殷岃从杨贤妃的屋中出来后,顺德正匆匆忙忙地朝他跑来,低声道:“皇上,郑统领将禁军分为了几部人马,让他们分别自查,并无问题,查完之后又查了车队里随行的其他人,除了杨贤妃郑统领不方便查探之外,皆无问题。眼下,便只能等村子里的消息了。” 顺德飞速说完,抬手擦了擦额角的汗。 “不是杨贤妃。”殷岃冷声道,不过声音中并未带有太多情绪:“不必查她了。” 顺德虽然不明白皇上为何这般说,但皇上这般说必然有他的道理。 顺德应下:“奴才会知会郑统领,让他放心。” 说完,顺德抬头,正巧望见殷岃的神色,愣了一瞬:“皇上,为何这般看着奴才?” 殷岃缓缓道:“无事,朕只是想起了一件事。” 顺德时时刻刻都跟着他,哪怕他就寝时也会在外侯着,而周窈窈身边,也有一个同样的人。 他不想此事扰乱周窈窈的心绪,此人又太得她信任,所以一开始,殷岃便想把此人放在最后再查。 如今车队中的人均无嫌疑,只剩了她一个。 “你去,等周窈窈歇下后,把芽春带出来。” 低沉的男声堪比夜晚疾风:“朕亲自审。” * 周窈窈确实有些疲倦,不过她腰爽快了,心情舒畅,沐浴过后便对着妆奁上的一小块镜子做了几个芭蕾舞的动作,觉得自己仪态也比之前强上许多。 她万分满意,躺在榻上盖上被褥前忽地想到,殷岃此时还在忙于政务,她就这般睡了,实在有些不好意思。 想起自己先前的轮次里说要给他炖汤,结果一直都没炖,周窈窈干脆起身,换上外袍,让芽春同自己一道去寻厨房。 袁大夫的房子虽然房间不少,但排列合理,极有规律,找起厨房也并不费力。 周窈窈同芽春一起进了厨房,翻翻找找,总算让她寻到了一点东西。 “才人,真的要这么做吗?” 芽春望着周窈窈从篮子里翻出几条还活着的鱼,目瞪口呆:“咱们要么就弄个青菜汤吧,想来皇上也会高兴的。” 可周窈窈并不应答,郑重地将剪刀交到了芽春手里:“快杀。” 芽春瞧了周窈窈一眼,咬咬牙,快速结果了鱼,又同周窈窈一道,把鱼的内脏和鳞片处理干净。 “罢了罢了,就这样吧,弄不干净就弄不干净了,反正也用不着。” 周窈窈说着,一根一根剔除了鱼刺和鱼骨,若不是这鱼刺少,说不定整到天亮去都整不完,期间她还被鱼骨刮了好几下手指,指尖也被鱼刺刺入了两下。 不过好歹是把鱼糜弄了出来,捏成了鱼丸,煮了一碗青菜鱼丸汤。 “还行,不难喝。” 周窈窈尝了一口,眉开眼笑:“你去给他送去,说是我做的,但是要说我睡了,不然一会儿又要来瞧,反倒耽误他功夫。你送完了汤,也回去休息。” 芽春应下,端着鱼丸汤小心翼翼地往殷岃书房去。 刚走到门口,便迎头碰上了顺德。 顺德见她过来,目露诧异,惊道:“这可真是巧了。” 芽春有些摸不着头脑,不过还是将鱼丸汤往前送了送,朝顺德道:“顺德公公,才人体恤皇上辛劳,这是她亲手做的鱼丸汤,命奴婢给皇上送来。” 顺德瞧了一眼她手中的托盘,又瞧了她一眼,面色复杂,低声道:“皇上就在屋中,你去吧。” 说完,便推开了门。 灯火下,坐在书案前男人的神色晦暗不明,一双琥珀色的双眸直直地刺向刚刚进屋的女子。
第52章 审讯 芽春垂着头端着托盘, 并未察觉上首那人的视线,待她将汤盅放在书案旁的小几上时,含笑道:“皇上, 夜深了, 才人怕您夜间劳累, 特意亲手做了鱼丸汤,待您劳累时饮用。” 殷岃动作一顿, 目光从侍女身上移开,随之落到那盏汤上。 “这么晚了, 她做什么汤。”还不如好好歇息。 芽春忙道:“才人做完就去歇息了, 特意命奴婢告诉您,以免您担心。” 殷岃这才道:“给朕呈面前来。” 芽春应是,又将托盘端起, 把汤盅放到了皇上面前。 殷岃掀开盖子, 汤盅内汤水清亮,白色的鱼丸旁堆簇着一棵棵小青菜,还配了点胡萝卜丝点缀, 瞧上去确实不错。 圣上的书房不得随意进入, 芽春见状要退下, 一会儿等皇上用完后再进来取走汤盅, 但她刚刚抬脚,便听殷岃道:“候着。” 芽春只得先拿着托盘等在一旁。 殷岃抬起手,用白瓷汤勺推开鱼丸旁的青菜, 舀了一颗, 缓缓送入口中。 吃完后, 他拿了块帕子,不急不缓地吐出一片鱼鳞来。 芽春面露尴尬, 正想上前解释两句,却见皇上又继续舀了另一颗丸子。 不多时,汤盅里本就不多的几颗鱼丸便被吃完了,青菜也被用完了,连汤都被喝了个一干二净,一滴都没剩下。 芽春喜笑颜开,正要上前收拾,却见皇上摆摆手道:“等等。” 他揩尽手指,身子靠在木椅上,复又抬头,重新望向面前的侍女,目光锐利如箭:“朕,有话问你。” 被那样的视线一瞧,芽春当时就有些心慌,她忙跪下磕了两个头,又拜伏在地上,听男人询问。 “在倒卖河沙的那村子,朕有一次,碰见你端了药碗给周窈窈。” 完了,皇上知道了。 芽春闻言,整个身子已经弓在了一起,冷汗涔涔,不过她还是尽力平静下来,想着周窈窈先前所交代的话,强撑着道:“回皇上,奴婢记得此事,那几日才人痔疮犯了,奴婢给才人送上的是痔疮药。” 殷岃冷笑一声,冷声道:“那,真的是痔疮药吗?” 芽春狠狠掐了自己一把,感觉到裙下的腿肉都渗出了血,强烈的疼痛让她能够短暂克制内心的恐惧。 她垂着头,肯定道:“皇上,那确实是痔疮药。” 殷岃定定地看着她,等芽春支撑不住,身子微微晃悠时,他才又道:“你说谎。” 他并不想怀疑芽春,芽春对于周窈窈,就如顺德对于他,更何况先前几轮次的调查,芽春从未出过问题,完全可以算得上忠仆。 他一直不怎么满意芽春,觉得她性子有些咋呼,也不甚聪明,更不会武功,但是看在她忠心,周窈窈又喜欢的份上,还是让她一直待在了周窈窈身边。 可今日,她表现的完全不像她的性子那般,反倒有些与平日不一样的沉稳。 “奴婢,奴婢没有说谎,奴婢说的句句属实!” 芽春慌乱起来,忙给殷岃磕头,一下重过一下。 殷岃微微阖眼,极力压制自己的怒气:“朕已经派人去村子查了,你所熬得药的药渣,无论如何朕都会命人找到,你还要继续嘴硬吗?” 芽春听到这话,脑袋里“轰”的一声,知道再坚持下去也无用,颓然地歪倒了身子。 “老实交代,朕留你全尸。” 芽春苦笑,沉默片刻,随即咬咬牙,下定决心道:“是奴婢自己给娘娘下的药,娘娘不知,只当是她用的痔疮药。” “还不说实话!” 话音未落,一只狼毫就顺着芽春的脸颊飞过,直直地没入了她身后的木门中。 芽春觉得脸颊一痛,忍不住伸手去摸,摸到一片湿润时才恍然明白,脸颊上已被那飞过的毛笔,割出了一道伤口。 “奴婢真的说的是实话啊,皇上,就是奴婢本人给娘娘换的药。”芽春忍着疼道,无论如何,她都不能说是周窈窈命她换的药。 她从小在宫里长大,从来来往往无数的宫女嬷嬷口中听惯了薄情君王,今日宠爱如命,明日便翻脸不认人,不但可以杀掉曾经的枕边人,甚至连自己的亲生骨肉都不放过。 要是让他知晓才人自己避子,才人以后的路......可想而知。 殷岃见状,唤道:“顺德。” 几乎是在瞬间,顺德打开门进来,疾步上前时瞥了一眼瘫在地上的芽春,连忙朝殷岃道:“皇上,您有何吩咐。” “她既然不想说实话,那便不说了吧。” 殷岃面色冷凝,声音毫无起伏,冰冷地像一把刀:“查一查,她入宫前,家中还有什么亲人,入宫后,与哪些宫女太监常在一处。” 芽春猛地抬头,凄声喊叫:“皇上!” 殷岃置若罔闻,眉眼间的怒气已经散去,看不出分毫情绪:“通通,杀。” 顺德低声应是,正要往出退时,被芽春一把抓住了脚腕:“顺德公公,您别去,您别去,奴婢求您。” 顺德长叹一声,俯下身子,一点点扒开芽春的手:“芽春,你既然做出了这事,也早就该想到后果。” 眼看着自己的指尖一点点离开顺德的脚腕,芽春的脑袋已经昏昏沉沉,情绪也已到了崩溃边缘。 眼看顺德就要出屋去传达皇上的杀令时,芽春深吸了一口气,惨然一笑,用力朝上首的男人磕了两个头,“砰砰砰”,一下比一下重,不过第二下,她额头上已有血痕渗出。 “皇上,奴婢说实话,求您,不要追究旁人了。” 殷岃没有立时回答,待顺德已经出了屋,要转身关门时,他才缓缓道:“顺德。” 顺德立刻停住脚步,又走进来关住了门。 芽春缓缓抬头,脸上血泪混在一处:“是才人自己。” “你胡说!” 话音未落,顺德便上前拉住了她的衣衫要把她往出拽,朝殷岃道:“皇上,她已经疯了,才人为何要给自己喂避子汤?对才人哪里有半分好处?” 芽春合住双眼,没有开口。 顺德从怀中掏出块帕子想要塞到芽春嘴里,却被男人制止:“让她继续说,朕想听听,她是如何同你说的。” 顺德愕然:“皇上。” 他抬头去望上首的男人,但殷岃靠在椅背上,整个人都隐在灯火的阴影中,瞧不分明。 芽春眼神发直,也顾不得去擦脸上的血泪:“奴婢也不知道才人为何要这么做,才人并未明说,但奴婢瞧得出来,才人是不得已而为之,她有她的无奈之处。” 屋中沉寂下来,顺德甚至不敢抬手去擦拭自己额角的汗。 明明还未进冬季,可眼下这屋中的风雪,比冬季时也不逊色。 许久许久后,顺德才听见上首的男人道:“顺德,把人带下去。” 这是先不杀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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