临走前,苏凝兰还为她再三地确认了一番发饰、妆面全都无可挑剔。忽然又拉住她:“对啦,还有这个!” 她将一盒香膏打开,抹在了慕溶月的手腕上。一股淡淡的栀子清香四散开来,直到香味浸润了她的衣袂。慕溶月微微抬臂,便能步步生香,让人意犹未尽。 “不错,这样就堪称完美了。” 铜镜中的慕溶月,端庄娴雅,透着一股矜贵的气质。 苏凝兰很是满意。就连一旁的杏雨也赞叹道:“小姐真是仙姿玉色,不愧是常宁公主最疼爱的千金!” 慕溶月笑得眉眼弯弯,拉住苏凝兰的手道:“我这一去还不知道要在白江留多久。不过等我回来,会记得给你带白江的特产的。听说那里的酥果尤其的出名,凝兰,我到时为你多带几盒。” “你这个小馋猫,我才不稀罕什么酥果呢。”苏凝兰忍不住笑话她是孩子心性,“只要你能玩得开心,和你的谢将军顺顺利利的就好了。快去吧,别让大家久等了。” 慕溶月笑着点头:“嗯!” 坐在摇晃的车轿内,慕溶月有种恍然若梦的感觉。她许久没有这样心头七上八下过了。上一次,似乎还是少时母亲带她去向齐大师拜师学艺之时。她端坐在云筝前,青涩地撩拨琴弦。齐大师却一眼相中了她的气质,说一看她那双纤纤玉手,便是为了弹琴而生的。于是,凭着这份眼缘,齐大师破例收了她作为关门弟子。 那是慕溶月人生中最快乐的一天。 马车颠簸了几个时辰,终于赶在了午时前抵达了白江。莫府门前簇拥,都是前来恭贺道喜的官僚。马车停了,杏雨扶着慕溶月下了步梯,见到谢羡风的车轿就在前方停着。她便绽出一个笑容唤道,“夫君!” 慕溶月欣喜地正要提裙上前,刚走两步,却觉察到似乎有什么不对。 距离谢羡风的不远处,还站着两个男人。他们闻声皆朝慕溶月望来,像是瞧见了什么,却是彼此交头接耳起来,脸上挂着几分笑谑。 慕溶月没有理会,兀自来到了谢羡风的身边。 “夫君,我来得晚了些……” 谢羡风默了几许,眼底闪过一丝异样的情绪,却是忽然开口问她。 “你怎么穿这一身来了?” 慕溶月愣了一瞬:“什么?” 谢羡风眉心微蹙,只道:“今日不是多正式的场合,你不必扮饰得这样隆重。” 慕溶月试图解释,“话虽如此,可这毕竟是我与你的朋友们第一次见面。我还是不想太过随意了……” 听闻她的辩解,谢羡风眉间的排斥却是更深了几分,连反问的语调也带上了一丝质疑。 “难道,你真的打算穿这身去马场打球吗?” “什么,”慕溶月又是一愣,“打马球?” 直到这时,她才终于反应了过来,到底是哪里不对。 环顾周遭,身边之人大都穿着轻便、适宜运动的窄袖曳撒。即使是女眷,身上也是绣罗宽衫,罩着宽大的腿裤。 而只有她突兀地立在其间,羽衣霓裳、满头珠翠,像极了那艳艳开屏的孔雀,惹眼过了头,却反倒衬出了几分招摇过市的俗气。 从外人来看,她穿这一身繁复的衣裳,自然是司马昭之心,不可能是真为着来打马球的。 谢羡风定是也误会她了。 他大概以为,她一心想着艳压四座,竟不惜使出这样低级的心机手段,以旁人的素淡来衬托自己。 可是……并不是这样的。 她并不知道今日设宴是为了打马球,没有人告诉她。 若她事先知道,定不会穿这样的一身衣裳,惹人非议了。 这下,慕溶月终于明白方才的那两个陌生男人在笑话她什么了。她低下头,顿感难堪又羞愧。 “罢了,你去换一身轻便的行衣吧。” 慕溶月的声音低到她自己也都听不清了:“可是,现在回去也来不及了……”回临州的车程要好几个时辰,此时显然不可能再让她折返回家了。 谢羡风许久没有作声,慕溶月抬眸,撞上了他的眼神,登时意识到了什么。 第5章 第五天【已替换】 火葬场了没 “她怎么穿成这样,难道不知道我们今日要打马球吗?” 另一旁的角落,身形挺拔的男人紧紧盯着慕溶月,直到谢羡风走到她身边说了几句什么,慕溶月的脸色瞬地白了下来。男人便趁机讥讽道,“真是个现眼包。师兄做得对,就不能惯着她。” 季林见他一副嫉世愤俗的姿态,不禁叹了口气道,“李衡,你到底从哪儿来对慕夫人那么多恶意啊?” 李衡咕哝许久,只闷闷不乐地甩过了头。 “我只是不明白,师兄为何会看上她。” 季林挑眉扫他一眼:“你忘了?羡兄是圣上赐婚,他岂有推脱的道理。” “我就是觉得不公……对莫师姐很不公。明明师兄师姐他们才是最相配的。”说到愤慨处,李衡指着慕溶月斥责道,“你看她那一副贵家小姐的做派,穿得像个公主似的,那头冠也不嫌重。连下个马车都要人扶着,娇气得没边,我就是看不惯。” “她本就是公主的女儿,娇贵些也是很正常的。”季林笑道,“李衡,我看你就是自己喜欢师姐,把无处发泄的怨怼转移到她身上了吧。” 李衡一时语塞,索性冷下脸,扭头就走。 “闭嘴!就你会说话?” 季林在身后远远地问:“李衡,你干什么去?” 李衡只扔下一句话。 “叫这位不谙世事的大小姐,睁眼看看这世界的残酷!” *** “到了。” 停在了庭院门前,谢羡风侧过身,慕溶月则抬眼望去。 从窗栏里透出一个人影,她坐在案边,手上正折着纸鸢,神色专注。 那女子生得清秀水灵,一袭衣袂飘然,头上只戴了一个用以束发的小冠。没有任何多余的饰物点缀,衬得她好似一朵清水芙蓉。 “师妹。” 闻言,莫盈儿停下了手上的动作,放下折了一半的纸鸢,大步流星走出门来。 “谢师哥,你怎么来了?” 她很快察觉到谢羡风的身边还有另一人。目光落在了一旁的慕溶月身上,却是莞尔一笑道,“这位……想必就是谢夫人了吧。” “……莫娘子,初次见面,久仰盛名。” 慕溶月呆呆地走了过去,她这才惊觉,原来莫盈儿比她高出了足足八公分,气势瞬间拔高一截。而慕溶月仰起头来回应她的话,屏息凝神,脸憋得通红。 谢羡风这时开了口:“你怎么在这儿一个人待着?” “平日练剑练得都烦了,好不容易能休沐几日,我正躲清闲呢。” 慕溶月这时才注意到,莫盈儿的手掌上布满了一层薄茧,许是练武日积夜累磨出来的。 谢羡风开口说明了来意,莫盈儿听闻只是要借一套衣服,很爽快便答应了。 谢羡风便回眸看了一眼慕溶月,示意她:“去吧。” 慕溶月亦步亦趋地走在莫盈儿身后,跟着她来到了里屋。莫盈儿很快便从橱柜里翻出了一套铺叠整齐的衣物,一并递给了慕溶月。 “这套行装,虽说是按照我的尺寸去裁制的,我却一次也没穿过,是全新的。你若不介意,便换上这个吧。” “多谢你,我自然不会介意。”慕溶月红着脸垂下头,“倒是我……第一次见面就要借用你的衣服……还真是失礼。” 莫盈儿倒是微微一笑,明眸皓齿。 “你别放在心上。我在军中打仗时,战友们经常同分一块馒头,这些都是小事。” 慕溶月心头一热,道了声谢,目光又落在了桌上,“好别致的纸鸢……这是你亲手叠的吗?” “随手做来打发时间罢了。” “我从前也很喜欢放纸鸢。”慕溶月情不自禁拿起了那支纸鸢,爱不释手地抚摩着,“只是后来长大了,母亲便说我贪玩,不稳重……” “那……以后你若是想放纸鸢了,便可以来白江找我。”莫盈儿笑道,“我这儿很自由,没有那些繁复的规矩,你想做什么都可以。” 慕溶月恍惚地看着她,只觉得她和自己从前见过的女子都不大一样。 她身边那些雍容华贵的高门贵女们,大多自幼起家里便为其铺好了未来的康庄坦途。她们活在无忧无虑的温室里,聚在一起茶话夜宴,关心的也无非是京城流行起了什么胭脂色粉、发髻样式。偶尔起了雅兴,对月弹琴作画,但也只不过是打发时间的乐子,谈不上什么事业。她们一个个金枝玉叶,好似展藏在高阁橱窗里,那最精致的瓷娃娃。 慕溶月不由得惊叹,莫盈儿不愧是年纪轻轻便能坐上女将之位的人。她站在莫盈儿的身边,就好似两个世界的人。 在来之前,她原本想着能顺势把见面礼拿给莫盈儿。可那支翡翠步摇就在杏雨怀中揣着,她此时却犹豫该不该拿出手了。 那步摇虽精致工巧,却是华而不实之物。看莫盈儿素简的打扮,可见她平时没有佩戴冗繁头饰的习惯。送礼讲究一个投其所好。若她再送这支步摇出去,便是不识趣了。 或许,她还是改日再挑些旁的送出去吧。 于是,到了最后,慕溶月也没送出那支步摇。 *** 摘下头饰时,慕溶月不由得低声叹了口气。没想到,她精心准备了半天,最后却反倒是弄巧成拙。只可惜了苏凝兰的一片好意,一大早便为她忙前忙后。 事已至此,只有罢了。 慕溶月换好了袍裙和束腰裤,发现莫盈儿的衣裳对她来说却是大了一号。且不论行走方不方便;单是肉眼看去,这裙袍松垮垮地赘在腰身上,袖口也长出了一截,模样很是滑稽。只是仓促之下,也别无选择了。 杏雨仍在设法挽救,一会摆弄衣袖,一会再将束腰绑紧几分,心急如焚地问:“这可怎么办才好?这衣裳这样不合身,一会若是真去打马球了,定是会受影响的。这会子就算奴婢拿去裁改,也来不及了呀。若不然,小姐,我再想法子去为你寻一套新的来?” “罢了,就这样吧。”慕溶月抚平了衣襟处的皱褶,“我已经给阿羡添了不少麻烦,不能再让旁人觉得我挑剔。说到这个……阿羡呢?” 杏雨道:“应该是和莫姑娘一起去拜见莫老将军了。” 慕溶月点了点头。 “那我们先出去等他吧。” 可刚一走出庭院,没两步,就遇上了几个陌生男子,将她团团围住。慕溶月认出了其中一人,正是方才站在府门口背后议论她的那一个。 “慕夫人果真是沉鱼落雁哪,”那男人率先拍起了手,一边笑着朝她步步逼近而来,“也不枉费我们盼星星盼月亮,千呼万唤才把慕夫人给盼出来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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