朱棣嘿嘿笑道:“没事儿,我管他叫爷爷,管你叫爹,咱俩各论各的!” 这么短暂叙话的功夫,皇帝已经将诸王问了一遍,环视一周之后,将目光转到了下首处的皇孙们身上。 先前死命压抑住心中胆颤的诸王们见状,一时也不禁有些躁动。 年长的亲王们好歹见过血,如燕王那般,甚至于上过战场,但是这些孩子,最大的皇长孙也才七岁,倘若真被逼着上前,如他们一般刀刺秦王…… 为人父母的,怎么忍心呢! 太子妃眼见着皇帝看向儿子,心中胆寒,便要出声,恰在此时,却觉手背上微微一热,却是段皇后将她拉住。 太子妃转目去看,段皇后却没看她,只是略略摇头,牵动着发髻上那支九尾凤钗的流苏徐徐摇曳。 太子妃心绪微安。 那边厢皇帝却已经出声:“英哥儿,你来。” 朱棣略一定神,将怀里的堂弟交给一侧面如土色的保母,稳步走上前去。 皇帝低头看着他,沉声道:“知道之后该做什么吗?” 朱棣抬头看看他,再转过头去看了看秦王那具被刺了小二十刀,几乎要成为烂泥的尸体,一时凝神不语。 皇帝静静的等待着。 所有人都在等待他的反应。 朱允炆的心绪从最开始的惊骇转为畏惧,又在长久的寂静凌迟之下转为焦躁,最后又化为渴盼。 他本就迫切的需要一个表现自己的机会,而放眼去看,还有比当下更好的时候吗? 此刻再见嫡长兄毫无动静,朱允炆再也按捺不住,主动上前执起地上那把沾血的佩刀,狠狠刺入到秦王身上。 殿内传来几声低呼。 朱允炆却不在意,将佩刀丢下,看向皇帝,震声道:“愿为皇爷爷诛杀此逆贼!” 皇帝定定看他几瞬,微微颔首。 朱允炆仿佛受到了莫大鼓舞,一时之间,只觉手脚发热,脸上红涨起来。 而朱棣便在这时候上前,捡起方才朱允炆丢到地上的佩刀,递还到手执刀鞘、侍立一侧的亲卫手中。 然后他转向朱允炆,淡淡道:“皇爷爷唤的是我,是东宫嫡(重音)长孙,怎么文哥儿却跳出来越俎代庖(重音)了呢?” 朱允炆原本还沉浸在皇爷爷那一点头的快意之中,哪想得到这个讨厌的长兄居然敢在皇爷爷的面前,公然用嫡出和居长这两座大山压制自己? 他脸上红涨迅速退去,几瞬之后又如涨潮一般再度汹涌,却是满面委屈,结结巴巴道:“我,我岂敢跟哥哥争锋?只是看皇爷爷有所吩咐,哥哥却久久没有反应,担心皇爷爷因此失望于东宫,才这么做的,怎么到了哥哥嘴里……” 朱棣听完却是不气不恼,只有些惊奇的看着他道:“文哥儿,快快将嘴闭上吧,它在往外冒蠢话哎!” 然后他抬起头,看向神色忖度的皇帝:“皇爷爷,您是长辈,皇叔们也是长辈,你们的事情,我这个小辈怎么能做主?只管听命也便是了。” “可是在堂弟们面前,我却是兄长,是要庇护他们的哥哥。秦庶人的罪过,自有朝堂分辩,今日乃是家宴,您是长辈,又向来怜爱孙辈,稚子懵懂无知,您怎么能欺负小孩儿呢。” 皇帝盯着他看了半晌,倏然失笑,却也不提此事,而是瞥一眼朱允炆,道:“怎么能在人前这么跟弟弟说话。” 朱棣毫不畏惧的轻哼一声,从容以对:“因为我觉得,弟弟好像有些不切实际的妄想呢。相较于视若无睹,最后酿成大祸、兄弟阋墙,还是在最开始就以兄长的身份指明他的错处,纠正他的过失,这才是正确的吧!” “皇爷爷,您觉得呢?”
第155章 我朱棣生平最恨偏心眼的老头子8 因为我觉得,弟弟好像有些不切实际的妄想呢…… 姑且不说别人,只说朱允炆,听得这话入耳之后,真就跟被人当众扇了两记耳光一样,浑身的血都涌到脸上去了! 他先前抢在哥哥前边冒头表现到底是为了什么,聪明人大抵都有所想象,可想象毕竟也只是想象,这种事是能在大庭广众之下,直截了当说个清楚明白的吗?! 还要不要脸了?! 原身作为东宫庶子,大抵早就习惯了嫡长兄的万众瞩目,也习惯了屈居人后,但朱允炆打小就顺风顺水,此时再听朱棣打着嫡出兄长的旗号语出轻蔑,不屑至此,又如何能按捺得住心头恼怒? 他下意识想要出言驳斥,反唇相讥,话将将要涌出喉咙,却生生停住了。 因为他发现,他根本无从反驳! 本朝立国之初,皇帝便册嫡长子为东宫,此后也立策以嫡长子继承制通行于世,对东宫倍加信重——这样的大背景之下,他皇甫英,一个东宫庶子,怎么可能跟嫡长兄掰腕子? 即便真的反驳了,也只会自取其辱。 嫡长子继承制,这沿袭自周朝的制度对于前世的他,堪称是神兵利器,好风借力,将他送上至高皇位,也令诸位年长于他的皇叔,尤其是他最恨的朱老四饮恨。 可是风水轮流转。 前世他被这制度所成就,今生却要被这制度所束缚,前世他可以借着东宫嫡子的名义登基,而今生的皇甫英,比他更加名正言顺! 拴住了前世朱棣的链子,此时也拴住了他。 两相对照,怎么能不让人心生恼恨? 朱允炆僵立在原地,一时愤恨于皇甫英的不留情面,一时又悔恨于自己一着棋错,以至于受此奇耻大辱。 他本就不是什么能够忍辱负重的人物,死前刚经历完靖难之役,穿过来之后又接连碰壁,此时当着诸王的面儿被人如此羞辱,偏还无力予以反击,痛苦的身体都在打颤,连带着眼泪也不由自主的掉了出来。 朱棣立在他不远处,余光瞥见他这情状,脸上不显,心里爽的想要凌空飞升,每个毛孔都在叫嚣着痛快! 这可真是嫡子轮流做,今年到我家,你做初一,我做十五…… 他乱七八糟的想了一通,又觉得有些遗憾: 原本的皇甫文是个性格稍显温诺的人,朱允炆今日诸多行径,未免冒进,皇帝可能觉得他是想在众人面前踩着长兄露脸,也有可能觉得他是被妖人夺舍,顺势将其划分到危险人物当中去。 只是这会儿朱允炆这个脆皮被自己这么一刺激,当场就没出息的掉了眼泪,显然并非畏惧,而是纯粹的自尊心受挫,倒是极大的打消了他被妖人所夺舍的可能性。 就是单纯的想要卖弄和清澈的愚蠢罢了。 至于自己先前所说,朱棣并不后悔。 因为原主就是这样的性格,这样的脾性。 聪慧,开朗,胆大,略带几分稚嫩的张扬。 他应该要知道以自己的身份,该当做出何种反应的。 作为皇长孙,他要在适当的时候,譬如说现在,帮助皇帝减速刹车,及时叫停,不要让这场皇族内部的风暴继续扩大,最后影响到外朝去。 虽然朝堂几乎是皇帝的一言堂,但今晚这种事情一旦传扬出去,影响实在太坏,以至于即便是这样大权在握的皇帝,也要先给秦王扣一个必死的罪名在身——是他先无人子之道,所以朕才在惊怒之下如此处置掉他! 事情到了这种地步,诸皇子尽数考验结束,今日这场血腥的盛宴,也的确不能再继续下去了。 而作为皇族第三代之中最年长的皇孙,他也有义务要照拂年幼的堂弟们。 皇帝的本意只是筛选出被替换掉了的人,顺带着敲山震虎,让后来者夹着尾巴做人,而不是想一股脑打压死自己的儿子们,再让几个最大不过七岁的孙儿持刀杀人,受惊卧病。 就如同现在的皇帝是皇甫家族的大家长一样,如果不出意外,将来他也会成为皇甫氏的大家长,既然如此,又怎么能不展露出令人放心的宽厚和仁慈? 至于说朱允炆的那几句话,就更好解释了,不气盛的那还叫年轻人吗? 真要是什么都能应对得当,滴水不露,那才真是奇怪呢! 而接下来的事态发展,也正如朱棣所预料的一般。 皇帝定定注视着面前的长孙许久,见他神色冷静,不为所动,既没有面露惧色,也不曾因为自己久久不曾回应而显露迟疑,心下实在满意,眼底不由得闪过一抹欣慰之色。 最后他微微颔首,脸上的皱纹一道道舒展开来,环视一周,扬声道:“英哥儿最得朕心!” 然后他吩咐亲卫:“将那个畜生的尸体弄走,不要继续放在这里,坏朕的心情!” 近侍领命而从。 也是在这时候,李世民才发现盲点:“哎?秦王齿序第二,周王齿序第五——周王都娶了王妃,生了孩子了,秦王还没娶妃?” 朱棣还没来得及开口,李元达就很懂的开了口:“这你都不明白?” 他道:“白绢上不是说了吗,配给他的女主是个小宫女,以后肯定是要兜兜转转做秦王妃的啊,既然如此,秦王怎么能娶妃?” 刘彻凉凉的道:“赌上我的人头,秦王一定还是个处男!” 李世民惊讶道:“他起码有二十五了吧?” 刘彻坚定道:“别管多大,或许是他自己有病,或许是外界条件不允许,总之是处男就完了!” 李世民:“……” 李元达:“怎么说呢……有种非常离奇但又异常靠谱的感觉。” 朱元璋板着脸没说话。 朱棣咳嗽一声,适时的做出了解释:“最开始许的秦王妃病故了,之后又许了一个,偏生遭逢丧事,在家守孝,原本是明年就能成婚的,现在看看……” 刘彻“嘿”了一声:“哦呼,逃过一劫,恭喜恭喜!” 朱棣:“……” 朱棣无奈道:“算是这么回事吧。” …… 好好的一场家宴变成这样,也没必要再继续下去了,皇帝只是想筛人,并不是纯粹的心理变态想要折磨人,如今检验的结果已经有了,便也不再留人,大手一挥,放这群饱受摧残的儿孙们归家歇息。 只单独点了两个人:“太子,还有英哥儿——随我来!” 众人的目光不由得在朱棣身上略略停留了几秒钟。 尤其是朱允炆,死死的盯着朱棣的后背,只恨不能用眼神凿一个窟窿出来。 要知道,被皇帝单独留下问话这种待遇,从前唯独只有东宫能够获得。 但现在却又多了一个人。 皇长孙。 这几乎等同于当众宣布皇太孙的人选了。 太子妃心绪稍安,不想皇帝却忽的点了她出来:“太子妃。” 她微吃一惊,忙行礼道:“儿媳在此。” 却听皇帝道:“你怀着身孕,难免辛苦,只是再如何劳累,也不要疏忽了对于子嗣的教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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