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蔡府; 小院。 晏三合睁开眼睛,看着帐顶。 她曾经设想过很多遍自己的过往,却从没想过,过往竟是如此的惨烈。 惨烈到她只要一想到梦里的那些场景,就心痛不已。 良久,她沉沉地吐出一口气。 藤椅上的李不言骤然惊醒,用力揉揉脸后,走过去在床沿上坐下。 “梦到了什么?” 晏三合把眼珠子转向她,“被你说对了,我的确是大户人家出来的。” 那帐帘,锦被,古琴,书,纸…… 绝不是小门小户用得起的东西。 “然后呢?” “那个欺负我的人,应该是我哥……” 晏三合将梦境里发生的一切,毫无保留地说给李不言听。 说完,李不言倒吸一口凉气,好半天都没缓过神来。 难怪她看到周也葬身火海,会拼了命的嘶喊挣扎,甚至也要跟着跳进火里; 难怪她在梦里哭得那么凶; 原来她的亲人都没落得个好死。 “谁救了你,你看清楚了吗?” “没有。” 晏三合坐起来把头靠在李不言的肩上,整个人已经彻底蔫了。 李不言轻轻拍着她后背。 “别泄气,黑衣人,杀戮,烈火……这绝对不会是小事,咱们先歇上两天,再好好盘算从哪里开始查这事儿。” “不言。” 晏三合声音有些发抖,“我对季陵川说过,真相越往下挖,就越残忍。” “嗯,你说过。” “这话我轻飘飘一句,真落到自己头上,就有些受不住了。” “什么受不住?” 谢知非顶着一身湿气走进来。 李不言站起来用身子挡住晏三合,冲谢知非莞尔一笑。 “三爷可真不把自己当外人啊,进进出出的人,好歹吱个声啊!” “我吱了。” 三爷一脸的委屈,“在外头吱了两声,你们没动静。” 主仆二人悚然一惊。 他在外头吱了两声,那么也就是说站了有片刻时间。 “你都听到了什么?” 晏三合的声音又哑又沉,还带着浓重的鼻音,像是被什么碾过似的。 谢知非皱眉:“就听到一声‘有些受不住’,晏三合,你受不住什么?” “受不住你动不动就往我房里跑!” 晏三合漠着脸,低呵道:“出去!” 谢知非的脸皮,用城墙来形容都有些侮辱了城墙。 他嘴角扬起一个微小的弧度,显得十分的光明磊落。 “我进来是想和你说一声,太孙进宫一夜,也没有消息传出来,季家那头不知道福祸,晏三合,我心里没底呢。” 还“呢”? 他这是在向谁撒娇? 晏三合深吸口气,淡声道:“是福,不是祸,把心按回肚子里。” “你声音怎么了?” 谢知非把李不言往边上轻轻一拨,“怎么哑成这样?” 晏三合清了清嗓子,“没什么大事。” 谢知非扭头看李不言,“我交待的话,你说了没有?” “什么话?” 李不言一愣,接着又“噢”的一声,算是想了起来。 “小姐昏睡的时候,三爷让我传话,说怒及伤身,哀及伤心,心就拳头这么大,不要装太多东西。” 晏三合不明白好好的,谢知非为什么要说这样一句话,心里揣摩着总是有前因后果的。 李不言十分机灵道:“瞧,我家小姐感动的话都说不出来了,我替她谢谢三爷!” 三爷眯起眼睛,看着晏三合:“真要感动,就和我说说,受不住什么?” 这茬还能不能过去了? 晏三合挑眉,正要怼回去,却听院外传来一声喊。 “谢三爷!” 谢三爷转身就往外走,连个停顿都没有。 晏三合松了一口气的同时,又觉得这声音很陌生,“谁?” 李不言:“好像是这宅子的主人。” 晏三合这才发现房间不对,“这里不是谢府?” 李不言一耸肩,“真身在玄奘寺呢,回不去谢府,这里是北司老大蔡四的家。” 蔡四此刻正插腰站在院中,见谢三爷火急火燎跑出来,脸上不由带了些怒色。 谢三爷一看他这张脸,心直往下沉,脚步也慢下来。 走到近前,先咬了下唇,才问道:“是不是不太妙?” 蔡四一拳头打在谢三爷胸口,“算你小子命好。” 妈的! 死太监手劲真大! 谢三爷顾不得叫疼,“快说说,怎么个命好法?” “刚刚严如贤来北司宣旨了,季家没事。” “什么叫没事?” 谢三爷脸上露出不可思议:“季陵川官复原职了?” “三爷这是说天书呢!” 贪那么多的银子,还能官复原职? 蔡四冷笑:“抄没的家产充国库,季陵川杖责八十,流放南宁府,余下人一概释放。” 南宁府? 这是什么狗屎缘分? 谢知非眼角跳了跳,问,“没了?” “三爷还想如何?” 蔡四拿眼睛瞪他。 “贪这么多银子,还能活命的,就数他季家是头一遭。若先帝在,就算是死罪,只怕也是剥皮削骨的那一种,皇上这是手下留了情啊!” 谢知非偏过半个身子,目光怔怔地看着晏三合歇下的厢房,说不出这会是什么样的心情。 他知道清楚蔡四这话比真金还真,别说是先帝,贪腐放哪朝哪代,季陵川都是一个死字。 还真是神啊! 他在心里感叹一声,又问道:“何时动刑?” “一个时辰以后,严如贤亲自监工,你兄弟去喊他亲爹了!” 蔡四一脸嫌弃:“三爷也该从我这府里滚蛋了吧!” 谢知非吊了整整三个月的心,终于在此刻彻底地落回原处。 他笑眯眯地上前揽住蔡四的肩,痞痞道: “那个小喜儿勾人归勾人,过两年等身子长开,滋味也就淡了,回头我再帮你寻一个……”
第180章 行刑 厢房里,晏三合把院子里两个人的对话听了个一清二楚。 她掏了掏耳朵,在心里骂了一声:真下流! 李不言用胳膊蹭蹭她,“季陵川流放,季家翻不了身啊?” “谁说的?” 晏三合冲窗外抬下巴,“季陵川多大了?” “整五十了。” “这个年纪在官场上,只怕也没几年蹦跶了,重要的是儿孙毫发未伤,将来皇帝死了,太子上位;太子死了,太孙上位……” 晏三合微微扬眉:“还怕季家不复起?” “那你说,胡三妹会入季陵川的梦吗?” “入不入的,我不知道。我知道的是,他那个年纪要熬过八十大板不死,也不是件容易的事。” 晏三合眼珠转动,原本就哑的嗓音压得更低了:“把他流放到南宁府,这事儿……” 李不言心一惊:“你觉得蹊跷?” “只能说冥冥之中,自有天意!” 晏三合:“对了,谢知非为什么让你交待那样一句话?” “你在梦里哭着呢,他突然闯进来,我就找借口说你在为季老太太伤心。” 李不言笑了一下:“三合,你觉着没有,谢三爷对你可够上心的。” “是吗?” 晏三合皱了下眉头,有些言不由衷道:“我怎么觉得他有点不安好心呐?” 不安好心谢三爷掀帘进来:“晏三合,收拾收拾东西,咱们要撤了。” “往哪里撤?” “别问,跟我走就行。” 谢知非因为事情有了着落,笑起来的酒窝也比往常要深,“饿不饿?” 晏三合是真饿了,前胸贴后胸的那种,于是点点头。 “先忍着!” 谢知非一挑眉,压着声音道:“死太监府里的东西不好吃,咱们去外头吃。” 前脚和人家勾肩搭背,后脚就嫌弃…… 晏三合讪讪道:“八十记板子,季陵川受不住吧?” “我知道你担心什么,放心。” 谢知非冲窗外一抬下巴,气定神闲道:“钱已经给到位了,事儿他保准帮咱们办得妥妥的,死太监这一点是极让人放心的。” 晏三合:“……” 死太监听了想打死你! …… 刑部衙门。 “大人,大人……” 徐来在北司受了点惊,一夜没睡好,正趴在桌案上补会觉呢,听到这催命似的喊声,不由心怦怦直跳。 他抹了一把脸,问,“何事?” 心腹走上前,“大人,刚刚皇上下旨发落季家了。” 这么快? 徐来猛的站起来,“是不是秋后问斩?” 心腹看了眼主子,犹豫片刻,道:“季陵川杖责八十,流放南宁府,余下人无罪释放!” “什么?” 如五雷灌顶一般,徐来根本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你,你说什么?” 心腹:“大人,皇上重重拿起,轻轻放下了啊!” 怎么可能呢? 不应该啊! 徐来一屁股跌坐在椅子里,整个人都傻了,半晌,又跳起来道: “快,快去北司打听,不对,去王府,去王府打听,这里头肯定有内情。” “是!” 心腹一走,徐来整个人瘫坐下去,只觉得胸口一阵憋闷。 明明是十拿九稳的事情,怎么过了一个晚上,就天翻地覆了呢? “大人!” “你怎么又回来……” 徐来话说到一半,看到心腹身后跟着一人,忙起身相迎。 那人冲徐来恭恭敬敬地行了个礼,从怀里掏出个帖子递过去。 “徐大人,王爷晚上在府中宴请,请徐大人过来喝杯薄酒。” “是,是,一定到,一定到!” 徐来接过帖子,心中忐忑,自己没替王爷把事儿办成,没把张家拉下水,这宴怕…… 不是好宴啊! “王爷还有一句话,要小的捎给徐大人。” “请说,请说!” “八十记板子,可死,可残,可伤……” 徐来心头一跳,“王爷的意思是?” 那人冷冷回了他一个字: “死!” …… 北司。 正堂。 上首端坐着两人,分别是老御史陆时,大太监严如贤。 下首坐着的是刑部侍郎徐来和北司老大蔡四。 正堂中间,摆着一副刑具,刑具左右站着两人,这两人俱是身材魁梧,人高马大。 静等片刻后,季陵川被人架进来。 陆时与严如贤对视一眼后,沉沉开口,“季陵川,行刑前你可有话要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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