白即奂一时没有防备,被巴掌扇得摔在一边,抬眼见一身月白色的厚氅和衣袍,是他那向来看不顺眼的大哥的,他这样趴在地上,越发称得他居高临下,他自己伏低做小。 白即奂拳头紧握,驳斥道:“母亲,这事错不在孩儿!” 宁安王妃不知听没听,眸光深邃,面色还在紧绷着。 白即奂跪起身,不知身后站着沈律和沈岁晚,扯着脖子道:“母亲,孩儿是被哪个奸人陷害,母亲最知晓孩儿喜好,姜家姑娘那模样,平时我都不乐意看一眼,孩儿喜欢的是今日那东宫昭训那模样的......” 话音还没落,又是一个巴掌甩了过来,双氏不知道是被哪句话气到,嘴唇都气得颤了颤,“实在是孽障!孽障!” 不知是哪句气到她,反正沈岁晚没那么大的脸面觉得是她自己,先前在花厅他也出言冒犯,也不见宁安王妃这般盛怒,那就只有......姜绫画? 沈岁晚察觉到握着她的那手,力气加大,在沈岁晚觉得会泛疼之际,他放开了手。 她面上一紧,咬咬唇,低头看沈律那放在厚氅里的手,有些忐忑的伸手拉上,讨好似儿的,用那细软的指腹挠了挠的男子那宽大的掌心。 “.......母亲!”白即奂捂着脸,白即奂不明白,今日母亲当着大哥的面,一而再再而三的下他的面子。 双氏不为所动,反而冷笑一声,“我看真是往日太过骄纵你这混账!什么话都敢说,什么都敢想!霜零,给我传家法!” 白即觉立在一侧,面色冷冷的,没有丝毫想求情的意思。 不一会儿,霜零拿着带着荆棘的藤条鞭子走了过来,白即奂面色惨白,方才被泼了冷水,此时湿了的衣襟都隐隐有些打冰碴子,唇色有些泛着青紫。 宁安王妃闭着眼,没理会扒着她鞋面求情的白即奂,睁眼时,眼底幽寒,没有丝毫心疼和心软,冷冷吩咐道:“二十鞭。” 霜零毫不犹豫的挥鞭,一阵刀割似儿的疼爬满后背,他疼得声音发颤:“不!母亲......孩儿知错,这,孩儿会死的......” 宁安王妃没理会,她看向一边,好像才 想起唯一的外人,太子和他的这个妾室。她微微起身:“太子殿下,请落座。” 这话语稀松平常,却让哀嚎的白即奂一哆嗦,扭头见那上矜贵的身影,难为他想起方才言语调戏了太子的妾室,一哆嗦,竟是吓得昏了过去。 扬起鞭子的霜零手上猛地停顿,“......王妃娘娘。” 宁安王妃面色一顿,看向身侧走来的男子,“太子殿下,您看?” 沈律唇角勾了勾,在这冬日,显得尤为冷寒,“昏了?对了,方才王妃说多少?” 宁安王妃一顿,“......二十鞭。” 沈律接过丫鬟递来的盖碗茶水,姿态从容,“那就继续罢,这不是才九鞭么?” 双氏唇角牵扯出勉强的笑意,都说沈律阴沉狠厉,今儿双氏算是领教了。 还站在白即奂身后的沈岁晚一抖,手上反复的捏了捏帕子,才九鞭,这后背都皮开肉绽了。 沈岁晚这时有些怪自己的眼神太好,瞧见那藤条的荆棘上,已经被染红了,还钩带着些血肉......
第59章 沈律抬眼看过来, 视线轻轻的落在沈岁晚那有些微微颤着瑟缩的身影上,看了眼福传。 福传领会,上前走到沈岁晚身边, “昭训,这宴席也快结束了, 奴才领着昭训先行回去。” 沈岁晚咽了咽, 看了眼气定神闲的沈律, 又看了眼如坐针毡的宁安王妃和面上有些犹疑的白世子, 点点头。 这时,白即觉拱手道:“母妃, 二弟现已昏厥, 还请手下留情,饶他一命。” “哦?莫非,白世子的近侍手酸了?这样好办, ”沈律招招手, “福岚,来代替白世子的近侍行刑。” 明明云淡风轻,说出的话却让人不寒而栗。 福岚上前, 拱手, “殿下,王妃娘娘。” 双氏见今日躲不过,也没多说什么, 霜零自幼习武,手上的力气肯定是比这东宫的公公太监大, 也由着去了。 谁料, 这福岚虽面色带笑,那鞭子呼起来的风声像是破空而来, 狠狠的打在男子那已经血肉模糊的背上,连昏倒的人都被打得一颤。 宁安王妃倒吸一口凉气,看向一边还在气定神闲,唇角带笑的男子。 在不远处还没走开的沈岁晚听见那响亮的破风声,身子跟着也一抖,寻香搀着沈岁晚,“昭训,咱们走吧。” 沈岁晚点点头,因着这桩事,也没有了多大的宴饮的心思,就跟着福岚往外走去。 现下静下来,倒是让她可以好好盘算盘算,张婉玉...... 今日先不说是何故,但沈岁晚总感觉,就是那盏茶,若是她同姜绫画一样喝了那茶水,不就与姜绫画一般,躺在了那二公子的院外。 绕到了湖泊那处,沈岁晚脚步一顿,拉住想要往前走的寻香,“正巧遇到这梅园,你同我过去瞧瞧咱们方才坐的地方。” 福传搓了搓手,“那奴才在这等昭训夫人。” 沈岁晚轻轻的“嗯”了一声,带着两位宫侍前去方才坐着歇脚的小亭子里了。 只是没想到,又遇到方才这两位丫鬟,醉云醉月瞧见对面鹅卵石小道那走出来的貌美夫人,对视一眼,规矩的屈膝见礼。 方才那事隐蔽,两人一直在外面,自然不知道自己的主子遭了家法。原先花枝尚未剪好就跑了,现在想着没人过来,又来园子剪花,没料到竟又遇上了。 沈岁晚捏着帕子轻咳一声,“起来罢。” “你们是哪位主子院里的丫鬟?”沈岁晚不经意问。 醉云回话:“回姑娘,我们是王府二公子柏雅院伺候的丫鬟。” 沈岁晚一愣,旋即移开眼道:“先前我听你们说,府上有位琉璃姑娘?” 醉云醉月对视一眼:“......这” “你们二人说话不避人被我撞见,今儿我只是好奇问问你们,又不是什么机密之事,若是我问去主子那里,你们岂会好过?” 醉月咬咬唇:“回贵客的话,是有一位琉璃姑娘,是前几月方到王府的。” 沈岁晚漫不经心点点头,“嗯,既如此,你们给我说道说道。” 醉云瞧着面前这貌美夫人的布料首饰都是上品,应该是哪家的贵人,卸下防备道:“这琉璃姑娘身后跟着个丑丫鬟,但奴婢瞧着那丫鬟应该没有多忠心于她,反而有些怕着躲着她。” “丑丫头?”沈岁晚面上闪过疑惑。 醉云接话:“可不是?那烫疤啊,从侧脸到脖颈,吓人得很,奴婢们每次瞧见,都恨不得躲着......” “你们说的丑丫鬟,可是手上有个小痣的?”沈琉晚以前还是郡主的时候,极爱面子,身边的抚云抚月都是个赛个的好看。 “这,奴婢们都不敢瞧人,哪还敢看她的手打量。” 沈岁晚皱皱眉,问:“这琉璃姑娘,近些时日一直住在王府?” “这个奴婢倒是听二公子说了,王妃娘娘给琉璃姑娘安置了个宅子,但琉璃姑娘只想在王府里住着,瞧着王妃娘娘其实是不大喜欢琉璃姑娘的。” 沈岁晚点点头,没再说什么,“多谢你们了,对了,这园子先前可有人来过?” 醉云凝眉回想:“方才好像是一女子来过,披着绯色带兜帽的斗篷,这,奴婢们也才到定都没几日,实在认不清人。” 沈岁晚点点头,善意的笑笑:“多谢你们二人,你们先去忙着罢。”身边的寻香拿出一袋银裸子,赏给两人。 见二人行礼退下,沈岁晚面上的笑意也褪了个干净,绯色带兜帽的斗篷,可不是张婉玉么。 她唇角像是挂了寒霜,提着裙摆上了小阶,目光放到那石桌上,上面的茶水和瓷盘都被撤了个干净。 天气冷,水迹不易干,沈岁晚走近,还瞧得见方才姜绫画倒茶不小心弄出的杯印水迹。 沈岁晚看着那水迹,目光冷冷的,先前姜绫画同她说时,她心里念着张婉玉平日温婉的模样,还殷勤的给她送了祛疤的舒雪膏,只信了姜绫画七八分。 那两位丫鬟瞧见的人,可不就是人前温婉善解人意的张婉玉? 寻香觑了一眼身边人的神色,竟在那眸光沉沉的桃花眼里,瞧出几分太子殿下的影子。 寻香道:“昭训,张姑娘早这般背地里要置昭训于死地,实在是菩萨面,蛇蝎心。” 沈岁晚没再跟着说,只抬眼道:“回罢。” 她向来是人不犯我我不犯人,但对有些人,合该睚眦必报,锱铢必较。 日短夜寒,鹅毛大雪又扑簌簌的下了起来,惊翠小榭三面临湖的竹帘被半放了下来,只留下一面供人凭栏赏雪夜湖景。 寻茶拨了拨小炉上炙烤的番薯,瞧着皮脆里面肉实软糯,寻茶看了看对面就披着个斗篷的昭训,招招手上的木夹子,“昭训,这番薯考好了,昭训可要用些?” 沈岁晚扭头看了眼,没多大的胃口,“不了,你们四人吃罢。” 她走了过来,到小炉边上烤烤手,“这瑞露酒味道极好,你们尝尝。”纤白的手上递了一壶酒给四人。 沈岁晚看了眼寻诗,“寻诗,你办事最为稳妥,你明儿去药藏司寻些蓝叶天竺葵花粉可好?” 她的话音一落,一时没人接话,寻香搁下放到嘴里番薯,犹豫道:“昭训,那蓝叶天竺葵的花粉,可不是什么好东西......” 沈岁晚眨眨眼,瞧着透出几丝无辜之意,“这我自然知晓了,放心,不是用在东宫。” “......”四人有些犹犹豫豫的,这花粉可是能让女子肌肤毁容的东西,她这般明明白白的说出来,让四人一时不知如何应对,主要是......不敢。 寻诗笑道:“奴婢们也不知那蓝叶的天竺葵花粉可还有,许是药藏司没呢?不若明儿奴婢去药藏司问问?” 沈岁晚明亮亮的眸光看向寻诗,没有拆穿,明儿去药藏司看看,应该是明儿去向沈律请示请示罢。 “既如此,你明儿就去一趟,顺便去织锦司帮我寻些符合姑娘家用的绢帕料子,腊月十七是张家姑娘的生辰,虽不知会不会邀请,但张姑娘对我上心,是该备着一份的。” 寻诗眼神闪躲,没敢看沈岁晚的眼眸,“奴婢记着了。” 沈岁晚同几人围炉闲话后,只觉身上也染了那些番薯的味道,让人备了热水去隔间沐浴。 夜色渐深,暮雪助清峭,玉尘散林塘,守在惊春苑门口的见杉见林两人远远瞧见有几人的身影缓缓走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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