其实当时我只听懂了“保护父皇”,便暗自下了决心。那夜,父皇陪着我练了很久,第二日,我就将剑拿稳了。 自从母后去世后,我与父皇逐渐不再亲近,可有时我拿起剑,还是会想起他的话。这些天我一直在想,父皇老得真快,可不知我手中的剑,还能不能保护他。” “当然可以了!”我坚定道,“王爷,本来我对明天一点希望也不抱,可不知道为什么,现在我觉得,我们一定能够回到京城,什么也拦不住我们。” “哦?” 我点点头:“因为京中有天下最好的两个爹在等着我们呀,”我站起,朝那堆了一半的雪人走去,“再告诉你一件事吧,我爹就是你父皇口中那种为你们卖命的人,可我爹说了,他的命才不是拿来卖的,这个世上,他只愿意为我而死。” 慕恒难得地轻轻笑了一声,也过来,和我一起完成那个雪人。 “但愿如此吧。”
第九章 回京·人生如此寂寞不如来堆雪人(3) 第二天,慕恒清晨起来,吃过饭后也不说话,就静坐着,等打擂台的时辰到来。 这是生死攸关的时刻,也是皇帝不急太监急的时刻。慕恒坐着不动,我却不知道在屋子里来回绕了多少个弯,劝了他多少句话。最后,我一咬牙,拔剑向他刺去。 慕恒反应很快,抽剑来挡,将我的剑抵住。 我极快地抬手,重又使剑向他劈去。这招出得就凶狠许多,也极快,慕恒吃了一惊,仰身避过,而后出脚扫荡,趁我跃起时顶着我的剑站起身来。我毫不犹豫,再次朝他攻去,慕恒也出剑还击,我们二人就这样在屋子里打起来,你进我退三四个回合,慕恒未出全力,没有完全占到上风。 “好了,”最终,他一把捉住了我的手腕,“你的身手的确不错。” “当然了,我毕竟也是从小入宫的侍卫呀,王爷,”我这才垂剑,“你就听我一句吧,铁面我肯定比你扮得更像,鞋里垫点东西的事儿罢了。这险我不能让你去冒,王爷要是出了什么闪失,我哪有脸向太子殿下复命?王爷啊……” “不行,”慕恒依旧摇头,“就按计划办,你只要将我吩咐的都做好就是。” “可是……” “别说了。” 我算明白他是不会改变决定了,只好叹了口气安顿:“那王爷你方才也看见了,我这人虽然没有什么胆识谋略,可武功绝不差,你今天不要硬拼,可千万不要伤到自己!” 慕恒思忖片刻,点头。 “那我为你备好药,你回来之后就先去疗伤,外头的事就交给我一个人,好不好?” “嗯。” 我还是不放心,又反复跟慕恒叮嘱,一直到日头高升,他不得不离去,我只得闭嘴,烦躁地回到屋子里为他调药去了。 午时,外头传来敲锣的声音,是擂台开打了。我和着药,眼皮直跳,心里头只想,这次让慕恒一个人去外头,保不准要出什么事,也不知道刘钦这蠢货这两年有没有长进,万一他学会用计,设下了埋伏,那慕恒岂不是死得很惨?就算死不了,他要是断胳膊断腿,我还有什么颜面回京?越想就越心慌,我放下调制好的清创药,坐立不安。 小半个时辰过去了。 也不知道为什么,从前不是没做过惊险的任务,但只要太子和我性命无虞,我都不会紧张,可这次我分明好端端地待在屋子里,战友是个厉害角色,对手还是个蠢货,在这种种之下,我却额上直出冷汗,手心也腻津津的,心里慌得要命。 总觉得要出事。 时间过得越来越慢。我在屋子里来回踱步,满脑子都是血淋淋的胡思乱想,终于还是沉不住气,一横心抄起剑,心想豁出去,跟他们拼了。 说时迟那时快,就在我踏出门槛的那一瞬间,突然见到一个人影从墙头飞身而下。待我定睛,心一下子踏实下来——是慕恒。我眼睛朝他的方向死盯着,气出不顺,愣了愣才想到要庆幸,却见另一个身影也跃入了墙头。我一惊,连忙闪身躲在门后,透过窗纸的缝朝外头看去。 竟是刘钦追来了。 他来得比想象中快得多。我捏紧了手指,目光紧紧锁住那个同样负了伤的人。只见他落地之后,目光四处张望片刻,便落在地下厚厚的积雪之上。 我的心一下子提到了嗓子眼儿。 他看见了地上的脚印。顺着那脚印望去,便是慕恒隐在大树后的背影。 刘钦脸上绽出一个无声的冷笑,但他没有声张,只是举起剑,凝视着那背影,快步朝那边走过去。绵软的雪吞掉了他的脚步声,树后那人仍是浑然不觉的模样。 见状,我赶忙拔剑,疾步向那边跑去,可刘钦的剑更快,在我接近他的前一刻,那剑毫不犹豫地,利落地捅进了树后之人的身子。 与此同时,我的剑也架上了他的脖子。 大局已定。 我松了口气,嘴角勾起笑来。 “别来无恙,刘将军。” 树后的雪人轰然倒地。 刘钦不可置信地朝我看过来。目光触及我的一刹那,他身子像被冻结般僵在了原地,唯独表情瞬息万变。他喘息急促,半晌才从喉咙里挤出一句:“是……你。” “是我。”用的是从前男装时低沉的嗓音。 “不可能!你怎么会是……”他的声音因为情绪的波动而变得怪异,面色煞白。定定地看着我的眼睛,他忽而又笑了:“好,好 ,你这卑鄙小人!我刘钦终究……” 我瞄了眼慕恒方才踏着我铺好的石头跃进的房间,此刻那里门窗紧闭。 “我要是卑鄙,刚才就一剑了结你了,”我打断他的话,松手将剑扔在了地上,“这样,公平了么?” 刘钦一怔,却反应很快地提剑向我刺来,我只攥紧拳头迎战。 刘钦方才被慕恒打伤了,又经适才那么一惊,方寸大乱,大约对我也有些畏惧,所以步伐不稳,剑法也使不好,简直不堪一击。即便我空手,他拿剑,他也没撑得过三十回合。 最后,我踩着他的手腕,一手卡着他的脖子感叹:“这么多年了,真到这一刻,还有些……刘钦,别怪我,这次你玩得太大,由不得我了。” “别自作聪明了,”刘钦却大笑,目眦尽裂:“告诉你,我上擂台的时候,就想到可能会死在他手里……那个‘铁面’是桓王吧,我已经吩咐过手下,一旦我死,你们两个,谁都别想……”我没等他说完,一用力扭断了他的脖子。 刘钦的话断在了喉咙里,双目仍然圆睁,瞪着我。 无暇多顾,我叹口气,合上他的眼睛,迅速起身跑向慕恒的房间。此刻,他已经处理好其他部位的伤,正咬着牙用桑皮线缝合左臂上的口子。我见状连忙上前接过针:“我来我来……” 慕恒皱眉,从喉咙里发出一声隐忍的“萧遥!”。 “王爷你别忍着,想叫就叫吧,我快点缝完,咱们好逃命啊!” “仔细缝!”慕恒额头上的汗成颗地滴下来,“这府邸守卫森严,你以为,我们真能逃出去么?” “王爷你别吓我……”我一想,声音又带上哭腔,“你昨天没说逃不出去啊……” 亏我刚才还跟刘钦耀武扬威,要真这样,黄泉路上相见也太没面子了吧! 话音还未落,听见外头一阵嘈杂,是府兵来了。我缝上最后一针,就听得有人惊呼“刘大人断气了!”而后杂沓的脚步声朝我们的屋子逼近,听声音怎么说也有四五十人。我心中叫苦,可当下也没有别的退路,只得先帮慕恒收拾起狼狈模样,拿了把剑站在他身旁强装淡定。 进来的是凤宵邑丞。他领着一队府兵将我们出路堵死,外头应该也着人团团围住了。 “冯大人,你这是什么意思?”我环视着面前的人群问。 “铁面使,”邑丞却不理会我,径直看向慕恒,“说好了擂台比武,刘将军他不动一兵一卒,你却半路逃脱,想出这种下作手段,这般谋害朝廷命官,论罪当斩!来呀,将他……” “放肆!”我断喝一声,拿起慕恒放在桌上的令牌,“睁大你的狗眼,在你们眼前的是桓王殿下,没有皇上的圣旨,我看谁敢动王爷一根汗毛?” 邑丞愕然。我拿着令牌走近他,又横眉:“还不跪下!” 邑丞看见令牌,不由大惊失色,被我这么一喝,双股一颤便跪倒在地。他身后的府兵见状,也纷纷下跪。 “微、微臣,参见桓王殿下。”邑丞经这么一吓,一时缓不过来,只木木地说了这么一句。 慕恒没有叫他平身。他站了起来,踱向他:“冯大人,本王问你,漠北边军进凤宵,可有调兵虎符?” 邑丞脑门儿上开始渗出细汗了。他眼睛转个不停,就是不敢朝慕恒看: “回王爷,这……这……” “父皇病危,京中动荡,怎么,连你也想反了吗?” 慕恒的语调平缓,语气也只是冷冷的,却有种令人窒息的压迫感。连我也不由打个冷战。 这话一出,整个屋子都被压抑的寂静所笼罩。 可这邑丞也不是草包。他额上的汗越聚越大,人却从方才的惊吓中缓了过来,脑子大约也转得动了。只见他深吸了一口气,答道:“微臣岂敢。可这万人大军过境,岂是我小小一邑之力可以阻拦,”他抬了抬眼,“这军队是上京勤王也好,是叛军也罢,都不由我这一邑之长左右,如今主将已去,可兵士究竟还在,王爷若是能调兵救急最好,若王爷不能,对他们所作所为,恕微臣无能为力。” “你!”我瞪眼。他竟不吃慕恒这一套,这话分明就是说要袖手旁观。现在我与慕恒势单力薄,哪里能调来什么兵,就算能调,城郊的军队虎视眈眈,远水毕竟解不了近渴。 “这么说,你是站了燕王那一边,”慕恒语调依旧没有波动,“冯大人莫非忘了,几年前昭阳王谋反,其党羽九族皆诛,就连几个知情不报的小九品官也落得家破人亡。当年,还是漠北边军平的乱。冯大人,”慕恒缓缓蹲下身子,直视着邑丞的眼睛,语气愈发冰冷,“古往今来,名不正言不顺,却痴心妄想者,多半没有好下场,只落得一众蠢材陪葬。你,可要好好儿想想。” 邑丞的眼神又开始躲闪了,他声音里底气弱了几分:“微臣对皇上忠心可鉴,绝无谋反之意,请王爷明察!” “这,”慕恒起身,“就要看你的表现了。” 他缓缓朝椅子走去。转身的一刹脸上才显现出一瞬痛苦,却又很快消失。此刻,他的袖子已被不断渗出的鲜血染红了。 “平身吧。”慕恒坐了下来。 邑丞谢恩站起,抬起袖子擦脸上的汗。 “要想表明忠心,就拿笔墨来,本王要传信给一个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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