聂起细数种种,却让席间众人越发沉默,“所以你的意思是,这俩人是……” “聂兄,虽然你说的有道理,但这未免太过荒谬了。” 聂起道:“即便这二人并非同一个人,沈大人的身后定然是有九公子的指教。而正是因为受九公子所请,彼时那几位大士才会及时知晓平南之事,为我等发声。” “再者,央国之内能同时请动这几位国士的,除了华清斋的裴院首,便只有九公子了。” 说到这,他又往后靠了靠,“而且,我还有一个证据。” 听闻这话,顾盛春等人不仅竖起了耳朵。 见这几人嘴上说着不信,但行为却又是另一番模样,聂起端着笑,却是三缄其口了。 “哎哟,聂兄何故在此时卖关子,不若这般,今日的酒水我请了可好?” 听顾盛春此言,聂起晃了晃脑袋,缓声道: “这第二个证据便是窦二姑娘。” 听他这么一说,顾盛春几人微微一愣,“朱雀楼的窦二姑娘?” 聂起点了点头,“还能有谁?这满帝京说起窦二姑娘不就那一位。” “当年便有人多次目睹沈大人跟窦二姑娘同游,这二姑娘是个厉害的,同辈女娘当中就没有第二个这样的,她可是会轻易与一名男子亲近?” 听他这般说,一旁的另一人倒是想起了什么。 “难怪我今日看着随九公子下山的那名女娘有些眼熟,那不就是窦二姑娘嘛!” 敢陪着九公子面对众人的质疑与猜测,这份情义可不浅。 聂起点了点头,他左右摊开两掌,掂量了两下,“沈大人,九公子。” 说着又将掌心合上,话未多说,但席间众人皆了解其意。 “我听说裴氏族内有一位号称千面相衣的族医,说不定他有什么山野之术,可易人容貌。” 说到这,聂起倒是收了笑,这说出口的话又往回收了收。 “不过这些毕竟只是我的猜测,并无实证就是了。” 此刻,他倒是有些幸好,自己找不到确切的证据,否则这第一世族出身之人却为寒门学士做了这许多之事,若是被天下世族知晓,裴九公子要面对的风波怕是会更加凌冽。毕竟,他能找到的证据,其他人便定然会找到。 顾盛春等人此刻已然没了片刻前的嬉笑,不过干笑了几声,嘴里说着荒谬,心中对聂起的话却多是信服,但他们都深知同样的道理,这件事即便他们知晓也不能宣之于口,毕竟“不知道”便是对恩人最大的保护。 “诸位,此番若是有民社之人对九公子所做恶言相向,咱们可得相帮一二啊。” 这话到此便该止了,几人默契地点了点头,而后举杯对饮,就此揭过这一话题。 此时一阵大风起,卷起尘土纷纷,引得街上的行人匆匆躲避,看这阴沉的天,怕是大雨将至了。
第三百二十一章 声名毁 清晨,赶早的小贩挑着一担果子便往早集的方向去,刚转过南城门的街角,便见一人匆忙过了城防的审查,自城门处策马往信站的方向去,看样子是南边来的急信。 这些时日,因裴氏南传祭礼,江淮正是热闹的时候,不少诗词明言被传回帝京。半月以来,几乎每日都有最新的消息抵达帝京。 帝宫锦轩殿外,小内侍垂首候着,手里拿的是皇城司递上来的折子,看模样甚是焦急。 未久,殿门打开,一众侍早的宫人自内端着器具走出,那小内侍急着往里走,与一名嬷嬷直直地撞上。 嬷嬷蹙了蹙眉,不敢在圣上面前发作,遂让开了身,容小内侍先行了一步。 这殿外的冲撞正巧被新帝看在眼里,他一边整理着衣袖,一边笑着朝那小内侍招了招手。 “怎得这般着急?” 小内侍苦着一张脸,赶紧进殿,躬身将手里的折子递了上去。 “圣上,皇城司来报,不少文士学子将明辉堂围了个遍,请求圣上将裴氏九公子之名从明辉堂除去。” 明辉堂是央国国祀之地,其内供奉的是央国的历代名士。当年裴氏九公子因救他人而亡于通州,他的死被视为央国文史礼法的一大损失,引得央国上千人家自发祭奠,而后其牌位更是被迎入了明辉堂,常年香火不断。 而今,江淮传回消息,裴九公子实则未亡。这一则期满了天下人的谎言一时引来众怒,不少人家将家中供奉之位丢弃于大街之上,容牛羊车马踩踏,如今更有上百人在明辉堂外请愿,道这欺世盗名之人,不配入明辉堂得百姓祭奠。 新帝看完折子眉头深锁,按照皇城司上报的消息,如今百姓甚是愤怒,聚集之人越发多了起来,须得天家立下决断。 日上正午之时,帝宫来了消息,道此言论尚需核实,同时下令暂闭明辉堂,就连容百姓祭奠的外殿都一同关闭了。 锦轩殿内,新帝微沉着神色。裴钰当年所撰文章至今仍广为流传,央国文士学子对他多是宽待,这一则尚未得以证实的消息,却能在半日内引得帝京上下如此大的反应。再加之前日里得到的消息,北胡与陈国的联合军队往南又移动了百里,新帝忽而开始怀疑,这其中有其他势力在搅弄风云。 他将手里翻开了多次的折子丢于一旁,而后吩咐道:“立刻前往上陵,让裴氏给一个明确的答复……” 内侍正要退下,却又被他唤了回来,“若是上陵那边没能拿主意,便直接将阿笙给我传回帝京。” 如今人都在江淮,将阿笙传回来,那人自然会明白他催促的意图。 裴钰做事向来持重,也不知究竟为何会做出这般不顾后果之举,新帝念及此,不由叹了口气。 权势与盛名都如那玲珑宝塔,往上可行,却无往下的路,如今裴钰想要往下走,除非将这塔给砸了,但塔若砸了,人又岂能无碍,更何况裴钰之名曾为裴氏带来那么多的荣光,裴氏岂能容他这般肆意而为? 燕城裴氏祖宅之内,太祀二长老带着几名族老求见裴老夫人。此刻正过午时,本该是老夫人歇息的时候,但自祭礼之后,裴钰便多日未露面,许多事都由十二公子代理,这让二长老等太祀长老意识到,他在祭礼之上说的那句“让贤”恐怕是认真的。 但大长老等人所做之事,让二长老的确没有颜面面对裴钰,因而才厚着脸来求一求老夫人。 梵香燃过三段,却迟迟不见老夫人的身影,二长老虽面露焦急之色,却开不了口催促,直至仆从上了第三盏茶,方见裴老夫人在嬷嬷的搀扶下缓缓而来,几人赶紧起身相迎,态度甚是谦卑。 老妇人看了一眼众人恭敬的姿态,朝嬷嬷罢了罢手,遂自行坐上高座,端正了仪态而后请诸位入座。 “祭礼已然结束,诸位今日前来可还有事?” 裴老夫人这话问得便有些刻意了,但二长老却还是一副准备好了受训的态度,讨好道: “如今太祀重整,有些事还需老夫人点头,我们才好处理。” 裴氏太祀历来掌管着裴氏最高的惩处之权,如今却刻意来问裴老夫人,这般低伏的态度,老夫人看得明白。 她双手交叠于膝上,缓声问道:“那我便逾越地问一句,太祀打算如何处理剩下那些人。” 这说的便是联合大长老谋划霭山云馆之事的人,太祀的每一位长老都是裴氏族内德高望重之人担任,要处理他们却又要隐瞒云馆之事,着实为难。 但若这一次重拿轻放了,太祀所持之权便会彻底逾越家主之权,因此又必须重罚。更何况,当日九公子华发难掩,又亲自处理了大长老,族内已经流言纷飞。 二长老垂首,缓声道:“九公子当日既然已经亲手处罚了大长老,太祀便顺着以谋划家主性命为由,将剩余的人皆处理了,其府中之人放出裴氏,不再冠以裴姓。不知老夫人看,可好?” 听闻这话,裴老夫人却并未表露出满意或者不满意的态度,她敛了敛眉目,问道:“这般重罚,可会引发太祀众人的不满?” 裴老夫人问得刻意,二长老哪里听不出来,连连道:“自然不敢。” 见老夫人点了点头,神情也宽和了些,二长老遂才试探般地提到:“那九公子所说的让贤的话……” 得闻这话,老夫人微微叹了口气,“此事我亦与他谈过……” 裴老夫人抬眼看了看二长老和几位族老,问道:“那日,阿笙的一个问题我倒是认为,问到了点子上。” 长风掀起了廊下的轻纱幔帐,显得老妇人的话更加和缓了几分。 “她问,裴氏当真无人了么?” “那些阻拦钰儿下山之人,他们虽给他扣上不顾家族荣光的帽子,但担心的却是钰儿毁掉他们的尊贵……” 言及此,她不由想起前日里裴钰讲与她的话。 “正是‘裴钰’二字的名声过盛,才会让族内年轻一辈皆活在这二字的阴影之下,不思进取,不思超越。” “但一族的兴盛又岂能托付在一人的身上……” “我若不退,裴氏子嗣再难有能问天之人。若是以礼教文法名扬天下的裴氏族内只有平庸之辈,又拿什么保住百年威望。” 那是裴老夫人少有的在裴钰的脸上看到无奈,他面对族内青年的叱问并无怒颜,而是替裴氏感到可悲可叹。 她将裴钰的话原封不动地将给今日堂内的众人听,却也引得二长老等人一时沉默了。众人细细回想阿笙的那句责问,却无一人能答得上来,正是此刻的沉默验证了裴钰所言。 老夫人看着堂内之人,缓声道:“钰儿自出生便在保裴氏的荣耀,二十多载无有懈怠,如今裴氏各脉已在五国扎根,裴氏的血脉昌盛更盛从前,我们亦不用再与央国天家论生死……” “老太婆便厚颜请诸位,放过我这个孙子吧。” 裴老夫人话语一出,敛了敛眸光中的湿润,她此刻想到的却是月色下,青年哀垂的神色。 “再者,我若不自毁名声,他们岂能轻易放我自由……” 他长叹了一口气,像是叹尽了夜的凄冷。 “这也是我最后能为裴氏做的事了。”
第三百二十二章 流言 一夜夏雨过后,打落了枝头不少花叶,燕城府衙外的重鼓被人击响,衙役上前查看,便见一群文士模样的人正在争抢着鼓槌,见来人了,方又齐齐冲了上来。 这般近看,方才看清,这些人衣衫不见整齐,脸上也鼻青脸肿的,最严重的那位左边的眼已经肿的看不清了。 衙役以为这是醉酒闹事,但却不闻酒气,这些人言语清晰,却各自争执,待他听清了才发现,这群人争得还是裴氏那一位的事。 自南传祭礼之后,不少外族的文士闻风而来,又带来了不少流言,他们道裴氏九公子从前所做全都归于虚假之作,道他欺世盗名,从来都是名不副实,更甚者将当年裴钰译注的大德经典妄自批评了一番。
自愿捐助网站
网站无广告收入,非盈利,捐助用于服务器开支!
怕迷路,可前往捐助页面加联系方式!
点击前往捐助页面>>
231 首页 上一页 224 下一页 尾页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