顺德想从那声音当中听出一分情绪来,可无论是愤怒还是不甘,抑或是别的什么情绪,其中都没包含。 皇上似乎很是平静,平静地已经超越了他平日的平静。 顺德只能先应是,将芽春带下去,让随行的太医给她医治伤口。 待屋中所有闲杂人等都离去后,殷岃的目光才重新落在了他面前还没来得及被收走的汤盅之上。 居然是她自己。 她为何要这么做? 不过仔细想来,她似乎确实对孩子没有表现过期待,每次太医给她号脉时,她都只是随意问问,就连今日袁大夫给她诊治时,也是那般平稳的情绪,没有太多的失望。 是他失望,所以以为她失望,故而没有留意到她的情绪。 “砰”的一声,有什么重物落到了地上。 殷岃把面前的汤盅打翻在地,眼看着那汤盅碎掉,溅起了满地瓷片。 可他心中却没有痛快丝毫。 顺德听见动静,开门想进来收拾碎瓷,却被殷岃制止:“不必。” 顺德微怔,随即又退了出去。 许久后,殷岃虚虚地扶了一把书案,准备起身。 好巧不巧的,他的指尖碰到了适才吐出来的那几块鱼鳞。 汤的味道并不好,远不及其他给他送过吃食的宫妃手艺,关键还笨手笨脚的,居然还能把鱼鳞弄进鱼丸里。 殷岃没再看那鱼鳞,缓步抬脚,走了出去。 夜里安安静静的,有两个禁军守在并不长的走廊中,见他走来,行了一礼。 殷岃微微颔首,到了他要进去的那盏门前,推门而入。 屋中漆黑一片,有一道绵软而匀长的呼吸声在角落里轻响。 殷岃朝那个角落走了过去。 也是奇怪,习武之人目明,平日他就着窗外的一点点月光都能瞧清楚她脸颊上的点点细小绒毛,今日却怎么都看不分明,连她的面容都模糊着。 殷岃顿了顿,点了一盏灯。 灯火亮起的瞬间,露出的那张小脸上柳眉微微蹙了一下。不过她并没有醒来,只是拉过身上的被褥,无意识的盖住自己的脸。 她拉被褥时,细嫩的手指上有几片不正常的红肿,指尖还有几个小红眼。 男人站在原地立了许久,终于,还是抬步靠近了榻边。
第53章 怪事 指腹处的红肿和指尖处的红眼, 愈发清晰可见。 傍晚时,她手上还没有这些东西,为何而来, 原因可想而知。 殷岃伸出手, 轻轻碰了碰女子的指尖。 她立刻就缩了回去, 嘟嘟囔囔地说了句“疼”,不过呼吸还是平稳的, 显然没醒。 就这一点点小伤便喊疼?也不知她喝下避子药时,是怎样的心情。 殷岃冷眼看了她一会儿, 转身要走时, 身后的角落里又发出了几声咕哝。 “皇......上。” 他脚步一顿,缓缓转头,重新看向床榻上鼓起的一团。 “好......喝吗?” 看样子, 这是睡觉前去熬了一盅汤, 做梦时便也梦到了。 殷岃冷声道:“难喝。” 周窈窈并没有听到,她嘟哝了两句后,翻了个身, 打起了小小的呼噜。 殷岃定定地站了许久, 阖了阖眼, 抬手解掉自己的外袍, 就着里衣,掀开了女子的锦被。 天气已凉,但此处还未来得及烧地龙, 他身上尚且带着深夜的凉意, 一进去, 便把周窈窈冻了个激灵。 不过她还是没醒,待殷岃身上热起来后, 又翻了个身翻回来,熟练地钻进男人的怀里,把自己的脑袋枕在他坚实的胸膛上。 这般角度望着她,只能看见她又长又密的睫毛随着眼珠的转动扑闪扑闪的,好似蝴蝶的翅膀,而小巧的鼻尖正好挡住了饱满的唇瓣,只露出了一点点红润的唇珠。 男人望着怀中女子的容颜,久久未眠。 * “起身。” 这个声音怎么不像芽春。 周窈窈迷迷糊糊的,也没有多想,她蹙起黛眉噘起嘴,眼睛还紧闭着:“我不,还困呢。” 那个声音没有继续下去。 正当周窈窈以为自己躲过了一劫,抱紧锦被又要做个甜甜的梦时,她身上的锦被忽地被掀开了,一股冷风直直地灌入,冻得她立刻缩紧身子大喊:“谁掀我被子!” 话音未落,她又被一双有力的臂膊提了起来,被迫着坐直了身子。 经过这么一番折腾,周窈窈怎么着都睡不下去了,她愤怒地睁开眼,想瞧瞧谁这么大胆。 连皇上都从未命人叫过她起床,居然还有旁人敢叫她起床? 谁知她刚一睁眼,正对上一双淡漠的琥珀色瞳仁。 周窈窈见是皇上,怒气消了大半,她一边伸手想要拉过自己的锦被再赖一会儿,一边懒洋洋地重新闭上眼睛道:“皇上,您是唤臣妾起身用早膳的嘛?” 殷岃没有应声。 周窈窈等了片刻没有反应,复又睁开眼睛望向眼前的人,神思也渐渐清明了:“皇上,您怎么不出声啊?” 殷岃只道:“起身。”其余地并不搭话。 他平时的话也不多,周窈窈并未察觉到异常,“哦”了一声后,打了个哈欠伸了个懒腰,慢吞吞地下榻。 一双玉足刚碰到绣鞋,她忽地想起一事,笑眯眯地望向男人:“皇上,您昨夜忙碌到什么时辰呀?有没有喝臣妾给您做的汤?好喝不好喝?” 半晌,见周窈窈露出疑惑的神色,殷岃才缓缓张口:“嗯。” “嗯是什么意思啊?臣妾问的问题您一个都没答!”周窈窈鼓起腮,转了转眼珠,又笑开了:“臣妾明白了,肯定是好喝的,但是还比不上御厨的手艺,所以呢,您又想给臣妾肯定,又不想昧着良心夸赞,就用‘嗯’来代替,对不对?” 殷岃微微颔首,算是肯定了她的话,随即道:“用早膳。” 女子瞧见男人点了头,喜笑颜开,立刻从榻上蹦了下来,跑到他身边抱了他一下:“那臣妾以后还给您煮。” 殷岃想起昨夜那几块没刮干净的鱼鳞,正想出言拒绝,就看周窈窈“蹬蹬蹬”地跑到门口去,大声唤道:“芽春,芽春?我要盥洗。” 叫了两声没人应答,她奇怪道:“咦,今日怎么回事,芽春去哪儿了。” 顺德听见呼唤声,急忙跑进来,身旁还带了个侍女,朝周窈窈行了礼道:“才人,奴才还没来得及告诉您,刚刚芽春去给您端早膳时摔了一跤,结果正巧磕着一块小石头上,把脸都磕破了。袁大夫刚给她医治完,这几日不方便伺候您,就让花云暂代她几日吧。” “这般严重吗?”周窈窈没有多想,原本雍州就贫瘠,走路踩着石头的事也不少见,想来是芽春为了护住膳食,没来得腾出手,才伤着脸的。 “皇上,要么您先用膳吧,臣妾先去瞧瞧芽春再回来。” 说着,她便想让顺德带她去。 但殷岃冷声道:“用完再说。” 多久了,她都没有听见男人这般冷漠的声音了。 周窈窈回头,眼里已经含了一包泪,她刚想挤出来,就瞧见了男人眼下的青黑和下巴上冒出的胡茬,眼泪又憋了回去。 皇上一向注意仪容仪表,看这样子,是遇到了什么大难题,折腾到了深夜。 “好嘛好嘛,用完再说。”还是不跟他闹了。 她唤那个叫花云的侍女同她进净房盥洗,梳妆打扮完后快步出来,结果一打开净房门,案几上摆放好了菜肴,却没有人在。 “怎么回事啊。连早膳都顾不上吃吗?”周窈窈嘀咕两声,想要出去寻殷岃,却被守在门口给她传话的内侍拦住道:“才人,皇上有要事处置,已经先去书房寻席大人了,您一人用膳即可。” 先前也有这般情况,周窈窈便没放在心上,嘀咕两声坐到书案前,把早膳用了,便要出门去看芽春。 芽春脸上包着厚厚的细麻布,只露出一双眼睛来,吓了周窈窈一跳,连忙问道:“怎么这般严重?” “不严重,不严重。”芽春勉强笑了笑:“哎呀,主要是有些砂砾扎脸了,所以袁大夫帮我包得多了点,其实没什么要紧的。” 说着,芽春还抬手碰了碰被细麻裹住的地方:“才人放心,真没事。” “你别去碰。”周窈窈一把拍掉她的手,又见芽春休养的地方还不错,吃食也不必同自己一起用膳时差多少,才勉强放下心来。 “那你好好休养,有什么需要的和我说。” 芽春点点头,顿了顿,低声道:“才人,奴婢养伤时,您好好照顾自己,对皇上好些。” 在周窈窈疑惑不解的目光中,芽春又笑了笑:“昨夜皇上将您做的汤喝了个干干净净呢,什么都没剩下,想来不单是喜欢汤,更是喜欢您,所以奴婢才说让您对皇上好些。” “哎呀。”听到她的话,周窈窈登时便红了脸,只来得及扔下一句让她好好休养,便臊得回屋去了。 她闲着也是闲着,又不好意思去打扰忙碌政务的殷岃,便干脆睡了个回笼觉,起来时饮了一碗袁大夫特意熬制的汤药,更觉无聊。 不过这栋房子里,除了皇上、芽春,她还是可以寻到别的能陪她的人的。 周窈窈这般想着,汲上绣鞋,晃到了一处房门前:“贤妃娘娘?” 杨贤妃有眩疾,很少四处乱逛,周窈窈先前无聊时也寻过她几次,总能找着。 但今天她唤了半天,屋中却无人应答。 “真是奇了怪了,贤妃娘娘能去何处呢。” 周窈窈漫无目的地在这栋房子里晃了一圈,百无聊赖地回了自己屋中,盘腿坐在榻上发愣。 细细想来,今天还真是有许多不对劲的事,首先是皇上忙成那样,其次是芽春磕着脸,最后连杨贤妃也找不到了。 她正在思索,忽地听外间有声音响起,忙跑出去探头张望。 是几个内侍,从杨贤妃屋中运了行礼物件出来,瞧那样子,是要运上马车。 “咦,你们在做什么呀?为什么把贤妃娘娘的行李搬走了?她不在此处住了吗?” 内侍见是她,忙道:“才人有所不知,贤妃娘娘家中有事,皇上特批她回家省亲,此时已经在路上了。因为走得急,只带了几样东西,奴才们现在便是把剩下的行李给贤妃娘娘送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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