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长公主眼底隐隐含着柔和笑,未再言语。 庭院中央有人起哄,“咱们让女子魁首与男子魁首比试比试,看谁更胜一筹如何?” 立即有人附和,吵吵嚷嚷声一层高过一浪。 钟倩儿扬扬下颌,“怎么样?敢不敢!” 投壶她势在必得,每年,在院中无事她便要练个一两个时辰,自信胜过所有人。 王子瑜正是意气风发之时,毫不忌讳回她,“在下愿意奉陪。” 两人投了三壶不分上下。 大长公主传话都赐了赏,投壶一事算是作罢。钟倩儿却因没胜耿耿于怀,接完赏后,重又下了战书, “哪日再有机会,另找东西比过,我定能胜你。” 王子瑜应下,“在下恭候。” 众人兴致而归,上了新茶,正要品,一女子翩然而至。 叶婉清身着舞裙,裙摆宽大而轻盈,色彩斑斓,有浓郁的烈焰,也有幽深的夜空,随她的走动似翻涌的云海, 在舞裙的包裹下,叶婉清的身姿更显婀娜,腰肢纤细而柔韧,红唇轻启,眼波流转间透露出无尽的诱惑。 所有人的目光瞬时被叶婉清吸引,她享受着众人艳羡的目光,脚步轻盈,顷刻来到大长公主面前,莹莹福身,举手投足妩媚多情,多少公子看傻了眼。 “舅祖母,晚辈叶婉清,您的寿诞,我请求献舞一曲,作为寿礼献给您。” 虽未见过,大长公主猜到此人就是投奔到府上的国公爷表妹的后辈。 “允。” 叶婉清起身却没即刻起舞,“小女还有一事相求,有舞不能没乐,听闻世子表哥钟行简弹《潇湘曲》一绝,小女子斗胆请表哥弹奏一曲,请舅祖母准允。” 大长公主不动声色看眼江若汐,缓声吩咐,“差人去问世子愿不愿意。” 第30章 她是处在云端的人 派来禀报的小厮话音刚落, 堂厅里冷了一瞬,复而稀稀落落谈论, “跳舞之人是谁?” “钟世子有艳福了,国公府不可纳妾的规矩也得改改了。” “佳人有约, 又是为祖母祝寿, 何乐不为啊。” …… 钟行简充耳不闻,坐在那冷着眸吩咐, “去请乐师。” 他不愿。 静了一瞬的厅堂又熙熙攘攘: “《潇湘曲》可不是随随便便一个乐师就能弹出来的。” “孔尚书会弹, 我听过,弹得极好,不如孔尚书弹一曲。” 人群里, 一个近四十的男子, 踟蹰在那, 小小的八字胡也跟着犯难,“这……” 孔兆才,礼部侍郎,六部中最年轻的侍郎, 靠得是岳丈家的势力, 他岳丈是徐国公, 当年身为榜眼的他, 被徐国公看中,招为女婿。 此人寒门出身, 才学尚可, 但要说出众, 还是他阿谀巧舌更为出众, 哄得妻子亲自张罗给他纳美妾,还常跑回娘家让父亲贴上老脸给他跑官。 可惜离尚书一步之遥之时妻子亡故, 给他留下了一男一女两个孩子,还有四五个小妾。 这几年之所以一直没有续弦,是因为他还打着下一个如意算盘:岳丈独女,国公之位无人继承,按族规要从旁支过继一个,可他再三思量,与其便宜了别人,为什么自己不直接入赘,让自己的儿子袭承国公之位。 他还要继续依傍徐国公。 “万万不可,我那点微末道行,连乐师都难比,怎么能在大长公主面前献丑。”他陈词谦卑,全然看不出正三品官员的架势。 此时,请乐师的小厮回禀,没有能弹奏此曲的。 又有官员劝孔兆才,“孔侍郎何必过谦,你可是以此曲名满过京城。听闻先夫人酷爱此曲,常让你谈曲跳舞,先夫人亡故后,也有人常听见贵府上传出琴声,自弹悼念夫人。你又何必推辞呢。” “真不是我推辞,府内自弹和大长公主面前献丑怎能一样,我未做精心准备,即是对大长公主的不敬呀。”孔兆才汗颜,他哪是自我哀悼,全是弹给徐国公听的。 这事徐国公自我体味便好,他可不想被反复拿出来琢磨,适得其反就得不偿失了。 国公爷倒是爽快,“无碍,寻常宴席罢了。孔 如果肯弹奏,我国公府自当奉为上宾。” 国公爷可不想让夫人失望。 又兼顾钟行简的颜面,孙儿如若应下,岂不是光天化日之下与其他女子眉来眼去,他的官声和国公府专情的美誉都将毁于一旦。 事已至此,孔兆才不敢当众驳钟国公的脸面,似是被赶鸭子上架,钟国公发话,他也不敢不从。毕竟国公也是分三六九等的,钟国公是一等。 抱着古琴,孔兆才被引到水榭处坐定,不近不远,琴声悠扬,入得在场之人耳中,正好能看见起舞之人, 这一眼,孔兆才直愣在场,翩翩起舞之人太过妖艳, 他本就是极重美色之人,府中美妾全是京城数一数二的美娘子。 一曲毕,琴弦颤巍不止,从指尖一路传导进心尖, 心头撕痒难耐。 “赏——!” 孔兆才闻声绕过水榭走来,特意挺直了腰杆,仪度上分毫不逊于少年俊朗之姿,甚至他自以为多了几缕沉稳老练的底蕴,更显气度不凡。 叶婉清站在舞池中央,眼中秋波流转看向来人, 四目相对,含着百千柔情的眼眸瞬时冷却,叶婉清诧异得说不出话, “你,你是谁!钟表哥呢!” 孔兆才展出自以为是的温润的笑,“在下礼部侍郎孔兆才,刚才看姑娘舞姿婀娜,风姿翩翩,仿若天宫瑶池仙子,有幸与姑娘合献一曲,万幸万幸。” 姑娘二字尤为刺耳。 未出阁的女子才称姑娘,面对这样的人,叶婉清头一次特别想让人知道她成过婚。 有婢女引两人到大长公主面前,大长公主频频颔首,“极好,曲子弹的好,跳得也极好。赏。” 遣人去请钟行简弹曲是大长公主故意为之,就是要让江若汐看清钟行简的选择。 可她不知,江若汐根本不在意这些, 因为她知道,无论钟行简此时如何坚毅,最后仍会选择叶婉清。 因为不得不的缘由,因为子嗣,因为理智。 无关情感。 因此她对他,也无关情感。 有人拿了一抔金饼,孔兆才自然扣手谢恩。叶婉清呆立不愿接受, 眼中的错愕一点点拉成丝密密的麻线,燃成不灭的怒火,仿佛是两簇被狂风肆虐的火焰,穿透了周遭的平静,直勾勾地射向那个触怒她的源头。 江若汐此时眼睑淡淡垂下,手握着茶杯,脸上没什么表情。 有一种人,好似什么都不用做就能站在云端,是叶婉清这样的人如何努力都无法攀上的, 每次往上攀,连碰都碰不掉,就狼狈地被踢进泥里,打回原型。 甚至,有那样一瞬,她的淡漠在嘲弄她,她的不配。 可叶婉清不死便不会放弃。 她嘴角微微颤抖,仿佛下一秒就要爆发出不可遏制的咆哮。额头的青筋隐约可见,每一次呼吸都伴随着胸膛剧烈的起伏,交于胸腹间的双手紧握成拳,指甲深深嵌入掌心,留下一道道月牙形的印记, 她愤怒又不甘。 叶婉清还有杀手锏没用。 她不知道怎么离开的,甚至对孔兆才的纠缠都没半分印象, 脚步不自觉地向前迈动,每一步都重重地踏在地上,发出沉闷的声响,如同她心中的怒意,在寻找一个释放的出口。 却无处宣泄,只能压得抑郁早早离开。 官家照样赐了重赏,接旨后起了酒宴,中书令带着儿子姗姗来迟,秦昂没跟着父亲进屋拜见大长公主和钟国公,倒在众目睽睽之下寻着钟珞儿而来, 此时,钟珞儿正和陈向安隔着三五台阶,低头说话。 被秦昂的突然到访吓了一跳,钟珞儿下意识后退一步,“你,你怎么来了?” 脚踩空在台阶上,秦昂站在石阶上伸手拉住她,钟珞儿则半个身子倒在陈向安怀中。 石阶上下一瞬静匿。 秦昂敛起笑,眯眼俯看陈向安,蝼蚁般的人物,竟然也敢和他抢女人,杀意从眼底晕出,嘶拉如毒蛇盯上了猎物, “放手。”秦昂过分轻蔑,那架势仿佛有人抢了他的人。 陈向安见过秦昂,在落清欢见过。在他印象中,秦昂是那个狂徒, 仅此而已。 陈向安应是秦昂见过的唯一一个不惧他的人,“该放手的人是你,这里都是未出阁的姑娘,未成婚的公子呆的地方,你该去堂厅那里。” 因为他没什么可以再失去的。 陈向安不仅出身寒门,相依为命的母亲也在前几年去世,在京城人眼中他孤身一人,诛九族都不知从何论起。 两厢僵持,不远处的大长公主注意到这边悄无声息的气氛,问江若汐,“那位公子是谁家的?” 江若汐顺着大长公主的视线望去,“祖母说的可是陈向安?他以前跟着世子做事,如今是个虞侯,寒门出身,家里好似已经没什么人了。” 她不说这些事大长公主也可以轻而易举查到,不若直接出自她口,客观些。 “落清欢开业那日,秦公子带人捣乱,陈向安仗义出手,解救珞儿于危难时刻。秦公子就是那时看中珞儿,非要扭她去公堂对峙,调戏珞儿。” “原来是这样。”大长公主有了成算,吩咐姜嬷嬷,“叫珞儿过来。” 姜嬷嬷到时,秦昂头一次被这么无知无畏的人气笑,“你可知自己得罪的是谁!找死。” 钟珞儿的胳膊被扯得生疼,喊了一声,陈向安不忍她夹在中间受此劫难,下意识放开手。 在钟珞儿倒向秦昂之时,右手上前挑在秦昂的臂窝处,秦昂吃痛松开手,喝道, “来人,将此人拿下。” 转头才发觉自己没带仆从进门。倒是姜嬷嬷面如冷霜, “秦公子,今日是大长公主寿宴,您要惹事吗?” 秦昂手中的折扇转了两圈,故作委屈地笑,“不敢不敢,怎敢造次。姜嬷嬷亲自来,可是大长公主有吩咐?” 以为是好事将近。 姜嬷嬷缓缓颔首,“不敢。大长公主请大姑娘过去。” 钟珞儿如释重负,姜嬷嬷引她离开,秦昂跟在其后,也晃到大长公主面前。 “臣秦昂拜见大长公主。”秦昂堂而皇之地注视着钟珞儿。 大长公主伸手示意钟珞儿到自己身边来,钟珞儿眼睑微颤,看着那只有些陌生的手掌,又求助地看向江若汐,见江若汐朝她微微点头,才驱使自己的双脚快走两步,握上祖母的手,瞬势坐在祖母榻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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