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要不算了吧。” 苏陈氏哽咽道:“当年是那明远侯拿咱们儿子性命要挟,才叫你误入歧途,如今,切不可再行差踏错,留得终身悔恨。” 苏恒听得此言,坚定不移的信念,似乎被重重敲了一击,紧接着脑中闪过滇左血腥战场、闪过明远侯府抄家、闪过朝堂党争分势、闪过身于诏狱林仲检…… 他原以为明远侯死了,他当年的做的错事就一同消失了,可林仲检捏着他的把柄,将他当作最后的筹码,叫他无法停下来,就这么算了。 “此刻鹬蚌相争,我为渔翁,若错过了这次机会,往后日子如何安生?” 苏陈氏见他如此,便知说什么也无用了,遂叹了口气,不再言语。 苏恒见其愁容,宽慰道:“陛下若是没了,不管是齐明玄篡位,还是幼主登基,对禁军而言并无太大差别。如今朝中缺人,就算齐明玄上位后要整治宫防,也不能全都杀了换新。彼时,新朝新政,再无过去之事。” 苏陈氏将这段话消化片刻,仍有忧色道:“林相当真去了吗?他这样的人物,怎么会没留后手?” 苏恒叹气道:“我就是在顾虑这个,所以现在并没有十足的把握。若齐明玄兵临城下之时,还没有人拿着滇左的把柄出来,我就当林仲检黔驴技穷,拉我下水不过是垂死挣扎的手段。” 苏陈氏心中不安,脱口问:“若是出现了呢?” 苏恒听言,眼神中闪过一抹狠戾,决绝道:“杀了,永绝后患。” 奉元帝金口一开让苏恒回府,虽说是口谕批假,但没个文书,也没个时限,因而这休息时间可长可短,全凭自觉。 苏恒是官场老臣了,揣度圣心这一块并不比其他人差,他估摸着奉元帝因事烦躁,直到下次朝会前都不会处理公务了,所以才遣散周围人,图个清净。 但毕竟苏恒心怀不轨,现下林仲检不在了,大事成了他挑头,宫中禁军是此事关键,再交给信任的人,心中也是不安的,遂只休了一日,便回到了岗位。 袁钊身为他的心腹,事事不比他操心少,他先前听闻了梁安仁于京郊大营失踪,顿时坐不住了,直到听了武毅侯出宫回府的消息,才稍微有了底,只安分等着。 因而,苏恒刚到宫里,行头都还没换利索,袁钊就急巴巴地找过来,打听事情怎么样了。 苏恒本就料到他会来,所以也不意外,直接切入正题道:“陛下准我回府休息,我不方便直接出城,消息也是听人说的。” 袁钊赶忙追问:“如何?” 苏恒道:“说是梁安仁这段时间都在忙操练,没什么异常,失踪是在那日朝会,具体时间是午间放饭那会儿。” 袁钊若有所思道:“那日朝会正值北疆军报曝光之时,如此说来,朝会散了后消息传开,梁安仁知道陛下要拿他去问话,所以就跑了?” 苏恒哼了一声:“表面看来,确是如此。” 袁钊皱着眉头:“可这也太……” 苏恒接话道:“太不像梁安仁会做出来的事,对吧?” 袁钊道:“是啊,而且他夫人和儿媳都在宫里扣着呢,他就这么不管不顾地跑了?” 正在袁钊琢磨不透的时候,苏恒已经整理好衣装走了过来,他给自己倒了杯茶润润嗓,然后道出了心中猜测。 “怕被抓才跑,难以令我信服,但若是提前串通好了什么,比如听到了齐明玄率兵打来了这种信号,立刻作出反应,倒更贴合实际。” 袁钊听得迷糊,“串通?和他儿子?” 苏恒不置可否。 袁钊越往深处想越骇然,“他们这赌的太大了点,若是陛下震怒之下,太后娘娘也保不住这婆媳二人呢?” 苏恒嗤笑一声,“自从梁启年的事后,他们梁家对陛下早就有了不满,老子出仕,儿子离京,后来是被林家又搅入朝局,本来可能是无奈之举,现在可就不好说了。” 袁钊愕然道:“这梁家难不成真打算……” 苏恒道:“在大事面前,赌上一把又何妨?” 袁钊听罢,整个人都愣住了,好久都没缓过神儿来。 苏恒见赴任时辰已到,不再与他多作闲聊,转而问道:“让你盯着太子近况,可有异常之处?” 袁钊这才像从梦中惊醒一般,眨了眨眼睛道:“除了前些天上骑射课摔了之外,其他照旧。” 苏恒微微颔首道:“安排好人手,待到时机来了,立刻将太子和皇后绑来。” 另一边,苏陈氏已经按照苏恒说的安顿好家中一切,并对府中上下统一口径,说是要去青龙寺为子女祈福,随后轻装简行,只带了贴身老仆乘马车而出。 近期局势焦灼,进城出城严控,稍有异样都要上报,苏恒卯时末到岗,苏陈氏则稍晚半刻,趁着人流较多之时出城,只为减少引人注目的可能。 马车晃晃悠悠,一路尚算顺遂,苏陈氏高悬的心也渐渐放下,然而,就在她刚松了一口气的瞬间,马车却毫无征兆地被人逼停了。 “夫人……”车夫颤颤巍巍的声音传进车厢,在这寂静的氛围里显得格外突兀。 此时已经离城门有了一段距离,又为了降低注意,特意走了人烟稀少的小路,苏陈氏惊了一瞬,只想着是土匪之类的。 “莫慌,想是要些钱财罢了。”苏陈氏说罢,起身下车。 上过战场的武官家眷,再紧张亦有通身的气魄压着,何况苏陈氏有些功夫傍身,不至畏缩躲避,可是当她看清时,又不由自主地皱起了眉头。 与预想土匪之类全然不同,面前只站了三个黑衣大帽的身影,瞧着十分神秘,却并不像是粗俗为财之人。 苏陈氏满心疑惑,还没来得及开口询问,便见为首的那个人向前迈了一步,抬手揭开帽子,容貌尽显。 “你……”苏陈氏瞬间刷白了脸色,心脏也仿佛漏跳了一拍。
第84章 后手 ◎林知瑾复又一拜,“求陛下开恩。”◎ 朝中局势比天气更加灼热,一封接一封的军报传入朝阳殿,北疆叛军势不可挡,连破数道城防,直奔京都,满殿诸臣个个成了热锅上的蚂蚁。 这日朝会,有一御史按捺不住内心的忧虑,挺身而出,斗胆进言: “陛下,如今危势,当以大局为重,常言道,留得青山在,不愁没柴烧……” 奉元帝本就心烦不已,此刻听到这等退避言语,更是雷霆之怒,当庭发之。 形势如此严峻,大臣们迅速在心底权衡利弊,很快分成了两派。 一派主张无论如何要保住皇室血脉,务必安排一条撤退之路;另一派则认为,皇帝乃九五至尊,理应坚守京都。 争论一起,难以休止。 朝堂之上嗡嗡声一片,奉元帝听得太阳穴突突直跳,心中的怒火越烧越旺,猛然间呵斥一声:“住口!全都给朕住口!” 刹那间,鸦雀无声,唯剩怒吼余音在大殿内回荡,大臣们纷纷低头整理自己的衣装。 奉元帝抬手用力地捏了捏眉心,语气中满是压抑的怒火:“朝会岂是让你们争执的地方!朕要的是降敌之策!不是什么苟且偷生的退路!” 起初站出来的那名御史,虽心中畏惧,仍硬着头皮上前道:“陛下,当下局势危急,不能不未雨绸缪啊!” 奉元帝目光如炬,狠狠地瞪了他一眼,“哪怕叛军打到眼前,朕也绝不会弃城而逃,尔等若是贪生怕死,现在即可离去!” 那御史高呼一声:“陛下!” 奉元帝不为所动,“朕意已决,不必再劝!” 正于此时,江淮景出列道:“陛下,北疆叛军势如破竹,京都此刻兵力不足,若无应对之法,只怕撑不了多久。” 奉元帝不悦道:“连你也劝朕逃?” “臣绝非此意。” 江淮景道:“回陛下,现下非死局。自北疆起兵以来,京都便发出勤王之令,然南境太远,支援不及;东边临海,不善陆战;唯有拖延时间,等待西方骑兵救援,方可扭转战况。” 奉元帝面色凝重,沉声道:“北疆与其他三方相比,离京都最近,这眼瞅着就打到眼前了,除了倾力硬扛死守,还能有什么拖延之法?” 江淮景缓缓吐出一个字:“有。” 众人皆屏住呼吸,静待下文。 奉元帝追问:“什么办法?快说!” 江淮景道:“林氏满门皆在京都,齐宗柏亦在,那齐明玄和梁子渊,难道真能对他们不管不顾吗?” 众人一听,心中便隐隐有了几分猜测。 奉元帝思忖片刻,问道:“江卿的意思是派人去讲和?与他们二人谈条件?” 江淮景道:“条件谈得是否妥当并不重要,关键是要借此拖延时间。” 奉元帝沉思了一会儿,又问:“依卿之见,派谁人合适?” 江淮景拱手回道:“林相与齐尚书老谋深算,若是让他们与叛军碰面,恐怕会节外生枝,不可控因素太多;两家女眷前去谈判,又缺乏足够的分量与威严。依臣之见,唯有禁足在府的林知瑾最为合适。” 听到此处,众人也咂摸过味儿来了,林仲检与齐宗柏绝不能去,女眷又容易感情用事,只有曾经的御史中丞,且与这些人均有纠缠的林知瑾,才是不二之选。 这时,有一人心中仍存疑问,上前问道:“梁子渊的妻母留在宫中,叛军尚且不肯停下动作,这林知瑾去了又有何用?他与齐梁二人并无血缘至亲,何谈分量之说?” 江淮景从容道:“正因他与叛军二人无直接利害牵扯,但林氏众人又都困于城中,他才是最适合去讲谈之人。” 话说到这份上,已无需再做过多解释。那齐梁二人若真顾忌城中亲系,自然会与林知瑾好好谈条件;若他们二人已杀红了眼,根本不在乎城中之人,那也只能指望林知瑾为救林氏满门,拼尽全力去拖住他们,哪怕能多争取片刻时间也好。 大殿内再无人上前反驳,一时间安静得可怕,须臾,奉元帝从沉思中回过神来,立刻差人前往林府,将林知瑾速速传进宫来。 既然有了延时对策,今日朝会也不算空无意义,大臣们又三三两两报些琐碎之事,待奉元帝一一听过,也就散了朝。 彼时,林知瑾已于御书房门外静候。 他久未出门,容貌却变化不大,此刻官服加身,更是与曾经无异,仿佛刚刚就在朝会上侃侃而谈,此刻散朝才来此处。 “陛下圣安,臣林知瑾拜见。” 奉元帝凝视眼前之人,沉思良久,方唤其起身。 林知瑾依言而起,随奉元帝跨进屋内。 奉元帝落坐御案之后,忽发一问:“可知朕召你为何?” 林知瑾沉默片刻,应道:“想是朝中有所变动,陛下有需臣之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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