻掩笑,“难不成大嫂觉得母亲比祖母还要娇气。你与母亲说,母亲难不成拦着你看诊?怕不是假借看诊之名,到祖母面前说了什么。” “儿媳所说,句句为真。” 范氏刚缓过来的脸上狰狞再次压不住,“胡说八道。” 钟行简神色不变,见江若汐神色自然,目色坚定无闪躲,笃定,“江氏并未说谎。” 所说她想过,也发生过,何谈真假。 “世子曾任军中虞侯,听说识破不少奸细斥候,判断肯定不会出错,可是,大嫂说自己病了,却没见药,是不是所谓的病,只是大嫂臆想出来的?”刘玉句句婉转温和,字里行间却像有无数支暗箭对准江若汐。 江若汐眼神淡如纤云,“请母亲等等。” “等什么!我看你就是巧言令色。”范氏根本不想等,今日不发难,她颜面何在,“陈嬷嬷,拿家法来。” “是。”陈嬷嬷招手,屋外早就准备好的一应婆子抬着条凳、荆条、粗绳鱼贯而入。 钟行简神色微拧,见婆子们欲扭着江若汐用刑,半分阻止的意思都没有。 江若汐也没指望过自己这位夫君, 只是默默咬牙对抗。 “大奶奶,我家夫人真的病了,大长公主命身边的姜嬷嬷亲自去太医署取药,正在来的路上。”菊香苦求范氏,无果,又转身爬到钟行简脚下拽住他的衣角, “世子爷,看在夫人这么些年尽心尽力侍奉公婆、操持整个国公府,全心全意照顾您和馨姐儿份上,您就替夫人求个情吧。” 许立吓得惊出一身汗,拉扯她,“菊香姑娘,你此举成何体统,快撒手。” 菊香泪汗具下,拼命摇头不撒手,钟行简漠然扯出衣角,不闻不动,仿若一块木人。 单人难敌四手,江若汐很快被压倒在条凳上,刘玉和钟倩儿也无端激动了起来,终得了一种畅快,范氏急得扶榻几站起身,厉喝道, “打,快给我打,狠狠地打!” 第04章 不请自来 "母亲稍候。”钟行简丢出淡淡的几个字,婆子不明所以先住手。 范氏怔住,难以置信地看向儿子,"这个时候了,你还要替她说话嘛!” "母亲息怒。”钟行简轻拂袍摆起身,语气平淡,如簌簌积雪,"官署审案讲究证据,犯人可陈述辩驳。江氏所说真假,可稍等片刻,看姜嬷嬷是否送药前来,再做定论。” 菊香跪匍在那,抬头仰望鹤然而立的世子,感念他替夫人说话。 可是,拿江若汐和犯人作比较,在钟行简心目中,恐怕早已认定她有罪。 他不是替她说话,而是放不下自己一贯恪守的规矩情理。 何谈感念。 范氏唇色发紫,声音气得发颤,"什么审案断案,这里不是公堂,江氏顶撞婆母,我还打不得了!” "捆上,打!”范氏今日铁了心,不立威信,日后如何服众。 婆子们又得了令,不敢得罪大奶奶,用粗绳捆住江若汐,扬起荆条这就要打,门帘挑动,姜嬷嬷跨进门来, "住手。”她声厉不失温谦,行走间周身稳如山峦,连裙摆都好似纹丝未触。 荆条在离江若汐一寸位置稳稳停住,婆子们见风向又变,不敢再动。 姜嬷嬷:"老奴这倒是看不明白了,老奴跟随大长公主几十载,从来没见过国公府平白无故动用私刑的道理。” 跟随而来的荷翠扑上前扯开几名婆子,和菊香一起将江若汐扶起。荷翠知道夫人回到府上,范氏定不会善罢甘休,将馨姐儿交给院中嬷嬷,早早跑到角门迎接,见姜嬷嬷到府,一路引到安乐堂。 范氏闷在原地。 几厢正在僵持,刘玉自个儿揽下打圆场的"重任”,笑迎, "姜嬷嬷,您来了怎么也不知会声,我上前院迎您。” "不必二夫人费心。”姜嬷嬷说完随即转身向范氏福身以礼,又依次见过几位主子,最后询问江若汐, "世子夫人可无恙?” 江若汐福身,"有劳嬷嬷,我无碍。” 姜嬷嬷这才切入正题,神色庄肃,"这是大长公主赐给世子夫人的药,大长公主说,让世子夫人好生休息,把身子养好,早生嫡子。” 刘玉见那一包包沉甸甸的草药包,讪讪笑道,"原来大嫂真的病了,你瞧,是我们错怪大嫂了。” 范氏可不这么想,鹰鸠般盯着江若汐,"就算你病了,也难逃不敬长辈的罪责。” 言罢,又要接着打。 姜嬷嬷拦住,"敢问大奶奶,世子夫人如何不敬长辈的?” 范氏没脸说出口,刘玉察言观色,又眼巴巴跑出来代劳,"姜嬷嬷有所不知,世子夫人今晨未曾通报一声,便未向婆母请安,私自出府,这才惹得母亲生气。” 闻言,姜嬷嬷冷哼出声,"大奶奶好大的架子!大长公主都未曾让各位媳妇晨昏定省、侍奉在侧,大奶奶倒规矩大得很。” 这意思,江若汐以后都不必晨省昏定,侍候婆母。 代表大长公主到府,自然不止传达主子的话,喜恶、威严也要一并传到。 范氏钳制儿媳的招数,今日竟被这样甩在了她脸上。 噎得范氏差点背过气去。 大长公主和婆母之间较量,刘玉不敢插足,暗自退到一旁,这也不失为另一出好戏。 钟倩儿看不下去,出来鸣不平,"姜嬷嬷,祖母怎么老向着江氏说话,我母亲可是为国公府生了一众儿女,操持了半辈子,她江氏进门才几年,就病了!再说,她连个嫡子都生不出来。” 面对孙辈,姜嬷嬷收收气压,展开一丝和善,"二姑娘,您还未出阁,后院的事您不懂,老奴劝您少掺和为好。” 女儿都要外嫁,这一是怕她受人蛊惑,二是把她当成了外人。 钟倩儿生气,又不敢在姜嬷嬷面前造次,拧着帕子跑到刘玉斜后方的圈椅里闷声坐下。 姜嬷嬷这才接着道,"大长公主有令,以后世子夫人专心养身子,早日绵延子嗣。” 范氏正要发作,姜嬷嬷又说,"世子夫人请辞,不愿再担中馈之责,大长公主让老奴把对牌交还给大奶奶。” 打一巴掌,也算给了个甜枣。范氏有气撒不出,黑着脸接过对牌,胸口更堵了。 姜嬷嬷要走,江若汐出门相送,一众人就此散了。 * 姜嬷嬷回到府上,将所听所见一五一十相禀。 大长公主府请了太医署院正看诊的消息传进宫里,官家特意派人到府,询问皇姑母身体安否。 大长公主如实相告。 送走使官,国公爷忧心,"大孙媳妇从来都知礼明事、任劳任怨,怎的今日突然前来请辞?” 大长公主看着两盆开得正盛的花绣球,叹道,"这后院的女人啊,就如同这些花,花无百日红,你怎知不是种花之人突然移情别恋了呢!” "公主何意啊!”国公爷辗转翻想,"难不成是行简动了歪心思?”旋即又否定这个想法,"他我还是了解的,不比行霖,最是端肃稳重,怎么可能。” 大长公主收回视线,招呼夫君坐下,"我方才遣人打听,你三妹妹家的一个孙辈,应是行简的表妹,要投奔到府上,许是与此事有关。” "哪个孙辈?”先前,钟家虽算不得上大户,可家中兄弟姊妹不少,一心供应他科考,一朝高中状元,被大长公主看中招为驸马,家里的亲戚也得了不少好处,每年都会有人到京拜谢。 只是,如今儿孙们渐多,他分不清楚了。 大长公主也不甚清楚,"我已经着人去查。” 见大长公主如此重视,国公爷眉间凝重,"是否需要我提点行简?” "不必,孙辈们的事,就让他们自己去处理吧。”大长公主抿茶,淡然道,"朝堂之事行简虽利落周全,可这宅院里的事,也是修身的一部分,你们读的圣贤书,都说修身齐家才能治国平天下。往常,若汐替他将府上照料得太过周全,就怕他将这些当成了理所当然。” "这些子孙辈里,行简最为出类拔萃,也导致他自小就只把自己当成了世子,事事拿着尺子比对自己和身边人,也该补补齐家这堂课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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