尤其是宋洹,他认定了害兄长失踪的罪魁祸首就是昭瓷。 “那你说说,昨日、前日、大前日你在哪?我兄长的为人大家都了解,敢作敢当,不可能无缘无故说要去找你赔罪。”他食指指着昭瓷的鼻尖,冷声道,“这些你都怎么解释?” 这番动静,已然吸引许多注意力。 尤其剑修又爱凑热闹,不少人三三两两往这走,窃窃私语。 这些目光落在身上,就叫昭瓷觉得不自在。还有他问的话也是,怪没道理的。 “这是我的私事。”昭瓷板着脸沉声道,“我不必要同你解释。若是司法堂问起,我自然会说。我能告诉你的,只有宋鸣的事与我无关。” 昭瓷说完立刻转身,只想趁人没围过来前赶紧润,假装没听见宋洹那声“狡辩!”的厉喝。 昭瓷身侧拳头象征性攥紧,内心超凶。 【好烦啊啊啊,越来越多人了。都说了不关我事,你听不懂人话吗'—】吗的,忍不了了,我要打爆你的脑袋!】 隔着重重人海,听见这分外熟悉的心声,伏案桌前的少年骤然抬头。 视线掠过攒动的人头,锁住那抹青色的身影。 剑修相对来说身高较高,即使围在稍远的地方,依旧显得着青绿的少女身形娇小。 她站在正中,昂起下颌,面无表情看着面前的男子,神情冷傲,有种“不把你放眼里”的感觉。 她好像试图从人群里离开,平静道:“我还有事。你可以叫司法堂来处理。” 周边议论渐起。 “宋洹又乱找人麻烦?” “天天和个疯犬一样四处乱咬——还不仗着有个好爹呗。” “但是宋鸣失踪,若宋洹说的是真,要我我也怀疑昭师妹的。” 薛忱听过一会儿,大致弄明白来龙去脉,懒得管。 姑娘家还在心里骂骂咧咧,几乎是宋洹一句,她十句。 “你想怎么样?”昭瓷的语气已经称不上好,“要去校场打一架吗?” 【都是筑基期,又有魏毅的事在前,我肯定不会第二次被摁着打了。打一架算了,省事。】 “不。”宋洹冷哼,“我不想和你切磋,我只想替我兄长讨回公道。” 薛忱垂首,笔继续在纸面勾勾画画,但面前书卷半天没翻过一页,写来写去还是那点内容。 【这也不行,那也不行的。你想怎么样,上天吗?】 【救命救命,人怎么会这么多啊啊啊。能不能放我走,求你了,孩子快窒息了。】 笔尖在纸面扯出条浓重的墨痕。 薛忱抬眸,一身青绿的姑娘正被人群围观,唯唯诺诺退后。她可能退得有点儿急,足后跟踩着裙摆,一个踉跄,差点扑倒在地。 神情依旧淡然,面无表情地同宋洹对视,像是压根不在意他的骂言。 【受不了了,快放我走吧!别过来了啊!你们再过来我就死给你们看!】 【这捏妈是地狱吧,活的地狱!】 她面上有多淡然,内心尖叫就有多疯狂。 薛忱没忍住,身侧指节微微一动。 宋洹只觉一股大力,整个人便骤然飞出去。 银光迎面袭来,直奔他的脑袋。 前额一阵剧痛,宋洹惊出身冷汗,若非他身上有保命的法宝…… 他不敢细想,抬眸慌乱望去。想抬出青云宗不许内斗的规则,又陡然想起,对剑修间的“切磋”,长老们向来睁只眼闭只眼。 薛忱没想搭理他,与昭瓷对视时,弯着眉眼道:“大早上的,见到你可真稀奇。” 昭瓷愣了愣,怀疑他在嘲笑她总逃早八,又没证据。 “门在那。”薛忱笑着一指,关实的木门霎时便大开。 见昭瓷傻愣愣的,他耸了下肩,笑道:“你要翻窗进来,或者继续受人围观,我也没意见。” 方才大家好奇围上来,你一言我一语的场景还历历在目。 昭瓷打了个哆嗦,逃命似地往薛忱屋里跑,又迅速把门合上。 之前在秘境时就是,薛忱的房间总空空荡荡的。 这会儿也是的,桌面除了纸笔,依旧只有个稻草娃娃。 “我安静站着,绝不打扰你。”昭瓷手作拉链状,轻轻在唇上一划。 薛忱目光随着她的动作,微微一动,又很快错开视线,平静道:“过来吗?” “怎么?”昭瓷边问边往前走。 其实也没什么事。 薛忱想,手搭在窗沿,有一下没一下地玩着青色的衣袖。窗户半掩,又有墙壁作遮,谁也没瞧见他的动作。 “你怎么来这了?”他仰起脸,温声问道。 昭瓷诚恳:“找你的。” 薛忱微弯眉眼。 组织了下语言,昭瓷正准备开口解释。 倏忽间。 “薛忱!”宋洹从地上爬起来,鼻青脸肿的。他拍拍衣摆,指着窗前单手撑首、笑吟吟的少年怒喊,“你怎能无理由对同门动手!” 他瞧着像是想拔剑,但拔了大半,又胆怯地由着剑落鞘内。 银光落在他身侧,一阵连续的噼里啪啦声,左右人群做鸟雀散开。 宋洹只能哇哇乱叫,抱着脑袋逃命。 薛忱抬眸望去,毫不心虚地同宋洹对视,指尖轻轻捏着昭瓷的指尖。 “你想听什么理由?”他笑着道,“我编一个。”
第041章 窗合实了, 半点风透不进来。 红衣男子实在怕得很,找机会溜走了,连看热闹的人都散去, 四下寂然。 昭瓷背抵着墙发呆,偶尔因为起早打个哈欠,也不在意手指被人捏着,或是袖子被绞得有点儿皱巴。 她习惯性反思自己的举措。 是不是还可以再凶点?行事再果断点,处理得更好些——最好是直接像薛忱这样,把人揍飞。 想起自己来这的目的,昭瓷又一次打好腹稿,正准备开口时, 薛忱就着她的手腕,轻轻往下一拽, 温声道:“坐这。” 他起身, 让出自己的椅子, 正对着蒙有油纸的窗和那只有点丑丑的稻草娃娃。 昭瓷依言坐下,双手叠着放于膝盖, 连坐姿都是分外乖巧的并腿坐。 她今日用了条绿色的发带, 与衣服正搭, 坐下时就觉得被轻轻扯了扯。 “怎么了?”昭瓷后仰脑袋, 困惑问道。 才抬起点, 脑袋又给人摁正。 “我给你编头发, 好不好?”薛忱垂眸,语调平稳,就和问“吃饭吗”差不多。 说着, 他轻轻一拽昭瓷的发带。 身后随意束起的马尾略有松动。 “不行。”昭瓷吓了大跳,飞速攥紧自己的乌发, 用力摇头。瞧见薛忱似乎有点耷拉的眼尾,她又立刻找个理由,解释道:“谢谢你啊。但我今早花好长时间才绑好头发的,不想拆啦。” 薛忱平静同她对视,无需读心术,就从那双水汪汪的眸子里捕捉到一闪而过的心虚。 骗人。 他悄悄想着,却垂了眼睫,没说话,心里无端有点恼火。 “那个,我来找你是有事的。”昭瓷解救出自己的头发,见他没有再动手的迹象,便小心松手,从芥子囊里掏出沓纸,“我在本古籍上有看到个法子,说是能解神魂契的。” 薛忱耐心听她讲过半晌,目光在纸面稍作停留,微不可见一沉,神情恹恹的:“哦。” “你想什么时候试一下?”昭瓷问。 薛忱应得很快:“不想。” “啊?”昭瓷愣了愣,又听他平静道:“不急。” 瞧着对解契之事半点不感兴趣。 昭瓷眉宇间是显而易见的困惑。 这段时间,她查阅不少资料,也问过不少人,大抵晓得薛家对神魂契是多么深恶痛绝。所以和薛忱的神魂契,她谁也没告诉。只明里暗里试探,才在长老的提醒下找到解契的法子。 怎么薛忱又…… 昭瓷弄不懂,真弄不懂。 她以为薛忱是没弄明白神魂契的负面影响,翻过一页,认真诵读着:“书上说,神魂契的被动方在契约的逼迫下,会无条件……” “我知道的。”薛忱打断她,懒懒散散望了眼,俶尔笑道,“说了不急,是真的不急。” 其实光是“神魂契”三个字,就足以叫每个薛家人火冒三丈。 神魂契的含义,即使外界不过一知半解,薛忱也完全不想听见任何有关讯息,尤其从昭瓷嘴里说出来。 他确实应当非常迫切去解这个契。 可现实就是,他没什么强烈的解契欲.望。 大抵是因着那讨人厌的魔气终于不再兴风作浪吧。 薛忱漫不经心地想,力度适中地捏着姑娘家的掌心,指尖的皮肤细腻光滑,偶尔是有些粗糙的纹路,挺好捏的。 “你找我只是为了这事?”薛忱温声道,眸色似乎比平时要暗。 昭瓷不明所以:“对啊。” 薛忱轻压眼皮,没来由地烦躁。 受神魂契负面影响最深的人都没意见,昭瓷自没再说,将纸递给他,道:“那你想的时候,找我。” 薛忱接过,用镇纸一压,微微颔首。 默然片刻。 昭瓷主动开口:“方才的事谢谢你,真的超级感谢。还有不好意思打扰到你了,我没想到会遇见宋鸣的弟弟——我确实与宋鸣的事无关。” 薛忱对宋洹动手时,周围便跑了不少人。剩下的,虽然在薛忱同她说话时露出震惊的神情,但远远比不上方才围观的热切。 若非薛忱,她估计还在受那等折磨呢。 闻言,薛忱笑了下:“不要紧的。” “宋鸣死了。”他突然开口。 昭瓷愕然抬眸,面前的少年笑而不语,却令她无端升起股寒意。 “高兴吗?”薛忱歪过头,笑吟吟地问道。乌发倾泻,停留在肩颈处。 昭瓷垂睫,没应声,无形中觉得室内温度都低上不少。 【宋鸣杀了庞叔,窃夺谷雨娘亲的气运,甚至可能与魔潮有所联系,死有余辜;但是条人命,要说高兴,应当也不至于。】 【但……不会是薛忱杀的吧?宋鸣好歹是男主,有主角光环加持,薛忱有受伤吗?】 【还有男主被反派杀了,这个剧情怎么看都不合理吧。】 盯着她良久,薛忱又俶尔一笑,主动开口:“不是我干的。” 他让宋鸣可以死,仅此而已,旁的…… 薛忱想起那日击杀宋鸣的黑衣人,面色微沉,很快又恢复正常。 宋鸣知道的东西很多,他还想着拷问一番,结果派出去的人找到宋鸣时,亲眼目睹他被实力出众的黑衣人杀死——像是灭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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