萧夫人脸色猝然一变,阴森看向她。 沈樱漫不经心笑了:“是我错了,阿舒的名字,并不曾从木。” 满意地看着萧夫人青白不定的目光。 沈樱敷衍行礼:“不扰夫人教导子女,我先告退。” 沈家这一代的孩子的姓名,从“木”,但一般唯有男丁,才会从辈分名。 沈樱出生时,沈既宣与林夫人感情尚好,又因“林为双木”,便替长女择了“樱”字为名,寓其美丽繁盛。 接下来的十八个年头里,他与各房妻妾陆续生下六个女儿,都再无此待遇。 包括萧夫人亲生的沈舒。 数年来,萧夫人不止一次提过,为沈舒改名,并亲择了“棠”字。沈既宣却总是说,沈家已非当年草莽,当有规矩礼教。 萧夫人却知道,当今谢太后便是随了兄长的字辈,名为谢继宁。 萧夫人用力捏着手中毛笔。 沈樱满意地笑笑,旋身离去。 凛冽的冬风吹着暖亭的帐幔,簌簌作响。 萧夫人恶狠狠道:“沈樱,我看你得意到几时。” 沈舒身体微微颤抖。 萧夫人顿时变回脸色,柔声道:“阿舒,你喜欢沈棠这个名字吗?” 沈舒小心翼翼点头:“喜欢。” 萧夫人轻轻抚摸她的脑袋:“别人有的,阿舒也会有。” 上元节。西郊皇家庄园吗? 沈樱,若你们私会被崔家发现,被天下人发现,宋妄会保你,还是弃你? 你还能口齿伶俐,耀武扬威吗? 萧夫人弯唇,想起在书房外偷偷听到的只言片语,眉眼彻如霜雪。
第13章 上元谢家门第,非我可攀 日升月落,昼夜交替,正月十五转瞬便至。 下午,太阳高挂西天,天色尚未落入墨色。 踏枝已从衣柜中择了五条裙子,一字排开悬挂衣架上:“姑娘,您选一件,我照着衣裳给您梳头。” 沈樱沉默片刻,无奈:“踏枝,我不过是出门宴请恩人,这架势,太隆重了。” 若叫谢渡见了,恐是会生出误会。 踏枝正正经经地与她对视,满眼无辜,兼理直气壮:“可是姑娘,这与谢郎君无关。今夜上元节,满京都的姑娘都会出行,您若遇见她们,装饰上总不能被比下去。” 此言,大约只有她自己相信。 沈樱定定与她对视。 踏枝声音不高,有股子撒娇的意味儿,“姑娘,您就挑一件吧” 沈樱向来拿她没法子,无奈指向最边上一件浅蓝色襦裙:“就这个吧。” 踏枝皱了皱眉:“姑娘,这件是否太素淡?” 沈樱弯起唇角,眨了眨眼:“我自认艳冠群芳,衣衫素淡遮不住我的美貌。” 踏枝听了,丝毫不觉她在开玩笑,极认同地点头:“姑娘说得对。” 她开开心心拎着衣裳,让霜月去熨烫平整。自己按着沈樱坐在梳妆镜前,为她装饰容颜。 踏枝双手穿梭间,于她头顶绾成极繁复美丽的发髻,松松插上几根碧玉簪,格外精致美丽。 沈樱望着镜中人,笑了声:“还是你的手巧。” 踏枝拿了胭脂,为她上妆:“姑娘天生丽质,不论如何都好看。今夜,姑娘定是京都第一美人。” 沈樱弯唇,眼底掠过一丝笑意,没有拆穿她的意图。 身边每一人都觉,嫁给谢渡是她最好的归宿,因而有如此举动。 她心知肚明,不必多言。 这一妆扮,太阳便绕到了最西方,红红圆圆挂在地平线上。 沈樱一袭浅蓝,踏着柔软舒适的鞋子,款款走向门外,马车早已守候多时。 沈樱上车前,恰巧碰见入宫请安归来的沈既宣。 她看沈既宣一眼,问:“可送去了?” 指的,是那封回信。 沈既宣微一颔首:“亲手交去的,你可以安心。” 沈樱点了点头,没有说话,提起裙摆,上了马车。 车夫扬起马鞭,朝秋白楼行去。 将沈既宣遥遥抛在大门口。 沈既宣高兴搓手,禁不住道:“去告诉夫人,今夜我要小酌两杯。” 萧夫人很快就来到前院书房,亲手温了酒斟给他,柔情似水地贴着:“宣郎,今日怎的这样高兴?” 沈既宣抑制不住翘起嘴角,“哈哈”笑了两声:“我们沈家要一步登天,我怎么能不高兴!” 萧夫人不解,柔声问:“宣郎何出此言?” 沈既宣满饮一杯,隐晦道:“日后你自然会知道。” 萧夫人抿唇,没再追问。温柔地又斟一盏酒给他,“是大姑娘的事儿吧。” 沈既宣没答话。 萧夫人觑着他并无不悦之意,继续道:“大姑娘像您,有出息有本事,咱们阿舒一直都很佩服姐姐,喊着要跟姐姐一样替父亲分忧。” 沈既宣只道:“她还年幼,有这个心就好。” 萧夫人又抿了抿唇,声音越加轻柔:“宣郎,大姑娘随了咱家小郎君的字辈,才这般优秀,我想,不如给阿舒改个名字,你若不喜这个棠字,换个别的也是一样。” 沈既宣瞥她一眼,眼底荡起一丝冷淡,不咸不淡:“日后再说吧。” 萧夫人拧眉:“宣郎……” 沈既宣接过她手中酒壶:“我自斟自饮便可,你去照看阿舒阿棋吧。” 萧夫人无法,咬了咬唇,起身离去。 一步登天?这美梦,做过今夜,便够了。 她侧首,声音清幽,对身侧的婆子道:“消息递过去了吗?” “递过去了,崔夫人极是生气呢。” 萧夫人弯了弯唇,眼底一片森寒。 上元佳节,京都处处灯火通明,红黄白青各色的灯笼挂满街头,圆的、长的、方的、奇形怪状的,应有尽有。 街上人头攒动,青年男女成双成对,情意流转,浓郁逼人。 沈家的马车于秋白楼前停下。 沈樱从车上下来,略微理了理裙摆,被侍从簇拥着踏入秋白楼,进了约好的雅间。 推门进去时,她脚步微顿,望向端坐其中的人。 “谢郎君。”沈樱轻声道,“来的这样早?” 谢渡从椅子上起身,拉开身侧另一把椅子,示意沈樱入座:“今日清闲些,无事可做,先到了一会儿。沈姑娘来的也不晚,还没到约好的时间,卢伯母还未到。” 沈樱眉眼一弯:“请人吃饭,当然要早来一些。” 她看向踏枝:“别我带的酒拿来。” 转过头看谢渡:“这酒是我亲手酿的,谢郎君替我品鉴一二?” 谢渡略微诧异:“沈姑娘会酿酒?” 沈樱轻笑:“皮毛而已,酿的不好。不过是想着但凡天下美酒谢郎君应都见过、尝过,无甚稀奇的,为着特殊,才拿了这酒过来,若是不好,谢郎君千万别嫌弃。” 谢渡笑了,“能让姑娘亲手相酬,渡荣幸之至。” 他接过踏枝手中酒坛,拔开酒塞,醉人的酒香弥漫了整个房间。 谢渡赞道:“好酒!” 沈樱莞尔:“谢郎君不嫌弃就好。” 谢渡重又塞上酒塞,在她身侧坐下,侧目看向一侧仆从:“去门外接一接卢夫人。” 沈樱手指微颤,看向踏枝:“踏枝,你和霜月一起去。” 踏枝点头,扯着一旁的霜月出了门。 室内醉人的酒香中,只余下二人。 谢渡主动开了口,“那日我说的话,沈姑娘考虑的如何?” 他指的,是求娶之事。 沈樱转过头,双目清晰明亮,对上他认真的眼眸,沉默片刻,又将头转回去:“我无意嫁入谢家。” 谢渡问:“为什么?” 她的目光落在门前的屏风上:“谢家门第,非我可攀。” 谢渡不以为意,缓缓笑了,漆黑瞳孔却冰冷:“我谢家门第,如何比得上宋妄?太子妃做得,谢家妇便做不得吗?” 沈樱跟着笑了,直视他的眼睛:“正因高攀了他,才有今日下场,我又如何敢再次痴心妄想?” 谢渡垂眸,“是我冒犯了。” 沈樱没说话,双眸看着他,未曾移开分毫。 骤然察觉,眼前的男人,似乎并非传闻中明月清风的温润君子。 咄咄逼人的强势,令人不可招架 谢渡移开了目光。 沉默弥漫于二人之间。
第14章 后位女儿红 尴尬的气氛中,时间又转过一会儿。 “砰砰砰”,规律的敲门声响起。 谢渡扬眉:“进来。” 他的仆从推门走进来,身后领着个眼生的年轻男子,看穿着打扮,应当是某家仆人。 那仆从作揖下拜:“谢郎君,沈姑娘,小人乃卢家家仆。方才,宫中太后娘懿旨,命夫人携家中女郎入宫赴宴,不得推脱。夫人无法赴约,甚感遗憾,为表歉意,送来一坛女儿红,向二位赔罪。” 沈樱点了点头,又看向谢渡。 谢渡微微点头,极为谅解:“伯母言重了,代我谢过伯母的美酒。” 仆从点头:“多谢郎君、姑娘,小人告退。” 待人走后,谢渡看向沈樱:“只余你我二人,今日这酒还喝吗?” 沈樱起身,让起了菜,“自然要喝,今日请的是谢郎君,并非姑母。” 又偏头对谢渡道:“姑母送的必是好酒,今日先喝这女儿红,我那酒便等来日,若有机会……” 不等她说完,谢渡点头:“好。” 沈樱揭开那坛女儿红的封口,醇厚浓郁的酒香顿时飘散,烈焰灼人。 她忽得一顿。 谢渡不解:“怎么?” 沈樱没有回答,抬手拿过一旁的酒壶。 谢渡起身,走到她身侧,接过她手中酒坛,“酒坛重,我来吧。” 他稳稳握住酒坛,双手倾斜,透明的酒液顺着坛口倾泻而下,落入壶中。 酒壶很快满了,谢渡将酒坛搁在桌面上,不经意便瞧见,那酒坛上刻着的字。 “贺女樱百日,藏酒于桂花树下,企盼百岁安康。” 还有一行小字:沈既宣、林思静立于建平七年七月初一。 谢渡顿了顿,下意识看向沈樱。 沈樱细白的食指轻轻描摹着酒坛上的字:“我家祖籍会稽有一风俗,若生了女儿,百日时便埋女儿红于桂花树下,待其出嫁,便挖出来,一半宴请宾客,一半送往夫家。” 话音甫落,谢渡手指攥紧了酒壶。 面上仍是清清冷冷的,带着笑:“如此说来,你的酒送往宫中了吗?” 沈樱平静摇头:“没有,皇家有皇家的规矩。” 谢渡倏然一笑,放松了些,提着酒壶回自己的座位:“那我今日托了卢伯母的福,方有幸尝一尝这酒。” 沈樱道:“谢郎君若喜欢,我家地窖中还有数十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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