程述被她这番言论气得神色紧绷,眼底泛起一股压抑的怒气:“是啊,你什么都没做,只是知道一切却没说出来而已。只要顾远乔还能工作挣钱养活你们母子,哪怕知道有多少无辜的受害者惨死在他手下,也跟你无关,对吗?” 唐凤仪被他这一声吼吓得一哆嗦,顾不上涕泗横流,急切地为自己辩解:“我没有技能,没有学历,什么都不会,可我还要养活我儿子!我只是不希望他做的事连累我儿子,如果他真的是什 么连环杀手,我们一辈子都要替他背负那些骂名了!” 真是以爱为名的自私。 程述不想再跟她争辩什么,捏着眉心叹了口气。 祝好抬起手轻轻碰了碰他,给他递上一个安抚的眼神,程述看着她的眼睛飞快扯了下嘴角,用眼神回应她自己没事。 坐在他们对面的秦聿风将这些细微的举动尽收眼底,不动声色地抽回目光,调整了一下情绪,转头问唐凤仪:“你刚才说,唐宋不是顾远乔的亲生儿子?” 唐凤仪含含糊糊地说道:“他是我……跟我一个老乡生的。” 秦聿风:“说详细点。” “他是个邮递员,当时我刚结婚不久,有一回他来送快递,正好碰上家里的水龙头坏了,顾远乔又不在,他就顺手帮我修好了。我过意不去,就留他在家吃了顿饭,聊天时才知道他跟我竟然是同乡,一来二去我们就认识了,然后就……” 程述对她的情史并没有兴趣,打断她的话:“你做过亲子鉴定吗?为什么能确定唐宋不是顾远乔亲生的?” 唐凤仪诚惶诚恐地避开他的目光:“因为顾远乔……他没有生育能力。” 祝好心念一动,想起在程述之前的犯罪心理剖绘中,曾说过指甲油杀手习惯用刀杀人的行为其实是性无能的一种表现。 她挪了下位置,往唐凤仪坐近了一些,压低声音试探性地问她:“唐阿姨,顾远乔是不是那方面不太行?” 对于唐凤仪这个年纪的女性来说,这样的话题实在有些难以启齿,她踌躇了好一会儿,才点了点头:“我跟他结婚半年一直没过过夫妻生活,他每次都找理由拒绝,后来我才发现,他那里……是坏的。” “具体怎么个坏法?” 唐凤仪又一次低下头,低声回答:“他那个地方好像是受过伤,没法儿用了,就是……硬不起来。” 程述追问:“是偶尔没用,还是一直没用?” “一直……都是这样。” 程述和秦聿风对视了一眼,如果唐宋不是顾远乔亲生的,那地下室和抛尸现场采集到的生物信息样本又会属于谁? 秦聿风再次叫来一名警员,让他去法医办公室继续催一催温珣,然后又回到和唐凤仪的对话中,问道:“顾远乔知道你怀孕之后有什么反应?” “他一开始很生气,摔坏了家里好多东西,我本来以为他会逼着我去把孩子打掉,没想到他却跟我说让我生下来。” 秦聿风问:“为什么?” 唐凤仪摇了摇头:“我也不知道。” 程述冷笑道:“你真的不知道吗?其实你应该很清楚,顾远乔对你和唐宋没有任何感情,你们只是他用来伪装自己的工具——毕竟很少有人会把一个工作稳定、家庭和睦的男人跟连环杀人犯联系在一起。” 唐凤仪缄默不语。 祝好忍不住问:“既然你知道顾远乔做的事,又怀了别人的孩子,为什么不干脆跟他离婚?” 唐凤仪鼻子一抽,眼泪又下来了:“你以为我不想吗?我本来想着要离开他回老家,可是没过多久我那个老乡的电话就突然打不通了,我还偷偷打电话去他单位里问过,可他们单位的人说他很久没去上班了,没有人知道他去了哪里,我也不敢多想。” “从那之后我就死心了,特别是后来我生下了唐宋,虽然顾远乔一点也不关心他,但至少他还能保证我们的日子照常过下去。当初顾远乔诊断出白血病的时候我就觉得这是他的报应来了,可惜上天还是眷顾他,让他多活了几年,他作恶多端,应该早点死的!” 程述半带嘲讽地扫了她一眼:“对啊,他作恶多端,如果当初你早点报警,他现在早就死了。” 唐凤仪咬了咬嘴唇没吭声,垂头摆弄着围裙的衣角。 程述长吁了一口气,努力压服情绪,问道:“跟我们说说顾远乔吧。” “说什么?” “你跟他在一起生活了这么久,应该是唯一一个比较了解他的人了。”程述说:“说说看他是个怎么样的人,还有他的成长历程。” 唐凤仪沉默了好一会儿,才说:“这些他跟我说的不多,我只知道他母亲跟他父亲是在歌舞厅认识的,他父亲是个小老板。他母亲刚怀上顾远乔没多久,他父亲就突然消失了,后来才知道他其实在别的城市早就有了家庭,根本没打算认真对她。” “顾远乔出生后,他母亲对他很不好,经常打骂他,把对他父亲的怨恨都发泄在他身上。我跟他刚结婚不久,他母亲就因为中风而瘫痪了。他把她送进了疗养院,时不时会去探望她,但从没要求我和唐宋去过,所以我跟他母亲也没见过几面。” “他母亲去世后的那段时间,新闻报道的连环杀人案突然变多了。后来我才想起来,之前每一次有人遇害,要么就是他工作上被领导刁难,要么就是知道我怀孕……” 社会文化中“父亲”通常象征着规则、保护和责任,童年父亲角色的缺席导致顾远乔没办法通过正常渠道建立健康的身份认同,母亲的虐待行为又使得他对女性产生了既依赖又憎恨的矛盾情感。 于是在遇到人生中难以解决的困难时,顾远乔就会通过杀戮行为来挑战母亲所代表的“女性权威”,以补偿男性力量的缺失,获得扭曲的心理满足。 接待室的门被敲响,温珣带着一份报告匆匆走进来递给秦聿风:“秦队,鉴定结果出来了,唐宋和顾远乔之间不存在亲子关系,他的DNA也跟地下室和抛尸现场采集到的不符。” 程述从他手里拿过那份鉴定报告,看着上面的结果,眼神蓦地黯淡了。 又一名警员走进来,俯身跟秦聿风汇报:“秦队,我们调取了2月17日和2月20日晚上唐宋居住的小区的监控,确认他下班回家后就一直没有离开过。” 看到他们露出失望的神色,唐凤仪小心翼翼地问:“领导,唐宋是不是没事了?” 秦聿风扶着额头,朝警员摆了摆手:“去把唐宋放了吧。” 唐凤仪闻言破涕为笑,从桌上抽了几张纸擦干净脸上的泪痕,欢天喜地跟在警员身后离开了。 本来以为找到顾远乔的地下室后,就能顺藤摸瓜把第二代指甲油杀手揪出来,没想到案子又走进了死胡同里。 秦聿风叹了口气,问道:“老程,你有什么看法?” 程述默不作声地摇了摇头,向后靠在椅背里,眼神空茫茫的,不知在想些什么。 既然唐宋有十分充分的不在场证明,那就说明杀害夏嫣和严雪儿的凶手另有其人。可那份DNA明明就与顾远乔存在亲子关系,如果顾远乔并没有性能力,那凶手还会是谁? 祝好突然想到刚才唐凤仪说过,顾远乔之所以没有性能力是因为他的生殖器受过伤。她掀起眼皮,目光在程述、温珣和秦聿风之间游移片刻,清了清嗓,问道:“咳,话说,男性生殖器受到什么样的伤会导致无法勃/起?” 秦聿风愣了一下,耳尖有些泛红,把问题扔给了温珣:“温主任,你来解答一下。” 温珣推了推眼镜,回答道:“最常见的可能是海绵体损伤和神经损伤,不过海绵体损伤还可以通过手术修复,神经损伤的话治疗起来难度会更大,有可能终身都没办法恢复。” 祝好又问:“什么情况会造成神经损伤?” “一般是受到重创、钝器击打,高处坠落等外伤导致的。” 祝好想了想,提出一个猜测:“唐凤仪是在结婚后才发现顾远乔没有性能力的,那会不会在结婚之前——或者说受伤之前,顾远乔就有过一个孩子?”
第206章 秦聿风却摇了摇头:“顾 远乔的资料显示他只有跟唐凤仪这一段婚姻,我们走访调查过他的同事和之前的邻居,也证实他结婚之前几乎都是独来独往,从来没有人见过他身边有其他女孩。” 没有过其他恋人,也没有过婚史,那孩子又会是怎么来的呢? 程述突然说:“其实我们完全可以换个思路,顾远乔可不是什么好人,这个孩子不一定是他的伴侣生的。” 祝好立刻明白了他的意思:“你是说,在他失去性能力之前,很有可能有过别的犯罪行为,比如说侵犯女性?” 程述不置可否:“刺伤受害者的行为是他性压抑的替代性宣泄,说明他并非没有欲望,而是有心无力。” 祝好脑子里突然蹦出一个猜想:“难道说,蒋婷婷并不是第一个受害者?” 蒋婷婷是在2000年初遇害的,当时顾远乔已经和唐凤仪结婚了,尸检报告也显示她并没有遭到侵犯。 程述点点头:“或者说蒋婷婷只是他成功杀害的第一名受害者,在她之前说不定还有其他受害者,但因为运气好或是顾远乔的疏忽而成功逃脱了。” 祝好略一思索,问温珣:“如果男性生殖器被狠狠踹一脚,是不是也会导致神经受损?” 温珣点点头:“有这个可能。” 有了一个合理的假设,接下来的思路就更容易捋清了。 “如果顾远乔的下/体曾经受过伤,导致神经受损、无法勃/起,那他受伤的原因会不会就是在那时遭到了反击?” 秦聿风的目光在程述和祝好的脸上飘了一阵,突然笑了:“你俩的脑电波是连着的吧?我还没反应过来呢,你们就知道对方要说什么了。” 程述一挑眉,只当这是一句夸奖,又说:“今晚可能要辛苦你的人办一件事。” “什么?” “把1990年到2000年淮江市范围内年轻女性被侵犯的报警记录筛查一遍,里面说不定就有我们要找的人。” 秦聿风闻言嘴角一抽,硬生生把到了嘴边的国粹咽了回去:“你是在跟我开玩笑吗?” 且不说翻查二三十年前的报警记录就如同大海捞针,更何况当时女性的思想还比较保守,就算真的遭到了侵犯,也很有可能因为担心受到报复和被旁人议论而选择忍气吞声,自然也就不会留下记录。 程述不以为意地耸了耸肩:“既然现在找不到证据,那就只能从以前的开始找,不然秦警官还有别的办法吗?” 秦聿风没应声,虽然这样的侦察方向跟碰运气没什么区别,但眼下也的确找不到更好的办法。
自愿捐助网站
网站无广告收入,非盈利,捐助用于服务器开支!
怕迷路,可前往捐助页面加联系方式!
点击前往捐助页面>>
209 首页 上一页 197 下一页 尾页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