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日御花园你说自小身子骨不太好,艳羡我气色红润。” “这是阿母为我从四处搜罗来的上好补药,你且好生用着,将自个儿的身子骨养好了。” “如今你已能为陛下解忧,身子可不能再如同从前般羸弱,自然要时刻保持些好气色,才能同我一般......”宜婳没再将话说下去,但在场的人皆十分清楚未完的话是什么。 同宜婳一般,与陛下日日相见还能面色红润。 御花园那日昭昭恭维宜婳所说的话。 直到这里,昭昭便全都清楚了。 宜婳今日前来,想来或是为了拉拢她,毕竟后宫争斗,仅凭一枝独秀,势力未免过于单薄。 不过以宜婳以往的性子来说,能放下眼前一时争斗有此长远目光实在是有些困难,想必是其背后有人指点一二。 昭昭猜想的不错,自陛下诏令一出,宜婳的母亲尚书郎夫人秦氏马不停蹄地便进了宫。 秦夫人在京都算是声名远扬,她并非尚书郎宜道杰的发妻,初入尚书府时也仅是府中一个身份低微的小妾,而如今却是尚书府的夫人。 秦夫人能一步步从小妾走到今日的正妻,其心思手段可想而知并不简单。 “多谢宜姐姐,姐姐竟这般将妹妹随口一句话放在心上,妹妹心中真是百般动容,一时间竟欲潸然泪下,姐姐待妹妹千般好,妹妹又当何以为报?”有好东西昭昭自然是客气客气,进而全盘收下。 “弄得这般矫情作甚,不过一点药材,我无需你回报什么。”宜婳似乎满不在意,不动声色地瞥了一眼身旁的王昭仪,脑中却是忆起母亲晨时进宫同她说的话。 “陛下登基以来,后宫势力呈衡稳之状,如今许苕一朝侍寝,妃位连晋五级,又得了赐号,此般情状前所未有,阿母看来,后宫局势怕是要有一番变动。” 秦夫人年过三十,却仍旧耀如春华,螓首蛾眉,风韵犹存,丝毫不见苍老之色,此刻她端坐于软垫之事,蔻丹捻起茶杯,朱唇轻抿。 “阿母莫要紧张,那许苕不过是一个九品芝麻官的女儿,想来是掀不起什么波浪的,依阿若所见,陛下不过是一时兴来,或许再过些时日,那许苕便会再度失宠。”宜婳从未将那许苕放在眼里过,初见之时她的确为那样的蛾眉曼睩所惊骇,生了嫉恨,可后又转念一想,一个身份低微的前臣之女,再如何兴风作浪也翻不到她的头上去。 “阿若!母亲如何教导你的?”秦夫人语气一变,神色尖锐,竟是有些骇人,“切忌狂妄自大。” 宜婳一颤,登时慌张地跪下认错,身子禁不住地发了抖。 “许承直是前朝遗臣,陛下自然不会重用他,”秦夫人放下手中的茶杯,犀利的眸色扫向面前的宜婳,“阿母担心的是,有心之人。” “阿若不解,何为有心之人?”宜婳听不明白。 “自然是那些个能掀得起波浪的。”秦夫人神色稍有缓和,立起身来在殿中悠悠踱步。 “前朝遗臣之女许苕得宠,必成众之矢的,可倘若有人与其交好,那么局势将大有不同。” “如今太尉之位空虚,想必早已有人蠢蠢欲动。” 秦夫人在宜婳身前停步,一字一句警示道:“阿若。切莫忘记入宫时阿母所教你的,入宫为妃,并非仅是你一个人的前程,更是整个宜氏家族的前程。” “听阿纪说了那日御花园之事,母亲在京都寻了些名贵的药材,你午时便给那许苕送去。” “母亲要你赶在其他人前面与那许苕交好。” ...... 忽地想到母亲,宜婳的手控制不住地发颤,只得双手在袖中交叠紧攥才勉强看不出异样。 又打起精神心不在焉地闲聊了两句,宜婳便寻了借口匆匆离去。 昭昭欲说些什么,但在不经意瞧见掐得发红的手背后,终究什么也没说。 沁宜轩就只剩下三人。 缇淑见今日宜婳这般反应,觉得没趣极了,心下也猜到几分宜婳的心思,但心中更多的是不屑。 那宜道杰虽为尚书郎,可祖上并无根基,并非名门望族,归根到底也不过是小门小户一朝翻身罢了。 她可乃乾元世家之后,怎会和那宜婳一般轻易对一个外臣之女低头。 如今既然借刀杀人不成,她便亲自动手,势必要将属于自个儿的一一夺回。 “许妹妹春风得意,可要站稳些。” 缇淑勾唇笑着,留下这么意味深长的一句话,便起身告辞。 “多谢淑姐姐关心,妹妹必会稳如磐石。”昭昭柔柔笑道。 今后不过是兵来将挡,水来土掩。 缇淑脚步一顿,并未回首,扬尘而去。 昭昭将目光落在正在小口品茶还未有开口迹象的王昭仪身上,贴心问道:“娘娘可要再添些茶?” “不必。”王瑾瑜一顿。 “此前我与你从未有过交集,你便不好奇我今日是为何而来?” 昭昭对上王瑾瑜有些纳闷的双眸,从容一笑,“怀兰不问,便是心中已有了答案,只是不知是否与娘娘心中的答案一致。” “娘娘可是想问怀兰有关王太尉的事情?” 王瑾瑜点头:“是。” “娘娘对于此事,有何疑问?” 王瑾瑜脱口而出:“那日我阿父当真是因护驾而殉身?” 昭昭并未立即回答,而是又问道:“娘娘可知自己在问什么?” “我知道此问不该,”王瑾瑜看着昭昭的眼睛,语气很是坚定,“但我相信你。” 昭昭浅笑不语。 李行韫的诏令已达天下,若再有旁疑便是对九五之尊的不敬。 这酸梅汤固然好喝,只是口中留涩,昭昭接过芮儿奉上来的茶水漱了口,不紧不慢地说道:“我与娘娘素未相识。” “娘娘何故信我?” “又何偏选在今日寻我?”昭昭仍旧是那副波澜不惊的模样。 王瑾瑜抬起眼:“你不信我?” “非也,不过了解娘娘心中所想罢了。” 沉默良久,王瑾瑜似乎妥协,才又重新开口。 “你问我何故。” 王瑾瑜自嘲一笑,呢喃自语:“我的阿父死了。” “我的阿父死了!”她的声音颤颤巍巍,可怜极了。 “只一道诏令,”猝然间王瑾瑜语气变得激动起来,“往日身体分明还算康健的父亲便成了一个死人!” “若无亲眼所见,你让我如何相信这一切?”王瑾瑜几近声泪俱下。 她攥住昭昭的手,眼眶中蓄满了晶莹的泪珠,却忍住不掉下来:“我没有旁人可信了,那日只有你在殿中!” 王瑾瑜满目通红地哀求:“许苕,我想知道真相。” 昭昭沉默良久,不动声色地抽出自己的手。 “既如此,我便告诉娘娘。” 王瑾瑜闻言眼眸一亮,满怀期待地望着昭昭。 “那日侧殿之上,王太尉进殿与陛下有要事相谈,我欲告辞之际,有一刺客忽地冲入殿中,直击陛下一人,王太尉英勇无畏,替陛下挡下了这一剑。” 王瑾瑜神色一暗。 只听见昭昭继续讲道:“那日所发生之事与陛下诏令所称一般无二。” “娘娘请节哀。”昭昭敛下眼睫,声音舒缓。 “王太尉虽已身死,可其为陛下,为赟朝,为天下所鞠躬尽瘁的事迹必定会载入史书,流芳百世,千古留名。” ...... “娘娘,那日侧殿之事难道真是另有蹊跷?” 昭昭盯着王昭仪用过的茶盏不知在想些什么:“为何这么问?” “旁人我不知,但那日奴婢一直在宫门口等着您,并未听见有什么动静,按理说,若有刺客来袭,门口那些守卫也应当第一时间赶到侧殿保护陛下,可他们并未有什么异常之举,从一而终地守在宫门。” “芮儿,你也睡糊涂了?”昭昭话中带着笑意,眸中却已然带上了告诫之色,对着芮儿无声摇头。 芮儿立即心领神会,改口道,“奴婢睡糊涂了,那日侧殿有异,守卫们都很慌乱。” 昭昭被芮儿一本正经的样子逗笑,又抿了一口茶水,神色才恢复镇静。 “许多时候,事实的真相并不重要。” 芮儿并不明白这句话的意思,只是觉得彼时娘娘的声音遥远悠长,好似来自很远的地方。 昭昭才端坐不到一会儿,也不知跟谁学的,又有气无力地躺回了榻上。 “娘娘,晚膳用些什么?”芮儿并不深思,她虽大字都不识得几个,可道理她却很明白。 知道太多,牵涉其中,于她一个宫女来说,便是意味着死期将至。 “方才酸梅汤喝多了,晚上便用点凉粉好了,再加点清爽些的小菜。” “辣子我要多些。”昭昭说完顿时觉得口齿生津。 ...... 当天夜里,李行韫召蕙姬侍寝。
第8章 侍寝 昭昭用完晚膳没…… 昭昭用完晚膳没一会,打从万戚宫来的宫女嬷嬷们便蜂拥而至,急着伺候着昭昭沐浴更衣,仅是半个时辰不到,酉时出头,昭昭就已被她们包得如同丰满的蚕蛹一般抬入了万戚宫中。 上一回昭昭进万戚宫是自个儿“偷溜”进来,虽说只着一件轻薄的纱衣,但好歹有件衣裳,况且路上还有披风盖着,而今儿个是被脱得光溜溜地送进了万戚宫,她觉得自己活像是那砧板上的鱼肉。 且不知李行韫去哪了,寝宫中连半个人影也没有。 昭昭也不敢轻举妄动,她记着上回那暗卫便是不知从哪飞出来的,说不定上头的房梁正卧着一个暗卫盯着她呢,她虽放得开,却也没有让旁人将她看光的癖好。 但左右等的时辰有些久,午时小憩得很是充足,她在床榻上翻来覆去实在是睡不着,只好裹着厚重的衾枕赤着足便在殿中四处瞧了起来。 虽是寝宫,内殿之中却还是陈列着不计其数的书卷,各式各样,但尤以兵书居多,书页大都泛黄,想来收藏已久,上头还有大抵是李行韫所留下的赤色批注,字迹龙飞凤舞,挥洒自如。 昭昭摩挲着书卷上的字印,浓厚的墨香缠绕在鼻尖,带走了昭昭的思绪。 良久之后,她才悠悠将书卷放回原位。 李行韫还是未曾回来,昭昭便又滚回榻上,睁着眼不知在想些什么。 又不知过了许久,殿外总算传来了些许动静,似是李行韫回来了。 但昭昭不太确定,因现下未曾有内侍高喊一句恭迎陛下。 昭昭猜想的不错,李行韫此刻已抵达寝宫之中。 他动作随意地在一内侍捧来的水盆之中净着手,接过棉布不紧不慢地拭去指节上的水滴,薄唇轻启:“你们暂且退下。” 随后李行韫便抬脚往内殿走去,瑞福携着一众内侍宫女退出殿中,轻声阖上殿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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