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是——” “如果不是,你不会从山南道回来就那般对我,今晚也不会问这么多,你该信我!就像我放心你在山南道一样。” 李持月说完,一眼都懒再看他,离开了芙蓉厅。 她盛怒离去,季青珣就坐着不动。 是他低估了阿萝,敢肖想那个位置,她就不是寻常的女子。 他到底只是一个谋士,即便是公主的枕边人,手也确实伸得太长了。 她只要想动脑子,就能比任何人都聪明,只要嗅到一点不对,就能顺藤摸瓜发现真相。 季青珣太想掌控住所有的事情,阿萝是最不能脱离他掌控的人。 越想抓紧,也让这只猫儿警觉、难受、想要挣脱,他是被嫉妒冲昏头了,原本应该不着痕迹的监视,在他接连失了分寸的问话中暴露,被阿萝将整件事都揭开了。 一朝公主如此受制于人,她心高气傲,大抵不能接受。 他该给公主赔罪。 — 李持月将季青珣派人监视自己的窗户纸捅开之后,痛快地回去睡觉了。 秋祝进来伺候李持月睡下,小声地跟她禀报:“公主,季郎君去领了三十杖,现在正跪在外面呢。” 李持月眨了眨眼睛,“真的?” “公主你看。”秋祝悄悄将窗户打开一道缝。 庭院中果然跪着一人,外边游廊下的宫灯昏昏照见他的脸,不是季青珣还有谁。 不过这样子,真不像挨过三十杖的样子,李持月看了一眼,心满意足地收回视线,立马在床上跪了下来,双手合十,面色分外地虔诚。 秋祝还以为她是心疼季郎君,谁知李持月嘴里念念有词道:“佛祖保佑,我好歹救了些百姓,求求老天爷,今晚让天上下刀子吧!” 秋祝竟在念叨这种事,扑哧一笑,这都是什么呀,“公主究竟是求佛祖还是老天爷啊?” “谁灵验求谁。” “可要留外面的灯?” “不必,全熄了吧。”她当什么也不知道。 老天当然不会下刀子,但雨是不会停的,季青珣跪在雨中,被雨水敲打了一夜,脊背如山也熬受不住,况且那三十杖是结结实实打下来的。 寻常人打完站都站不起来,他还要来这边跪着,可知伤势会如何恶化,本就一路未能合眼地跑回来,又挨了几十杖,再这样折腾,就是铁打的人也扛不住。 果然,才一夜的功夫,季青珣的额头就滚烫了起来,汗湿了一层又一层,将脸上的血色全带走了,嘴唇苍白得吓人。 李持月其实一夜未能安睡,她自然乐见季青珣吃瘪,但两个人要彻底拆伙定然还不到时候,她不能表现得太绝情。 这次往山南道送去一封信,就是为了在李牧澜面前暴露季青珣此人,让太子杀了他。 到时,自己再凭个“孀妻”的身份,借着帮季青珣报仇的借口,慢慢把他的手收归己用,此计借刀杀人又不损自己的权势,可说是绝妙。 但现在看来,季青珣并没那么容易被杀,她只能再找机会了。 一想到明天要装作心疼地把人扶起来,她就踢被子。 听到外头雨声这么大,李持月还怀疑了一下他会不会熬不住跑了,又悄悄起身从窗户缝看了一眼,没承想就见他眼神炯炯地看来。 两个人窗里窗外,隔着雨帘凝固了身形。 大雨将季青珣淋打得落魄苍白,如一幅褪了颜色的水墨画。 李持月“啪——”地把门拍上了,无声骂了一句:“吓我一跳!”又钻回暖融融的被窝去了。 季青珣一直盯着李持月卧房的那片窗户,也看到了里面的人影晃动,显然心绪不宁,果不其然抓住了她偷看的一眼。 他现在看起来虽狼狈凄惨,心中却甘甜,笃定阿萝到底是狠不下心,虽然拉不下脸,但到底是在乎他的。 第二日天一亮,李持月爬起了身,没睡好但也躺不住了。 等洗漱过,从朱雀铜镜后的花窗往外望,季青珣还一动不动地跪着,腰板都没有矮下半寸。 这回李持月没法再装作看不见,起身迈出门去,走到他面前,状似揪心地说道:“你这又是何必!” “阿萝,别气了……” 季青珣往日寒磬般的嗓音变得气若游丝,身子摇晃着,还要抬手去牵她的手。 李持月想让开又忍住,但季青珣也没有牵上她的手,反而是眼前一黑,如玉山倾颓,倒了下去。 众目睽睽之下,怕之后传回他耳朵里,李持月也不好偷偷地补几脚,看着倒地的人,她只能说:“去宫里请医正。” 季青珣再睁眼,李持月正端着一碗药,慢慢地吹凉,自己身上的伤也包扎过了。 一睁眼就见到她守在身边,季青珣扯出浅笑来,阿萝到底对他不忍。 李持月瞪了他一眼,“你别以为我消气了,往后再这样,我就另找一个让我省心的。” 他眼神一凛,随即又软下眼眸,手搭在她的膝上:“我知你不会,你说过的话我都信。” 季青珣见她不答,推了推:“是不是?” 李持月忙稳住药碗,含恼瞧他:“是是是……起来喝药。” 她不是不想,是发觉暂时不行。 要是招进来的面首又像那门客一样没了,就暴殄天物了。 一场大吵在李持月的有心放过下,算是就这么含糊过去了。 季青珣很少生病,伤了也不会让李持月知道,从前多是他照顾她的小病小灾,也这么一口口地喂药,拉着她的手守在床边,轻声地给她讲话本,直到她眼皮沉得抬不起来。 这位公主离开皇宫和父母,在公主府最孤单最脆弱的时候,都是季青珣陪伴过来的。 所以李持月才会如此信任、依赖他,那时她可能怀疑任何人,唯独不会怀疑季青珣,若是季青珣对她也是虚情假意,那李持月不知道这世上还有何人可以相信。 现实终究是给了她最深的一刀。 季青珣不知她为何走神,只见那一勺勺往唇边递来,药碗都空了也没见个停的。 “你在想什么?”他按住她的手。 李持月回过神,忙拿帕子给他擦干净,心不在焉地说道:“在想我生病的时候。” “你若生病,府里真比天塌下来还厉害,”季青珣眼底温柔,“原本以为你喂药要洒我一身,现在看来竟也不错。” “跟你学的。”她把药碗搁下,说道:“我想去一趟淳县,就这两日了,虽然堤坝在抢修,但看来是已经晚了。” 她想亲眼去看看,天灾有多可怕。 阿萝还能懂堤坝的事,季青珣问:“是那起居郎与你说的?” “不然呢,都说了我真是跟他进学的,你非是不信。” “我陪着你去,你若想找夫子,公主府中没有的就往外头去寻,”他想了想,“我亦可做你的夫子,你想学些什么?” 李持月只冷冷睇他,那眼神似在说:“你还是不信我。” 见她甩袖要走,季青珣将人拉住:“罢了,我不说了,你再陪我一会儿。” 他也不懒得去管伤口痛不痛,把人拉上床榻来,长手长腿地把李持月搂住,就是不给她动弹,李持月不爱睬他,可却受不了季青珣的一再撩拨。 她薄汗凝在额角:“你都这样了,还闹什么呀?” 他埋在李持月颈间闷笑,拿冒出的胡茬扎她,“那往后我们不闹脾气了,可好?” “好啊。” 二人打闹一阵,又睡了一个午觉,再睁开眼,已经天擦黑了。 光阴虚掷,这一整天她什么正事也没有做。
第25章 季青珣坚持要和李持月一道去淳县。 然而夜半就有消息传到明都, 櫆河决堤了,水淹没了七县的田地,冲毁了房屋无数。 “洪水溃堤, 泛滥横流于七县。” 李持月听知情说完,有些怔怔, 随即问道:“百姓们都挪走了吗?” 知情道:“回公主,百姓们已经转移在高地上, 不过……还是免不了有些迟迟不愿走的, 但都是少数。” “罢,本宫知道了,下去吧。”她闭上眼睛,久久不能成眠。 大抵是这一世插手利用了洪灾的事,才让她产生了与七县百姓息息相关的感觉, 真的听到櫆河决堤, 李持月的心沉甸甸的。 豫王府里一样有睡不着的人。 一扇八开竹石屏风隔开内外厅,豫王的影子从左边移到右边, 伴随的是摔砸咆哮之声。豫王妃在屏风后虽能坐定,但心情比豫王好不到哪去, 闭目掐着佛珠。 听到洪灾真的来了, 豫王哪里还能安睡,心焦得只一盏一盏地灌凉水, “人还没找到,这洪水就来了,本王不就成罪人了?” 门客们懦懦跪着,不敢搭话。 “你们!”他大步上前踹了一脚, “还有金吾卫那些废物,明明拿着八字, 怎么还能找不到人呢?” 手下忙回话:“王爷,整个明都都寻遍了,便是宗正寺……也找了,都没有,倒是找出一两个相和的十七岁女子,只是相貌寻常,寂淳禅师见过也说不是。” 豫王几乎要疯了,天下人都知道他领了这件差事,看上去这么简单的差事,他办不好,圣人怎么看他,天下人怎么看他? 接差事的时候他没想过失败,现在才后知后觉,自己若找不到人,那七县生民之灾岂不是要怨怪到他头上来…… 豫王担不了这个骂名!他原是想救儿子的! 越想越火大。 一位门客战战兢兢说道:“会不会根本没有这个人?” 豫王咆哮道:“本王也想这么说,圣人信吗,百姓信吗?” 又一位说:“不若随意寻一名女子,就说她的八字与禅师给的一样。” “寂淳不认呢?”而且李持月也一定会去查的…… 该死!李持月是不是早就知道他找不到,才会警告他这一句,让他不敢轻举妄动? 自己难道一开始就着了李持月的圈套? 怎么可能,不可能的!寂淳禅师是真的活佛,他给的八字一定不会有问题的。 但这个猜测跟往火堆里泼了油似的,豫王烧心地急。 要真是李持月算计了她,那她到底想要干什么? 越想越觉得自己要大难临头了,豫王怒吼:“你们这群废物,都给我想一个对策出来!” 这边动静颇大,招得豫王妃终于走了:“你不就寝也不须这儿犯疯病。”她已经想到了对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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