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唐宋明显顿了一下,才问:“这是什么意思?” “那我就直说了。”警员说:“我们顺着线索找到顾远乔曾经居住过的房子,并在地下室发现了所有受害者的DNA,以及一份属于顾远乔本人的DNA,所有证据都指明他就是涉嫌杀害九名女性的凶手。” 唐宋半张着嘴呆呆地看着警员,脸上的表情仿佛凝滞住了。警员的话已经十分清晰明了,但他还是花了很长时间才反应过来,不可置信地又重复了一遍:“你说……我父亲是连环杀手?” 警员面无表情地给出了肯定的回答,然后说:“别告诉我你对此一无所知。” 唐宋又一次沉默了,这回他沉默的时间甚至比刚才更久。 审讯室里陷入了极度的安静,警员整理好手上的文件,正准备在他狡辩时把证据甩给他看,没想到他缓缓开口,说道:“居然真的是他。” 这个回答意味着他早就怀疑——甚至是早就知道顾远乔就是指甲油杀手,但与唐凤仪的抗拒和刻意隐瞒相比,他坦率得出乎意料。无论是审讯室里的警员还是在监控室的所有人,闻言都微微一愣。 警员顺着他的话音问道:“你知道你父亲是凶手?” 唐宋并没有直接回答警员的问题,他用手扶着额头,似乎陷入了某种深沉的回忆中:“在我的印象中,我父亲一直都对我和我妈很冷漠,就算在家里他也很少跟我们说话,我也早就习惯了他早出晚归、甚至好几天才回家一次的生活,至于他在外面做什么,我虽然好奇,但也不敢过问。” “五年前案件发生得最频繁的时候,我正在备战高考,后来他得了白血病,住进了医院,我也去了西临市上大学。大概一年多以前,有一天我去医院照顾他,他突然拉着我说了很多莫名其妙的话,什么指甲油、女人、该死之类的……” 唐宋拿起水杯把剩下的水喝完,接着说道:“当时他的身体状况很差,神志也已经不太清楚了,我还以为他只是胡言乱语,就没放在心上,毕竟当年的新闻闹得很大,我想他可能只是无意中看到了什么或是听到了什么才会那么说的。” “直到那天电视台突然收到了那封邮件,我才突然想起了这件事。你说得没错,案件停止时正好就是他住院的时候。可他已经去世了,我没办法证实他的话,又不想直接问我 妈,所以特地争取了一个现场采访的名额,又翻阅了大量的资料和新闻,就是想要弄清到底发生了什么。” 警员问:“你既然怀疑他,为什么不报警?” 唐宋苦笑:“警察同志,谁也不希望自己的父亲是一个臭名昭著的连环杀手吧?其实你们刚才问我关于他的事情时,我就已经有预感了,只是仍抱着一丝侥幸心理,不想相信这是真的。” 警员没就顾远乔的案子继续说下去,转而问道:“2月17号晚上,以及2月20号晚上,你分别在哪儿?” 唐宋微微一怔,有些不明所以,但还是低着头回想了好一会儿,老实回答:“……这是一个多星期以前的事情了吧,我记不太清楚了,不过平时如果不用加班我一般都在家里。” “有谁能证明?” 唐宋摇摇头:“没有人,我平时一个人住。” 监控室里的秦聿风叫来一名警员,说道:“派人去唐宋家小区把监控拷贝回来,确定一下他那两天晚上的行踪。” 警员应了一声,匆匆离开了。 程述抱着双臂看着审讯室里的唐宋,说道:“我去跟他聊聊。” 秦聿风点了点头表示默许。 审讯室的门被推开,警员看到程述,起身给他让了个位置。 见到熟悉的面孔,唐宋稍稍调整了情绪,跟他打了声招呼:“程先生。” 程述没理会他,也没在警员让出的位置上坐下,只是靠在桌子旁,兀自拿起桌上的笔录翻阅起来。 等了好半天没有回应,唐宋又试探性地轻咳一声,说道:“很抱歉那天跟你和祝小姐撒谎了,我只是想从你们那里得到一些信息。关于我父亲的事,请替我跟受害者家属说一声抱歉,如果有什么我能做的……” 程述抬起手打断了他未说完的话,朝他笑了笑:“我不是来谈你父亲的事,他的案子证据确凿,已经没得洗了。我接下来要谈的事,跟你有关。” 唐宋神色一僵,嘴唇微微翕动:“我?” 程述不轻不重地把笔录掼在桌上,突然走到他面前,把他卫衣的袖子撸到胳膊肘。 在他的手臂上,有一道长约五六厘米的伤疤,疤痕呈嫩粉色,看样子应该是刚愈合不久。 程述冷声问道:“这道疤怎么来的?” 唐宋愣了一下,说:“之前搬东西的时候不小心被划伤的。” 程述追问:“被什么东西划伤的?” 唐宋抽回自己的手,嗫嚅道:“一颗钉子。” 程述不打算跟他兜圈子了,从桌上的文件里翻出那份鉴定报告甩在他面前:“最近发生了两起杀人案,作案细节和作案手法都与顾远乔几乎一模一样,并且我们在地下室里还发现了另一份DNA。这份DNA的样本,与其中一起案子的抛尸现场中发现的样本属于同一个人,并且与顾远乔的基因相似度指数为99.9%。” 他停顿了一下:“而你刚才说,你没有兄弟姐妹。” 唐宋露出一脸信息量过载的茫然,似乎一时没明白他的意思,问道:“什么?” 程述居高临下,面无表情地看着他:“意思就是,在地下室和其中一个抛尸现场中发现DNA很有可能来自于他的亲生儿子——你。” “我?怎么可能,我从来没去过那个什么地下室,抛尸现场就更不可能了,你们一定是搞错了!”唐宋焦急地辩解:“再说了,我怎么可能会杀人,我为什么要杀她们?” 程述不以为意地笑了一下,回到审讯桌后坐下,问了个无关紧要的问题:“唐宋,你念书的时候,是不是经常遭到同学的排挤?” 话题转变得太快,唐宋一时反应不及,愣怔片刻,问道:“什么意思?” 程述用食指指了指自己的左脸——在唐宋的左脸上,有一块十分明显的胎记。 他说道:“你说你父亲不爱说话,也不怎么跟你交流,我想现实应该更糟糕吧。他忽视你,冷落你,心情不好的时候还会莫名的对你或者你母亲拳脚相加。而你的母亲则对你过分关心,几乎把所有的心血都倾注到你身上,可她关心的只是你的成绩好不好,并不在乎你在学校过得开不开心,有没有因为这个胎记被人欺负,对吗?” 唐宋低下头,脸上的肌肉不自觉地抽动了一下,嗓音也变得有些干涩:“程先生,当初在西临市我不顾一切帮助你们,并不要求你们感谢我或者怎么样,可你现在把我带到这里,特地揭我的伤疤,是不是有点过分了?” 程述没有露出任何愧疚的神色,而是笑了笑:“别急,我还没说完呢。你从小就很自卑,不仅是因为在学校里被人欺负,长期生活在存在暴力、忽视或情感冷漠的家庭环境中,也让你形成了不安全依恋。你一直压抑着对你父亲的愤怒,但同时又渴望得到他的关注。” 唐宋脸色涨红,正要说些什么,程述却对他晃了晃食指,示意他先安静。 他接着说:“因此在得知他的所作所为后,你想要通过模仿他的犯罪行为来来跟他建立联系,证明自己也有能力掌控他人的生命,找到自我的价值感。这就是你杀人的原因。” “当你把刀插进那些女孩的身体里时,是不是感受到了跟你父亲一样的变态的快感?可惜你父亲已经死了,你没办法得到他的认可,新闻媒体也对你的‘杰作’只字不提。没有得到大众的关注,是不是让你感到十分愤怒?” 程述的声音回荡在审讯室冰冷的墙壁之间,唐宋浑身一哆嗦,声音颤抖:“你胡说,我、我没有杀人!真的不是我,你们搞错了!” 祝好正凝神听着审讯室里的对话,一名警员突然走过来,低声在秦聿风耳边说了几句话。秦聿风脸色微变,跟在他身后离开了。 几分钟后,审讯室的门突然被推开,秦聿风走到桌子前拍了拍程述的肩膀,用眼神示意他先暂停,然后跟他一起回到了监控室。 审讯突然被打断,程述有些不耐烦:“怎么了?” 秦聿风说:“唐凤仪来了,现在正在接待室里又哭又闹的,说唐宋不是凶手。” 程述怒极反笑:“那又怎样,难道你想让我去安慰她啊?还是说只要家属闹一下就可以放人了?” 秦聿风强忍住要揍他一顿的冲动,叹了口气,无奈道:“她说,唐宋不是顾远乔的亲生儿子。”
第205章 刚走到接待室门口,祝好就听到唐凤仪带着哭腔的声音从里边传来:“你们抓错人了,唐宋不可能会做这种事情的。” 秦聿风问身旁的警员:“DNA鉴定报告需要多久?” “刚才温主任说大概三到四个小时。”警员看了眼时间,说道:“应该还有一个多小时,结果就能出来了” ——唐宋刚到警局时,警方就已经采集了他的血样,虽然DNA的比对结果同样能告诉他们真相,但如果唐宋真的不是顾远乔亲生儿子,或许只能从唐凤仪那里获得另外的线索。 接待室的门被推开,唐凤仪闻声抬起头。 负责接待的警员跟他打招呼:“秦队。” 唐凤仪也认出了秦聿风,几乎是从沙发上一跃而起扑到他面前,扯着他的手臂鸣冤:“领导,真的不关唐宋的事,他什么也没做,你们抓错人了!” 她头发凌乱、双眼通红,身上的围裙还没来得及解开,看得出应该是匆匆从家里赶过来的。 秦聿风没有计较她之前无礼的态度,扶着她重新在沙发上坐下,不置可否:“我们把唐宋带回警局也是正常接受调查,只有调查清楚了才知道跟他有没有关系。” 说完又循循善诱:“不过如果你能把你知道的都告诉我们,才能更快洗清他的嫌疑,你说呢?” 唐凤仪怔了怔,局促地抠着自己的指甲缝,没有吭声。 程述没有秦聿风那样的耐心,直接问道:“你到底知不知道顾远乔之前干了什么事?” 唐凤仪把头埋得很低,睫毛一颤,眼泪就“啪嗒”落了下来,讷讷地说:“……他没有跟我说过。” 程述声线冷硬:“他没有跟你说过,不代表你不知道。” “我……”唐凤仪顿了顿,才说:“有一回我帮她洗衣服,发现他的口袋里有一张照片,上面是一个被绑起来的年轻女孩……那个女孩,我在电视上发布的寻人启事上见到过。” “那你上回为什么不说实话?” 唐凤仪嗫嚅道:“我只是想着他人都死了,那些事情也都过去了,不提也罢。但我和唐宋是无辜的,我们什么也没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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