严钊押了他下狱,旋即便有侍卫默不作声的上前来剥掉了皇甫亮身上的衮龙袍。 他是想要开口的,然而押住他的两个侍卫甚至于都没给他吭声的机会,一抬手把他的下颌卸了,然后用绳子把他吊起来,舒展开手臂,取下了挂在一边墙上被桐油浸润的近乎漆黑的鞭子。 这一整套流程,皇甫亮是头一次经历,亲军都尉府却不知道做过多少次了,行云流水般将人吊起来,正好让人犯处于手腕撑住全身重量,脚却不能沾地的分寸之中,被吊的时间久了,腕上皮肉脱落,只剩下森森白骨,也不稀奇。 皇甫亮痛痛快快的吃了一通鞭子,等到被放下来的时候,原先雪白的中衣已经被血色染透,人也气息奄奄,连哀嚎声都发不出来了。 严钊这才慢条斯理的将他的下颌合上,左手抓出来按在一边儿:“叫什么名字?” 皇甫亮浑身上下每一个细胞都在叫痛,此时见了严钊,真如同见了厉鬼一样,只恨不能把爹妈跟祖宗十八代一起招出来才好! 他痛得吸气,断断续续道:“皇,皇甫亮……” 严钊抽出腰间匕首,轻巧的在指尖把玩:“说说你来此之前的经历?” 皇甫亮为之语滞。 这…… 这可以说是他最大的秘密了啊。 皇甫亮这短暂的迟疑,换来的是严钊绝对的果断。 单手按住皇甫亮的左手,下一瞬匕首尖端扣住皇甫亮甲床,一探一挑,那薄薄的一片甲床随之落到地上,背面上覆盖着一抹鲜红。 皇甫亮猛地发出一声凄厉到近乎野兽的嘶嚎。 …… 乾清宫。 皇帝着一身常服坐在官帽椅上,有一下没一下的摩挲着手中的那枚玉如意,目光却落在面前那份染着血的文书上。 殿内并无宫人内侍在侧,四下里寂静无声,只有搁置在东侧的三足犀首香炉袅袅的升着缕缕青烟…… 严钊立在下首,眼睑微垂,默然不语。 良久之后,才见皇帝将那份文书往前推了推,转过脸去,向屏风之后道:“你也来看一看。” 一个年约四旬的端庄妇人自屏风之后出来,却是皇后段氏。 严钊赶忙躬身行礼,口称:“义母。” 段皇后对着他点一点头,神色温和,继而从桌上执起那几页文书,凝神细阅。 皇帝眼底有冰冷的杀机与忖度,问的却不是皇甫亮,而是:“东宫今日如何?” 严钊心下一凛,正色道:“一切正常,殊无异样。只是有一件事……” 他将皇长孙因为担忧东宫身体,而偷偷溜去前殿探望父王,乃至于东宫父子二人的对话说与皇帝听。 皇帝听罢,原先还有些寒气的面容,霎时间为之转暖,欣然道:“英哥儿是个好孩子,有他父亲的忠厚和孝顺。” 段皇后凝神静听,脸上显露出几分笑意:“好像来了,我听见英哥儿的声音了,在外边跟春姑说话呢,这孩子打出生的时候嗓门就大。” 朱棣跟太子一起进了乾清宫内殿,就见里边不止有他前世的爹、今生的爷爷在,皇后与他爹今生的义子亲军都尉府指挥使严钊也在。 一看这个阵容,他就晓得必定是出了什么大事儿,不然他爹、他娘并一个心腹特务头子,屏退侍从,关起门来议什么事? 只是这跟他有什么关系? 天塌下来有高个子顶着呢! 关我才七岁的皇甫英什么事? 我明明只是个小孩儿! 面前的是上辈子的亲爹亲娘,朱棣毫无心理负担,跟着太子行完家礼之后,便开开心心的凑过去了:“爷爷、爷爷,我真想你呀!你什么时候有空?我们一起去打兔子吧,你之前答应了要教我射箭呢!” 老黄瓜刷绿漆——空间里皇帝们牙都酸倒了一片。 都是成了精的狐狸,朱棣也搁这儿装什么葫芦娃呢! 皇帝却丝毫不觉得面前这个胖崽做作。 打从太子跟皇长孙入殿之后,他看向他们的目光之中,便隐含着几分难以察觉的审视,此时见自己这健壮的大孙行事一如从前,肉乎乎的脸蛋上满是不作假的亲昵,疑心顿消,饶是先前心绪不佳,也被哄得眉开眼笑。 “再等等——” 皇帝哈哈笑道:“等手头的事情了结掉,爷爷亲自带你去围场打兔子!” 段皇后笑吟吟的将手中东西折叠起来,收到袖子里,好像那不是一份沾着血的文书,然而一张不甚要紧的菜谱似的:“你这小滑头,难道只认识爷爷,不认识我?” 朱棣马上就腆着脸凑上去了:“我打了兔子给您做双手套好不好?您要是不嫌弃的话,再给做个昭君卧兔!” 段皇后哼了一声:“兔子毛都没看见一根儿,倒是敢往外吹!” 朱棣嘿嘿嘿道:“我立军令状,保管能打到!” 段皇后玩笑道:“要是打不到怎么办?” 朱棣马上一指太子:“找爹爹要啊,父债子偿嘛!” 太子笑骂一句:“混账东西,就你这副德行,还敢说要孝顺我呢!” 殿内众人一时哄笑起来,先前近乎凝滞的气氛一扫而空。 如是说笑了一会儿,段皇后便带着孙儿往后殿去吃果子,朱棣看出她这是打算支开自己,叫另外三人说些要紧事,也权当不知,高高兴兴的跟着上辈子的娘、这辈子的奶奶走了。 还是那句话,我上边有爹,爹上边还有爷爷,怕啥? 我是东宫嫡长孙,我外祖父是本朝名将,我舅爷也是当代英才,怕啥? 天胡局面,想输都难啊! …… 而在东宫之内,偏殿之中,原先安睡在塌上的皇次孙皇甫文,猛地从塌上坐起,大口大口的剧烈喘息着。 守候在侧的保母见状,刚近前去柔声问询:“皇孙是不是做噩梦了?” 又取了温水与他服下。 朱允炆木然的喝了下去,又难以置信的打量周围,口中喃喃自语:“皇孙……” 再低头见到自己此时的这双手,如遭雷击之后,继而大喜过望! 天可怜见,我居然回到了还在东宫的时候! 既然如此,朱棣那个不忠不孝的贼子—— 朱允炆想到此处,不由得捏紧了拳头,踌躇满志。 这一世,我要夺回属于我的皇位!
第151章 我朱棣生平最恨偏心眼的老头子4 太子从自己父亲口中得知了一个令人惊骇欲绝的消息。 “二弟……被妖人所夺舍?” 这说法太过离奇,错非是来自于面前神情端肃的父亲,太子简直立时就要出言驳斥了。 这怎么可能? 如此骇人听闻之事…… 皇帝对于他的反应并不觉得奇怪,只是转过头去,神色淡然的同严钊道:“带太子去诏狱走一遭,见见那个妖人吧。” 严钊沉声应是。 太子怀着满腹疑虑,在诏狱见到了自己的二弟。 这位从前有着江南美玉称呼的皇子,此时几乎要变成一摊烂肉了,还未近前,便嗅得他身上传来的浓重血腥气味,可见是受了大刑,再到近处细看,却是连指甲都被拔掉了数个…… 皇帝昔年征战四方时,太子便与母亲一道坐镇后方,乃是知兵之人,更曾经见过血,当下并不以面前的血腥为意。 只是眼见着从前风流倜傥的弟弟变成如今这般模样,饶是知道他这个人有些暴戾,兄弟俩甚至为此生过龃龉,但心里边总归是不得劲儿的。 严钊见状,便顺手提起墙边用来冷却烙铁的水桶,一抬手将里边剩下的半桶脏水泼到了那人身上。 伴随着哗啦一声的水流声,那人胸膛起伏几下,忽的咳嗽起来。 然后睁开了已经明显肿起来的一双眼。 皇甫亮这辈子都没受过这种折磨,他几乎是把自己脑海中知道的事情都说出来了,连小时候尿裤子跟偷爷爷的钱卖冰棍的事儿都一股脑招了。 这也不能怪他,作为一个生活在现代,不小心在桌角踢到脚拇指都要“唉哟”半天的脆皮现代人来说,刚开场的一通皮鞭就足以征服百分之九十九的人,更别说这儿还有针扎眼珠、撬指甲盖等等突破人类底线的刑罚了。 皇甫亮的软倒,没有任何奇怪之处。 严钊拿到了想要的供状,倒是找了个大夫过来给他稳定情况,用完药之后皇甫亮就睡了,哪知道没过多久,就被一桶冷水给泼醒了。 疼! 真的疼啊! 露露在外的皮肉触碰到冷水,不由自主的开始收缩,而这个过程之于皇甫亮本人而言,不啻于用铁钩挑开刚刚结痂的伤口…… 他痛得龇牙咧嘴,身体下意识的抽搐一下,却带动了更多的痛处,因此不受控制的哀嚎起来。 直到他发现先前对自己用刑的严钊就站在旁边,神色冷凝的看着自己,而在他身前,却有个身量高大、面容坚毅的青年人,正板着面孔,居高临下的看着自己。 这是谁? 皇甫亮在心里想。 他视线下移,注视到了来人身上的衣袍。 也绣着龙…… 年纪看起来比自己要大。 是排行在自己前边的皇子? 皇甫亮心里边不解,又被严钊驯的老老实实,根本不敢开口。 而太子与二皇子相差不过两岁,虽然兄弟俩性情不甚相投,但总归是熟悉的。 此时眼见二弟形容狼狈的倒在面前,看向自己的目光却如此陌生,再回想父亲提起的妖人夺舍一说,却还有什么不信的! 只是这种事情……实在太过匪夷所思了! 前天他与二弟相见的时候,对方还没有显露异样,只是短短两日功夫,却变成了另外一个人,这岂不奇怪? 再则,太子心里还存在着另一层隐忧——这妖人能夺舍二弟,未必不能夺舍其余人,如是一来,天下岂不危矣? 太子心下忧虑,将目光从皇甫亮身上收回,严阵以待的问严钊:“此人既然心怀不轨,又是如何露了痕迹,为你所擒?” 严钊听罢先是一怔,继而哑然失笑。 “好叫太子殿下知道,这是个蠢出生天的王八,连自己上身的人是谁都不知道,便□□熏心,急着在内廷逼迫宫人。” 太子微露讶色:“他既夺舍了二弟,却不知道遮掩,反倒如此肆无忌惮?可是有所倚仗?” 严钊心觉好笑不已,却是干脆利落的给出了答案:“没有倚仗,就是纯粹的蠢。这不,甚至都没能反抗,就被抓到这儿来了。” 太子:“……” 而皇甫亮也是在这时候,才终于从二人的对话中知晓,原来原身的确是个皇子,且还是这宫里排行第二的皇子! 这个意识涌入脑海中之后,属于原主的记忆瞬间向他打开了大门。 原来原主与他同名同姓,也叫皇甫亮,这个世界与他所知道的历史背景有所不同,元朝之后建立的朝代虽然仍旧是明,但皇族却姓皇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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