谢玦面无表情地看向前方,通过他向来强悍的意志力来调整自己的呼吸。 鬓角的发却还是沾上了湿意。 她怎么能……不仅来回磨蹭,按压,甚至无意识地用脚趾轻轻勾动——左右拨动或上挑。 有时候或许谢卿琬自己都不知道她的力道有多大,就那么使下去,倒不只是疼,更是一种压过了疼痛的,更致命的,能够令人发疯和濒死的触觉。 但谢玦心中掀起的山呼海啸却不止于此,足以将他彻底淹没。 自顾应昭为他施下银针之后,他的热毒得以暂且被压制。 此刻他的每一分意识都是清醒的。 清醒地认识到自己做什么,处于怎样的境地之下,又清醒地一步步沉沦。 他按住谢卿琬,难道是当真讨厌这种事么,面对这个问题,谢玦甚至有些不敢面对自己的内心。 他第一次如此怯懦,如此逃避面对一件事。 他止住这一切,不过是继续往下发展的后果他无法承担罢了。 自先前那段时日,谢玦就隐隐约约察觉到了心里那些朦胧的想法,但终是雾里看花,隔着一层帘幕。 始终有个底线,横亘在他们兄妹之间,而第一步,不该由他来踏出。 但若是谢卿琬主动呢?谢玦的手不自觉地收紧,直到谢卿琬传来嘤咛般的痛呼声,他才恍若梦醒般地松开。 他到底在想什么?他在期盼什么,又在渴望什么。 谢玦无法回答这个问题。 之前,他放任自己鄙陋阴暗的心思,纵容那些见不得光的东西在角落里肆意生长,逐渐壮大。 以至于今日,竟隐隐有了失控的先兆。 这是他一手酿成的后果,却失去了承担的勇气——将那些心思正大光明地说出来。 不掩以耳目,不替以他词。 谢玦第一次如此真切地直面自己的内心:他所有的不甘与妄想,所有的失控与嫉妒,失常与渴望,都不能将责任全赖在热毒身上。 他太熟悉热毒了,正如此时,他清楚地知道他和热毒发作一点关系都没有,却还是胸口火热,浑身滚烫。 就连身上的那处罪恶,也越发有了膨大的趋势,硌得他自己生疼。 谢玦敛下眸子,掩住了眸中暗沉翻滚的云翳。 他不能成为率先破坏原则的那个人,但他却可以默许。 在此刻,谢玦心中的阴暗被放大到了无数倍,粘稠到化作实物流淌过他心底的每一处沟壑,直到彻底甜美。 他垂着首,不知出于怎样的心思和目的,缓缓放开了紧箍住她的手。 时间亦在缓慢流淌。 …… 谢卿琬做了一个很怪异的梦,谈不上好也谈不上坏。 梦中她深陷一块沼泽地,赤着足,只觉得那沼泽地踩在脚上滚烫的很,她跳着走,只想尽快离开,再去寻一处清潭,将双足浸泡其中,舒缓一路上赶路的疲乏,驱散滚烫的热意。 可天不遂人愿,路才走到一半,沼泽地的深处就窜出了一条大蛇,那蛇足有她的胳膊那么粗,通身玄黑,带着鲜红的纹路,探着头,就那么径直缠了过来。 它不理会谢卿琬的惊呼,顺着她细嫩的脚踝,缠绕着慢慢向上,它冰冷的外皮紧贴着她温热的肌肤,令谢卿琬浑身汗毛倒竖。 蛇头试探性地蹭到了小腿,终于停了下来,谢卿琬还没来得及松口气,就发现它越发缠紧了她的双足,甚至将她的两脚并拢着缠到一起。 然后向下拖拽而去。 谢卿琬忍不住惊呼出声,破碎在口中,竟有些像一道辗转的娇吟。 …… 谢卿琬忘了梦后面是如何摆脱这条巨蛇的了,只记得,好像很不容易。 或许是不喜欢吃她的肉,那巨蛇最终放过了她。 而当她醒来之际,方才梦境仍历历在目,惊悸不已。 抚着自己过快的心跳,谢卿琬这才发现,她居然已是香汗淋漓。 而这时,她现实中的双足亦传来一阵微妙的触感。 谢卿琬微支起身子,向前望去,一瞬间就红了脸。 天啊,她怎么将脚蹬到了皇兄的手上。 这……这成何体统。 谢玦此时也发现谢卿琬醒了,他手上动作微微一顿,但仅仅是那一瞬,随后又继续着先前的动作。 拿着一块细软的锦帕,沾了水,仔细而又轻柔地擦拭着谢卿琬的双足。 谢卿琬觉得十分不自在,声音都有些打颤:“皇兄……你这是在做什么呀?” 谢玦手上动作不停,十分平静地回:“你方才睡觉时乱动,出了一身汗,帮你擦擦,以免粘腻不适。” 谢卿琬点了点头,却是不好意思再叫皇兄给她这样擦下去了,便坐直了身体,想从谢玦的手上夺过锦帕。 谢玦不着痕迹地避开,轻扯唇角:“琬琬,还是我来。” “旅途漫长,你也累着了。” 旅途是长不假,但她一路上都坐马车,就连先前骑马也不用她操心,她哪里累着了? 谢卿琬不解,但拗不过谢玦,只好放任他去了。 也正是这时,她才有闲心环顾四周,这一打量,就让她发觉了不对的地方。 “皇兄。”谢卿琬疑惑问,“怎么我一觉醒来,你都换了衣裳,难道我真的睡了很久嘛。” 谢玦与她对视一刻后,不着痕迹地移开视线,投向了轩窗之外,他伸手理了理自己的襟口,轻抬下巴:“我亦出了些汗。” 谢卿琬没想太多,却是在心里嘀咕,皇兄还是一向爱洁。 只是片刻后,她就再次蹙起了秀眉:“这马车里怎么有股味道?”
第85章 京畿地区都下过下雨,空气也有些潮。 马车封闭,有些潮气散不去倒也无可厚非,只是此刻黏滞的潮气中更混着一股很突兀的味道。 一种仿佛能挑动人某处敏感神经的,格外张扬的味道。 谢卿琬又仔细嗅闻了一口,觉着好似麝香的味道。 又有点像雨后石楠花被打落在地,散作一滩的特殊味儿。 她正欲再细细探究一番,谢玦却推开了窗子。 一阵清新的风从外面呼呼吹进来,又从另一侧的窗子穿出去,仅是一眨眼的功夫,刚才那神秘的气味已消失无踪。 谢玦淡淡道:“路上风大,怕你着凉,就未开窗,久闭不开,是这样的。” 谢卿琬动了动鼻子,确实没闻到了,于是只是心中奇怪了一下,并未再问什么。 在马车上的软榻躺久了,有些僵硬,便想起来坐一会儿。 可当她把双腿从榻上拿下来的时候,却不经意瞟到了足上的一抹绯红。 谢卿琬有些讶异,将脚弯过来,凑近了些看,只见那原本白如新月的脚,却不知何时染上了一大片红霞。 她好奇地摸了摸,在手触及到的那一刹那,谢卿琬清晰地感觉到了脚上肌肤传来的刺痛。 好像被针扎一样,又好像长期被压着血液流通不畅的钝痛。 不过是睡了一觉,怎么会这样? 睡觉时发生了何事她并不知情,也没人知道。 不对…… 谢卿琬将目光移向了一旁的谢玦,皇兄方才一直在自己身侧,对于自己的情况他应该再清楚不过了。 “皇兄,你知我这是怎么了?”谢卿琬翘了翘脚,将那片红霞露给谢玦看。 谢玦目光斜过去,喉结微微滚动,又极快地收回眸光:“夏日蚊虫多,许是被咬了。” “皇兄怎么不帮我赶走它们呀。”谢卿琬撅起嘴,娇俏地抱怨着,“哎呀,也不知几时能好。” 谢玦只得有些僵硬地应道:“下次一定不会了。” 虽然一切都是她所为,但他作为她的兄长,还是应负有很大的责任。 他并未有所动作,却清醒地看着自己沉沦,步步深陷,以至无药可救。 这何尝不是一种罪恶的放纵? 虽然他先前已起了些微心思,不满足于只做她的哥哥,但有些事情的发展进度,还是太快了些。 下次再不会如此了。 谢玦深吸一口气,暗暗下定决心。 一旁的谢卿琬并不知晓谢玦心里那些幽微曲折的心思。 在想好待寻了药膏就让皇兄帮她搽这件事以后,她也在心中暗暗松了口气。 这次出门得急,甚是突然,也没能提前做什么准备。 先前听闻怀孕妇人大多在孕前期有呕吐之症,尤其在舟车劳顿时,更是明显。 上次坐马车没什么症状,那是因为路程短,行的也慢,这次可大有不同。 还好先前有顾太医给她的药,才让她这一路上没有什么症状。 在谢玦的眼皮子底下,她不敢暴露出任何异常,只是不动声色地抚了抚小腹,在心里祈祷这次药的时效能长些。 “皇兄。”谢卿琬慢吞吞地问,“我们去了百叶城以后,下一步是做什么?” 百叶城虽然有大晋最西端之称,但只是相对于大城而言。 在百叶城的周围,依然有着几座小城左右拱卫,而这几座小城,又离真正的前线尚还有段距离。 大晋和西羌的边境处,是一片寸草不生的戈壁,出了百叶城前方的小城,再行数十里地,才真正来到西羌人聚居的地方。 而中间这块戈壁,可以称为缓冲带,历来中原王朝与西羌起了冲突后,大都陈兵在此对峙。 而百叶城易守难攻,相对居于后方,再考虑到大晋如今与西羌的国力对比,其实算得上是一处安全之地。 这次若是发生了兵戈,也多半会被控制在局部战争,离倾王朝之力的全面战争还差得远。 这也是谢玦放心将谢卿琬带在身边的原因之一。 不过,若真到了地方,出于实际需要,谢玦或许会亲上前线,并不会固守百叶城,但谢卿琬,自然还是留在安全的地方比较好。 百叶城都是他的人,只要谢卿琬不出城,就不会有任何危险,如今离了京,便是建武帝也威胁不到她的安危。 这也是谢玦最初的想法,将她的安危与命运牢牢地掌握在自己的手中,任谁也干涉不了。 而当他有空闲,便可以回城与她团聚,只要他回首,就可以在咫尺之距看到她,这种感觉,谢玦觉得很好。 “我会将你安置在百叶城中,另安排专人保护你。”谢玦道,“我不在的时候,你最大,百叶城所有人任你调遣。” “那你呢。”谢卿琬抓住了重点,乌黑的大眼睛直盯着他,“皇兄你不在城里待么?你当真要去前线,那也太危险了!” 说着说着,谢卿琬的声音便染上了急切,甚至将自己最初的目的抛了个一干二净——一开始,她问他,只是想确定接下来的行程住所安排,便于安排她自己的后续计划。 谢玦看着她无比认真,有些焦急的瞳仁,笑了笑:“是要去前线,但又不用我亲自上阵杀敌,你且放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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