沈律蹲在沈岁晚面前,瞧着那往日常常趴在案桌前研墨的手,能清晰的瞧见创口汩汩的冒着鲜血。 伸手轻轻拍了拍沈岁晚蹭破皮的面侧,过了十分缓慢的几瞬,她如小扇一般的眼睫费力的眨了眨,缓缓睁眼。 “.......殿下?”沈岁晚沙哑虚弱的声音里有几丝不可置信。 沈律没回,只说:“醒着,别睡。” 她极为轻细的嗯了一声,有些无力的耷拉着。 沈律抬眼往上看,始终看着两人的福岚忙反应过来,将手上拿着的那件太子殿下的鹤氅丢着递过去。 转眼,尊贵的太子殿下亲自为衣裳染了血的昭训披上,秋日夜凉,这下面湿气那么重,难怪方才殿下将鹤氅拿上。 不一会儿,远处的马蹄声由远及近,打头的是张家兄弟张良云和张良辰。 张良云看见太子殿下也在,面上划过几丝不自然,还有些怵上次太子罚他跪在东宫宫门外。 何入暮皱皱眉,好在张良辰已经赶来,众人让开一条道,才瞧清被拉上来的三皇子是何种模样,心下一抖,赶忙赶忙的指挥着人将沈徇抬回去。 这叫什么事啊,究竟是谁,竟敢如此胆大妄为,暗害皇子! 想到这,张良辰看了眼方抱着人上来的太子殿下,面色森冷,这个猎场,唯一敢对沈徇动手的人就只有....... 张良辰想到自己在想什么的时候,面色一顿。 旋即,他移开眼,暗骂自己一声龌龊,书都读到狗肚子里了,无凭无据就怀疑揣测一个做事光明磊落,刀枪明来的人。 还在想着,那太子殿下就开口唤人:“禀报圣上,让大理寺的人过来。” 声音听不出喜怒。 张良辰幽幽叹了一口气,为方才的恶意揣测而有些歉意。 不过,张良辰这斯文的人尚且如此,更别说自来想和太子对着干的张计芸等人。 一瞧见张良云和几人给抬上来的沈徇,背后瞧着血肉模糊,没一块好肉,张计芸双腿一软, “我的儿啊,你怎么成这模样了.......” 张婉玉关切的上前,扶着张计芸安抚道:“姑姑放心,随行的几位太医医术高超,表哥一定会没事的.......” 张计芸却听不进去,转而去拉着一边面色冷冷沉思的皇帝,哭喊:“圣上,圣上定要为徇儿做主,徇儿要是有什么好歹可怎么办啊......” 最小的六皇子沈徉跪着,声音扬扬的有些小孩的尖锐,“父皇,一定是有人要害三哥,父皇快为三哥做主!” 张计芸轻轻眨眨眼,对着沈徉使了个眼色,沈徉面带哭腔道:“肯定是二哥干的,方才听卓家表哥说了,二哥当着众人的面说三哥马匹有问题,定是他做的.......” 沈召启眼神一凝,“你说什么?!” 沈徉准备开口,沈召启就转身去外间,那里依旧跪着卓熙熙。 张计芸瞧见卓熙熙时眼睛一黑,想着方才徇儿那不省人事的模样,她忍着没发火。 “将卓家兄弟叫出来。”沈召启开口。 云麾老将军卓云河看了眼,卓家兄弟就上前跪着了,沈召启眼神定定的看着他们,给人无端的压迫:“将你们自从遇到太子之后的事情,一五一十的交代清楚。” “这.......”大臣中的太子党面露杂色,圣上这话,是怀疑太子殿下? “圣上,侍马司的来了。”长全身后跟着个侍马司的人快步走了过来。 “圣上,方才御林军已将马匹的尸首拉了过来,还需下官几人查验,但看口吐白沫的模样,确实是误食或者误闻了什么发狂无疑。” 看着下面跪着的卓熙熙,张计芸眼底闪过几丝幽恨:“你这妮子!你明知徇儿的马儿闻了酒味会发狂,你这是要害他吗?!” 卓熙熙跪得久了,面色有些苍白,听言忙解释道:“不是,不是,表姑我绝对没有要害徇表哥的意思,那当真没有酒味,只是寻常的饮露........” 张计芸怒不可遏,沈徇是她的支柱,精心培养二十载,今天却半死不活的躺在那,沈徉尚且年少,让她用什么和东宫争位子! “没有,你说的轻巧!”张计芸从宫侍手中拿过卓熙熙的水袋,带着怒意砸过去,“徇儿有个三长两短,本宫不会放过任何人。” “啊——”卓熙熙侧头避让,还是被那水袋砸了发髻,钗子被带着掉在地上在,还是前几日张计芸赏的玉簪,如今“啪嗒”的碎了。 “皇后!”卓云河开口,面上有些复杂,如今侍马司的还没完全确定就是熙熙的松针酒,她就对着熙熙撒气了! 卓夫人跪在卓熙熙身边,有些心疼“我的熙熙.....” 张计芸细微回神,看着卓云河道:“舅舅,徇儿是皇嗣,是本宫的命,今日谁也别想包庇!” “够了!”沈召启沉声斥道。 看了眼蠢笨如猪的张计芸,沈召启也不想让张家失去卓家这个助力,出声阻止。 “太子呢?这么久还不过来!” 长全面色一顿,上前一步躬身回道:“这......太子殿下宫里的沈昭训好像伤的也不轻.......许是” 沈召启冷哼一声,“他是御医吗?让人诊着就行,还是说,不将朕的传召放在眼里?” 沈召启眼如锐箭,看向长全,长全忙躬身回道:“奴....奴才这就去唤太子殿下。”
第47章 秋月高悬, 寒鸦栖复惊。 大理寺当差的快马上了锦山时,天色已经完全暗了下来。 福岚额角流着汗,使唤着寻茶几个丫头烧着热水方端着进来, 在小厅里的白即觉回头,眼神里有些显而易见的紧张和关切。 方才太子殿下直接将沈岁晚带回主帐了, 现下几位宫侍都在里头伺候。 “如何?” 福岚抓着袖子擦了一把流下来的汗, “昭训夫人昏过去了, 太医在里间诊着呢, 世子......要不先回?” 白即觉皱眉,眼底闪过几丝不满, 福岚忙道:“圣上那边催着呢, 昭训一醒,奴才马上通知世子爷。” 白即觉面上犹豫,闻言只好点点头, 方才沈律前脚方走, 他后脚就过来了,在旁人看来,他在这守着确实是对沈岁晚的名声不妥。 福传掀帘, 身后跟着一人进来:“太医院的院正来了!” 福岚忙上前见礼:“大人怎的来了, 三皇子那边.......” 院正喘了喘:“三皇子那边已经换好了药,方才殿下唤下官前来瞧瞧。” 一听是沈律的意思,福岚越发不敢耽搁片刻, 赶忙将人请了进去。 瞧见沈岁晚受的皮肉伤,创口大, 又在手臂上, 好在那撕的衣裳绑着手臂,不然, 单是流血都能失血而亡。 好在这次带着根小参上来,还能暂时吊着。... ... 皇上帐中,里外都是灯火通明。 皇帝坐在高位上,双手撑在膝上,眯了眯眼睛,问道:“你是说,那畜生,是误食了豆杉?” 侍马司的回话:“回圣上,确实如此,这畜生吃了野豆杉,故而才癫狂的。” 话音一落,搂着卓熙熙的卓夫人心里霎时松懈下来,卓熙熙声音有些低哑,“娘.......”卓夫人安抚:“没事,没事,与你无关.....” 张计芸眼睫狠狠一跳,面色有些古怪的看了眼下面的卓家,觉得脸上有些臊意。 沈召启却道:“高于,给朕查清楚,那陷阱怎么回事!” 若是那畜生是误食,那若是没有这突如其来的绊绳,将沈徇拖拽马下,岂会伤得如此严重?! 高于上前:“臣领命。” 张婉玉咬着唇肉,直到察觉血腥味才回神,死死扣住的指甲才显示出她的几分慌张。 她侧眼看向昭映,昭映跟着站在张皇后身后,可瞧着那发丝微乱,眼神飘忽的模样,瞧着比张皇后还站不稳几分。 众人只当她因亲兄长重伤而关切伤神,并未多想。 昭映飘忽眼神的左看右看,就是不敢往皇帝和大理寺那看,更不敢往太子那边瞧。 陡然,她对上表姐的眼神,张计芸恨铁不成钢腕了一眼。 正巧看着张婉玉出神的姜绫画将两人的小动作看清,面上闪过一丝疑虑。 不过她没有过多思索,心下想着的是她今日先行回帐中瞧见的几人。鬼鬼祟祟的,是东宫翊卫的打扮,看着走路姿势却不够板正规范,背着个黑色包袱下山,瞧着不大像是东宫训练出来的翊卫。 沈召启看了眼下面坐着的太子,面色不算温和的问道:“太子,你可知晓是何人所为?!” 沈律抬眼,直视着皇帝,“儿臣也想知道。” 太子的声音实在幽幽的冷冷的,让昭映心下越发慌张,这事要是让父皇知道,她撒撒娇也就过去了,可偏偏,一不小心牵扯了三哥...... 沈召启面色不变,想在太子那眼中盯出几丝心虚,几丝躲闪,可,什么也没有。 他泄气,只道:“此事交由大理寺,三日之内,务必给朕查清楚!” “圣上,不可!”张计芸忙拉着沈召启的袖袍,出声阻止。 谁不知道大理寺是大皇子沈徊的姻亲,要是全部交由大理寺,万一是沈徊或是沈律干的呢! 他方才不是还怀疑沈律的吗,怎的现在就信了?! 他沈律能瞧见徇儿的马误食猎场的豆杉,要是没有暗害徇儿的心,当时怎么不强硬阻止?!说不准,是他故意的,瞧见徇儿不换马匹,让人又是拉缰绳,又是挖坑放铁刺的,置人于死地! 张计芸伤神一日,此时发髻散乱,面容憔悴,说着狠话瞧着有几分狰狞。 沈召启移开眼,对于她反驳自己的决策而有些暗自起了些怒火,沉沉问道:“那你说,如何?” 张计芸听出沈召启语气里的几丝不满,将嘴边的话咽了回去,看向下面张家那处,让步道: “良辰虽是翰林院官员,但自小在国子监读书,天资聪颖,就让他跟着高大人一道去。” 张良辰站了出来,跪身行礼:“圣上。” 沈召启虚虚眯了眯眼,瞧着张良辰身量板正,目光澄澈,是个好苗子。他点点头,“既然是皇后要求的,你就跟着大理寺一起,务必探查清楚。” 一刻钟后,众人已经散开,三皇子因身受重伤,伤口不利于舟车劳顿,皇帝下令在锦山三日,也趁着这一时间,任何人不得私自下山,直至查清凶手。 今夜秋风有些戚戚的,刮得人不住打了个寒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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