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笑呵呵地跨进门:“大人找下官有......啊!” 魏同知惨叫一声,捂着额头狼狈倒地。 砚台四分五裂,里头的墨水把魏同知从上到下糊个彻底。 吴立身担心被外人听到,低声咬牙切齿地质问:“你之前信誓旦旦说可以处理掉苏源,就是这么处理的?” 魏同知痛得直吸气,满头雾水:“大人您在说什么,之前那次只是意外,这回他......” 吴立身都想一脚踹飞他:“方才传来消息,苏源差点被木桩砸到,幸好及时躲避了。” 这是衙役小头领的原话,现在想起吴立身都一肚子火气。 魏同知呆若木鸡:“躲、躲开了?” 他还特地给苏源准备了二十来根木桩,怎会如此? 吴立身掐了掐眉心:“本官再给你最后一次机会,至于银矿的事,将来会交给王何负责。” 魏同知如遭雷击:“大人!” 他为何自告奋勇接过铲除苏源的任务,还不是为了银矿。 用脚趾头都能猜到,负责银矿开采可以从中牟取多少利益。 现在就因为苏源太难杀,害他与银矿失之交臂。 魏同知恨极,膝行着上前,抱住吴立身的大腿:“大人,求您再给下官一个机会,下官愿为您肝脑涂地,死而后已!” 吴立身抬脚踹开他:“还不快滚。” 魏同知感恩戴德,连滚带爬出去了。 ...... 又是一天过去。 建庙是个大工程,筑地基就要耗费不少时间。 苏源处理完伤口,用纱布裹上,又爬上山,继续盯着。 通判大人忠于职守,他们又有什么资格偷懒耍混? 于是乎,大家干活干得更带劲了,铁锤都快抡出火星子。 傍晚时分,工人们各自散去,苏源也打道回府。 刚一脚踏进门,苏慧兰就注意到苏源的手:“怎么回事?” 苏源不想让他娘担惊受怕,撒了个善意的谎言:“监工时不小心磕到了。” “上过药了?” 苏源点头,手里捧着热茶,浅笑着安抚:“今日是意外,以后绝不会有了。” 苏慧兰勉强放心,回屋里拿了伤药,吩咐卢氏开饭。 饭后,苏源照常去后门围墙边浇花。 细密水流从花洒涌出,借着侍弄花草的动作,苏源将字条纳入掌心。 面色如常地浇完水,把字条放进书案的暗格里,吩咐陈正打来热水。 洗漱后,苏源将潮湿的头发擦得半干,又给伤口敷了药粉,才坐到书案后,展开字条。 暗部昨夜拦截到王何家那个浆洗婆子递出去的字条。 字条上只寥寥几句——“今日无法归家,腊月十五放风筝”。 前面那句倒是没什么问题,后面那句明显是在传递什么不为人知的暗号。 寒冬腊月的,脑子不好才会出门放风筝。 暗部一时摸不准暗号的意思,特来咨询苏源。 苏源表示,他又不是解密专家,自然也摸不准。 不过没关系,今天是腊月初十,还有五天时间,足够准备了。 那对母女腊月十五放风筝,他们只管盯着便是。 将指令传递出去,苏源踩着夜色回房。 一夜好眠,次日苏源照常上值。 绕路去府衙点了下卯,确保本月满勤,又骑马赶往西山。 一路出了城门,越往西走越是偏僻,也愈发人迹罕至,只有稀稀拉拉几人顶着寒风赶路。 握着缰绳的手快要冻到失去知觉,苏源俯压下来,呼出的热气化为一团白雾,短暂地朦胧了视线。 耳畔寒风呼啸,割得耳朵生疼,却不妨碍他清晰分辨出自身后而来的破空声。 苏源双手控着缰绳,极速回首,眸底冷冽,似覆着万年玄冰。 许是视角缘故,箭矢泛着蓝芒,划破空气,直奔他而来。 速度极快,压根不给苏源躲闪的机会,就是奔着一招致命去的。 苏源冷冷扯唇,暗的行不通,这会直接来明的了? “驾!” 苏源高喝一声,勒紧缰绳,枣红马被迫加速,同时压下上半身,紧贴马背。 他在赌。 赌自己可以像以前无数次那样,化险为夷…… “锵——” 硬金属相撞,发出锵鸣,引得耳膜震颤。 “追!”苏源似有所觉,循声望去。 女子一如那日街头所见,身着赭色劲装,英气却不违和。 她身后缀着数名随从,一声令下,立马有几人追了上去。 苏源迟滞眨眼,心如鼓擂。 嗓子里好像堵着一团棉花,直到女子策马上前:“苏公子,去岁一别,别来无恙。” 苏源眸光闪烁,故作淡定地直起腰板。 抬袖不着痕迹拭去手背的血,拱手道:“多谢宋姑娘出手相救,若非宋姑娘途径此处,苏某可能要遭歹人毒手了。” 除了初见那一眼,而后他的目光目光始终落在马脑袋上,克制谨慎。 宋和璧手腕一转,剑光划过,挽了个剑花,苏源眼瞳才转动些许。 正是这把剑,才危急关头救了苏源一命。 “路见不平,拔刀相助。”宋和璧稳稳坐在马背上,笑容轻快,“还没来得及恭贺苏公子,高中状元。” 分明殿试已过数月,期间又有数不清的人向他道贺,苏源心底却漾起一片涟漪。 正要回话,又有一道浑厚男声传来:“小阿和你跑这么快作甚,不过捡只兔子的功夫,你就跑没影了。” 苏源抬目,是一位面孔儒雅的中年男子。 几乎是一瞬间,他就判断出眼前之人乃松江府总镇,宋备。 待宋备到跟前来,才发现他闺女面前还有位年轻俊俏的小公子。 条件反射一般,先是暗戳戳将人从上至下打量一遍,才出声问:“阁下莫非是苏通判?” 苏源颔首:“宋总镇。” 注意到宋和璧出鞘的长剑,宋备眼皮一跳,也不顾苏源在场:“发生了何事?” 宋和璧也未隐瞒,悉数告知宋备。 宋备眼里划过一抹深思,面朝苏源:“我正和小女在此处狩猎,苏大人这是要去西山?” 他是武官,甚少与文官往来,之所以听说苏源此人,还是从宋竟遥口中。 先前宋竟遥多次将苏源夸了又夸,导致宋备对他印象极为深刻。 百闻不如一见,如今看来倒是名副其实。 苏源正色道:“在下正是要去西山,不料中途生出惊变,多亏宋姑娘出手相救。” 苏源答话时,宋备一双鹰目锐利,观察着他的神态。 若苏源因宋和璧一介女儿家却抛头露脸,甚至外出狩猎而变了脸色,便是他那傻儿子看错了人。 好在苏源全程神色未改,一如既往的温润平和。 宋备也没问苏源到底因何遇刺:“苏大人还是尽早将此事告知府大人,以免再生事端。” 宋和璧在一旁沉默不语,听了这话才出声道:“我已经派人追上去了。” 话音刚落,那几个随从折返回来:“老爷,小姐,对方身手太好,让他给跑了。” 苏源有些失望,但很快接受了这个结果。 也是,若刺客被抓住,岂不是自找麻烦,至少要有一等一的遁逃之术。 回头他得跟暗部知会一声,起码要有一人在他身边暗中保护。 否则案子还未查清,人先成一捧灰了。 苏源作若有所思状:“对方既然敢这么做,便是有备而来,没抓住也属正常。” 宋备深以为然,不住点头。 苏源看一眼天色,已经耽搁不少时间,遂提出告辞。 宋备抓着马鞭的手挥了挥,背上箭袋里的弓箭也随之晃动:“公务要紧,苏大人赶紧去吧。” 家长在场,苏源不好再与宋和璧说什么,朝二人各自拱手:“苏某告辞。” 说罢一扬马鞭,疾驰而出。 马蹄所过之处,泥尘迭起。 宋备瞧一眼宋和璧,又瞧一眼随从,低声揶揄道:“人都走远了,你还看什么?” 长剑入鞘,宋和璧脸不红心不跳:“今日狩猎就到这吧,爹也该回去上值了。” 宋备哼哼两声,明明是儒将模样,说话却颇不正紧:“你就嘴犟吧小阿和。” 马鞭轻敲手心,他又说:“世间情爱本是常事,小阿和无需羞赧。” 宋家家风清正,没有乱七八糟的规矩,也不会往家中女眷身上套那些乱七八糟的死规矩。 作为家长,宋备自认还是很开明的,否则也不会纵容宋和璧十八岁还未成亲。 握着剑柄的手紧了紧,宋和璧耳尖窜起一抹红,欲盖弥彰:“今日的猎物格外丰盛,娘中午又能美餐一顿。” 宋备听了直摇头,还想再说,宋和璧一甩马鞭,瞬间跑出老远,他连忙跟上。 “爹,您知道苏源他为何遇刺吗?” 宋备握着缰绳的手顿住。 宋和璧目视前方,眼尾上挑:“会不会与您怀疑的那件事有关?” 宋备:“小阿和你别管。” 宋和璧颦眉:“可是......” 宋备散漫的神情逐渐严肃:“知道你惦记他,爹也没说不管,只是此事非同小可,不是你一个年轻女儿家能涉入的。” 宋和璧熄了声。 她深知爹娘对她的宽容,也知道掺和进那件事里的危险程度,但就是情不自禁,想为苏源做些什么。 松江书院一别,宋和璧时常想起苏源。 初见时苏源被张衡刁难,却从容镇定,如雪松挺立,让她一眼就注意到。 宋和璧打小就喜爱美好的事物。 苏源这般样貌,不论是高挺的山根,还是漆若星子的双眸,以及那股清泠泠的气质,都恰到好处地戳中她的喜好。 正因如此,她将爹娘的再三叮嘱抛到脑后,破了装温柔扮娴静的约定,出面替他解围。 后来几次为数不多的狭路相逢,苏源始终克己守礼,言语温和,从未越过礼度的那条线。 更有不顾自身接下滚烫食盒,手背烫伤也是一笑置之。 那段时日里,读书时她偶尔会想起苏源。 这个点他应该在童生班授课,靛蓝色教习袍难掩清雅风姿。 这个点他应该在举人班旁听,正襟危坐,全神贯注。 宋和璧喜爱美好,但并不会因此丧失理智。 几次异常足以引起她的重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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