衣袍钻进夏风,他热得出了热汗。 身上黏腻,如同此刻,寻不到李无殊留下的痕迹那般令人焦躁。 “阿哥,你买花吗?” 在梁疏淮停住,倚靠在木柱旁歇息时,一名卖花男孩走了过来,询问他。 娇嫩的不知名的野花,白净的花朵,翠绿的嫩叶,花叶上露水还未散。 散发着淡淡的香气。 梁疏淮动了善心:“价格几何?” “一枝一文,阿哥需要几枝?” 男孩眼神里冒出惊喜,忙不迭地将花散开,任由他挑选。 梁疏淮乜一眼,还有十枝,索性买了,让男孩早些回家。 他递过去十文钱,又看了一眼衣服破破烂烂的孩子,再增加了五文钱,一同递了过去。 “卖完早些回家。”他叮嘱道。 虽说被拐的大多是聋哑女子,但这样的小男孩也是他们的目标对象。 越是权贵越是有不为人知的癖好。 恶心得很。 小男孩开心接过十五文钱,瘪了瘪嘴:“我没有家。” 见梁疏淮心善又面善,嘟嘟囔囔:“我今天清晨还捡到了一个妹妹呢,我同她住在新北坊和西厩坊的破庙里。” “若是阿哥今日不买这花,我同她应又要挨饿了。” “我常在西厩坊走动,还是第一次见出手如此大方的阿哥!” 小男孩奉承道,见梁疏淮只微微点头,脸上浮现一丝讪笑,“那我就不叨扰阿哥了。” 说完想要离去。 在转身的一瞬,梁疏淮看到了他破破烂烂的裤兜里一闪而过的白玉。 眼熟得很。 像李无殊的那块。 “小孩,你裤兜里是什么东西?”梁疏淮问出声。 男孩的姿态僵了僵,握紧裤兜,拔腿就跑。 但他那是梁疏淮的对手。 不消片刻就被拦住了。 梁疏淮一手拿着花,一手安抚他:“你那块玉我不抢,但属实眼熟得很。能不能给我确认一下?” 小男孩低着头,咬了咬嘴唇:“好吧。这的确不是我的,你可以看,这是我捡来的。” 他从兜里掏出来,但后撤了几步。 梁疏淮只需一眼,认出来了,这是李无殊的玉佩。 他猜测当时应情况紧急,不然李无殊怎会将此物丢下当痕迹的? 这可是她妹妹亲手设计的玉佩,但料子算不上好料子。 当时开玩笑说是怕设计得太丑,浪费了好玉。 梁疏淮一脸诚恳“阿弟,你能否告知我,这块玉佩在哪捡到的吗?” “就巷四街那边。门前挂了红灯笼的那家附近。”小男孩再次后撤几步。 梁疏淮索性将花递了过去:“阿弟,谢谢你。但我现在有急事,能否拜托你将这些花送到新北坊巷二街,巷子口第三家去?” “你说这花是梁疏淮送给宋令月的,开门的人是知晓的。” “还说一句,已有李大哥的消息。” 梁疏淮又拿出一两银子道:“这是你的辛苦费。” 小男孩警觉,犹犹豫豫地靠近来接过银子和花束,又火速后退。 梁疏淮行了一礼:“多谢阿弟。这块玉佩拜托你好生保管。不要当了,这料子算不上好料子,买不起好价钱。” “但这玉佩是我朋友最为重要之物,你大概两日后可去弄珠玉找我,我定有重谢。” 说完,他飞去。 小男孩停留在原地片刻,往新北坊跑去。 最近江湖传闻闹得沸沸扬扬,他不关心饰品但他知道弄珠玉的老板人很好,大抵这位阿哥也是好人,对他也很有礼貌。 小男孩攥紧了裤兜里的玉佩。 夜风在他耳边吹拂而过,他觉窥探了一丝光明。
第21章 梁疏淮轻手轻脚靠近那小男孩说的地方。 门前的红灯笼,在这条破破烂烂的巷街里突兀又诡异。 夏风吹来,灯笼里的烛光忽明忽灭,这散射出来的红光令人只觉恐怖。 梁疏淮想到了话本子里那些鬼怪,不由得起了冷汗。 他甩了甩头,瞧了瞧天上的明月,定下心思,细细寻找还有没有李无殊留下的其他的痕迹。 “烦死了,那小子怎的吃喝比咱兄弟俩还畅快呢?” “大人不是说不能让这小子死了吗?他爱吃吃喝喝就随他去呗。” 一道男声从墙后传来,若是普通人定是听不见,但梁疏淮此刻开了内力,他听得一清二楚。 他悄身飞上屋檐,这才发觉,这红灯笼旧屋子里头还有一间又破又小的杂屋。 他屏住呼吸,贴壁行走,悄然落在院子里。 探寻是否有李无殊的痕迹。 他闻到了微弱的血腥味,那股味道混合在夏夜的风里,若有若无。 “行了,别发牢骚了——”男声又响起。 “说来,长夜漫漫,你知不知道这院子里以前死过人?” “死过人?死在我们手里的人还少吗?” 另一人回复道,话语似乎是混着什么东西,含糊不清,咀嚼声作响。 “那是咱们手刃的,这里可不一样了,说是以前有个富家女子躲在这里,好像是被追杀?反正我估计是有冤情,那女子被杀了后,这家屋子的主人总是半夜听见鬼哭狼嚎的,得了告人指点才在屋门前挂两红灯笼呢。” “说是给那女子一点光亮,那女子就不敢靠近。” “我说呢,这破地方还有人舍得点灯笼。” “反正原主觉得瘆得慌,搬走了,这屋子也空了下来,没人敢住也没人敢来。若非咱俩阳气重,大人也不会让咱俩把人关这。” “——再给你添点酒?” 又是一阵倒酒的水声。 两人放松了警惕,梁疏淮贴在窗外,透过漏风的窗户,隐隐约约瞧不真切,没找到李无殊的身影。 可愈加靠近,那股血腥味越重。 “少喝点吧。大人不是说这是那两夜行衣之一吗?怎么说应该身手了得?” “身手了得?找咱俩这三脚猫功夫看管?行了,别担心了,这人手脚都捆着呢,我看他估计都睡了,半天没个动静。” 酒杯相碰的声音响起。 梁疏淮约有八成把握能确定里面的人是李无殊。 他忽然想起祖父说过“好人有好报”这理论来,若是他不买花应是得不到这线索的。 月上枝头,夜雾浓稠。 梁疏淮装着猫,一声一声叫着。 在这破碎的风里,颇为吓人。 “你出去看看?”其中一男子似是胆小,他催着说,“野猫怪渗人的,弄死吧。” 梁疏淮躲在门后,听见了脚步声,又听见那扇破破烂烂的门推开的声音—— 就是现在! 他拿出小刀,如灵蛇一般,绕在那魁梧壮硕男子身后,上手捂住嘴巴,直接一记手刀打在男子脖颈上。 那男子摇摇晃晃,没有完全晕倒,梁疏淮只得拿出小刀把柄再次用力一击。 那男子才算晕了过去,合上眼睛,没了声响。 梁疏淮伸手去扶住,悄无声息地将那男子拖至一旁。 继续如法炮制,装猫叫。 抓住那人胆怯的心思,故意叫得更为渗人。 梁疏淮没想到自己从小调皮纨绔,为了协助太子逃学,练习了很久的猫叫,如今已炉火纯青。 在此刻却用上了。 “什么情况,一只猫还搞不定?”里头的人大声询问着,哆哆嗦嗦的语气里听得出他的害怕。 又听他说了一句脏话,小声嘟囔骂骂咧咧。 脚步声重重地响起。 梁疏淮的心在猛烈又平缓地跳动,手上的小刀刀柄蓄势待发,只等来人—— “咚!” 这名壮汉倒地。 梁疏淮趁着这会子抓紧补刀,利用这破院子里遗留下来的麻绳,将这两人拖到一处,捆得紧实。 又探了探鼻息,确定只是晕了过去后,才小心翼翼地进了屋。 “阿友?”他喊着暗号。 只见稻草堆后头的李无殊用力地发出响声。 走南闯北的,为了避免无意识地泄露了真实名字,李无殊化作李友,梁疏淮化作梁二。 不过,对于宋令月,梁疏淮倒是真心袒露。 他也没有想明白,那时怎的如此坦诚,将自己的名字告诉了她。 梁疏淮听见响声,迅速靠近稻草堆后,一眼便认出跪在那里的人就是李无殊。 他将麻绳麻利地砍断,李无殊体力不支地向一旁偏倒,他赶紧扶住。 李无殊的伤势不重,但腰侧血流不止,渗出来的血将黑衣染成了黑红,瞧着吓人。 膝盖处也已跪出血,黑色的砖石地上洇出了痕迹。 他看了一眼桌上。 东倒西歪的酒瓶,所剩无几的花生葵花籽,还有一个空荡荡的,十分眼熟的吉祥纹暗红色钱袋。 又往前几步,将钱袋塞入怀中。 而后,他将李无殊抗在背上,将院子里的足迹掩盖,悄身离去。 如黑夜里的黑鸟,了无痕迹。 - 骆云正小步跑着,悠长的巷子,他一心只想着远处的光亮。 得亏平日里被欺负惯了,即使肚子饿扁扁的,他也能跑得很快。 骆云大口大口呼吸着,手里时时刻刻紧捏着裤袋里的玉佩和银两,另一手紧捏着花束。 不知名的野花散发出花香,混入风里,骆云此刻笑着脸。 即使有路人见了,也觉瘆得慌。 一小孩诡异地笑着,又诡异地跑得飞速。 没人知道骆云心里开心得很。 这个世界,好心人太少了。 新北坊巷二街巷子口第三家。 他咽下口水,站定。 平稳了呼吸,上手敲了敲门。 “咦,不是梁疏淮和李大哥。”宋令月打开了门,见了是一拿着花束的小孩,回头同一脸担忧的陈霜儿说道。 骆云气息还未平稳,有些喘,举着花束道:“阿姐,这是梁疏淮送给宋令月的、的花。” “他还说、还说李大哥……已有李大哥的消息。” 陈霜儿听此消息,欣喜向前。 紧紧握着宋令月的手,夜灯下,她那双含着泪,闪着光的眸子终是平息。 “多谢你了,阿弟。”宋令月接过花束,脸上露出一丝笑,好奇问道:“这梁疏淮怎的买起花了,这大晚上的。” 骆云不好意思地挠了挠脸颊:“阿哥心善,一同买了,我便能早些归家去。” 宋令月有些不放心问道:“你家在哪?” “新北坊与西厩坊交接之处。” “这大晚上的,怕是不安全。我可送你回去。” 陈霜儿听完宋令月的话后,扯了扯她的衣袖,比划着:小月,小心行事。 宋令月了然,莫说小孩在不安全,女子在外行走也不安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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