裴鹤玄应了一声,忽然问道:“赫连楷常来这里?” “你刚回来可能还不知道,京城勋贵风气糜烂,这个赫连楷......挺一言难尽的,贤贵妃对太子管教严厉,但对他却十分宠溺纵容,从不施以管教,”杨序澜顿了顿,“珍珠阁这里有他的相好,方才正跟人家在屋里睡觉呢,谁知一声巨响给他吓坏了,大抵是搅了他的兴致,不然也不会这么生气。” 相好?裴鹤玄垂眸,眼睛里透出一丝冷冰冰的杀意,“小小年纪沉迷酒色,早晚有一天捅出篓子。”不过这都是后话了,赫连楷现在还入不了他的眼。 杨序澜笑了笑,道:“那你可能还有件事不知道。” 裴鹤玄挑了下眉,“什么?” “我前些日子跟宫里的太监吃酒,听说了一件有趣的事,”杨序澜坐到裴鹤玄身边,一脸神秘,“正所谓,这天下没有不透风的墙,这位五皇子确确实实有一则见不得光的秘闻。” 裴鹤玄道:“想要什么?” 杨序澜长腿一身,笑着问道:“方才进来倒酒的舞女跟你什么关系?调戏人家,当我看不出来?” 裴鹤玄面色从容,“我说是仇人你信吗?” 杨序澜道:“不信。” 裴鹤玄一派淡然,好似内心澄然清明,“我很喜欢她。” 嘈杂的喧闹中,杨序澜触到他眸子深处的冷光,“我刚才查了她的身份,挺可怜的,你别太过分了。” 他道:“她家里就一个亲人,娘还嗜赌成性,这些年她攒的钱都被败光了,去公主府前睡得还是漏风柴房。” 这样才有捕猎的乐趣,惹人怜爱。裴鹤玄漫不经心地点了下头,“嗯,确实是个可怜人。可我做了什么过分的事吗?” 两人从小玩到大,杨序澜对他知根知底,裴鹤玄就是一个为达目的不择手段的人。 杨序澜有些无奈,不再说这件事,“有传闻,五皇子喜欢国公府陈墨谨之妻。” “陈墨谨,”裴鹤玄想了想,“是平襄王的女儿,安乐郡主。” 杨序澜道:“李挽。” 裴鹤玄抬眼看了他一眼,似乎是一脸满不在乎。 这个时节的江水冰冷刺骨,李惟挑了一个偏僻的角落爬上岸,瞧着四周无人,哆哆嗦嗦的跑进暗巷,抄小路往家里走。 她满身污泥,到家门口的时候,才发觉跑丢了一只鞋。 当然,也可能是凫水的时候丢的。 李惟叹了口气,心道:“好歹是捡回一条命。” 她敲了几下门,而后等了半晌,也没人来开门,隔壁的狗倒是叫唤了几声,她不甘心又试着敲了两次。 李寡妇连炕都没下,推开一条窗户缝,朝外喊着,“谁啊?这半夜,还让不让人睡觉了,有事明天在说!” 李惟蜷缩着身子坐在门口,有气无力说道:“是我......” 李寡妇反应了一下,啧了一声,披件衣服往门口走,“你怎么这个时辰回来啊?还把自己搞成这个样子!” 李惟站起身,衣裙还在滴水。 李寡妇关上门,转身上下打量着她,“你怎么穿成这个样子?去勾引男人了?对方有钱吗?” 院里就两间屋子,一个主屋,一个柴房,李惟没说话,只是绕开她,去了柴房。 李寡妇脸色沉重,越想越不对劲,急忙跟过去,“你是不是得罪长公主了?” “是,”李惟在柜子里翻出一件衣服,看了一眼李寡妇,“我不会再去公主府了。” 不去公主府?李寡妇听完,火气登时就蹿了上来,“你敢!我含辛茹苦把你养这么大,不就是为了日后,让你报答我吗!你个白眼狼,公主府那么好的一个差事,你说不干就不干?你知不知道能在那里干活,是八辈子修来的福气!” “我不去!”李惟把衣服扔在木床上,“我宁可给别人洗衣服,抄书,赚几文钱,我也不去那个地方——” “啪”的一声,她话还未说完,李寡妇就扬起手给了她一巴掌,“我明日就把你送回去!你要是再这么人性,老娘打断你的腿!” 李惟脸上本来没什么血色,现在因为一个巴掌带了点红,“出去。” 李寡妇垮下脸,拿手指着她,“你在跟谁耍脸子呢?” 李惟看着她,寒声道:“出去,否则我赚的钱,你一分都别想得到。” 李寡妇一愣,不由得往后退了两步,直到门被关上,又开始破口大骂道:“白眼狼!大白眼狼!我养你这么大,你敢骂娘!” “贱骨头,我是你娘,你敢不养我,我闹到公主府去,我咒你这辈子没人要!” 隔壁的人家被吵醒,实在听不下去了,忍不住替李惟说了两句,喊道:“李寡妇,大半夜的你抽什么疯!人家李惟哪点对不起你!有本事自己赚钱去!” 她们知道李寡妇的为人,也就李惟心地善良,一直认她这个娘,这要是搁别人,早不要了。 李寡妇弯腰拾地上的土块,朝隔壁院子扔了过去,“闭嘴,老娘教训女儿的,有你什么事!你也管得太宽了吧,有这本事你咋不进仪鸾司呢。” 那人听见院里的动静,啐了一口,“颠婆!没人搭理你!” “我是颠婆?我是颠婆怎么了,你别嫉妒我啊!”李寡妇叉着腰,逮人就骂,“你家汉子昨个看我这个颠婆看了半天,你连自己男人的看不住,有什么资格说我!” 隔壁的人不说话了,李寡妇就更加嚣张,“行啊,就你那大水缸似的腰,留不住汉子也正常......” 李惟听着她的骂声入睡。 第二日中午,李惟昏昏沉沉醒来,脸颊通红,嗓子也哑得说不出话来,她穿好衣服起身,看了一眼柜子,发现那里已经被人翻得乱七八糟。 李寡妇来过了。 李惟抱有一丝希望,打开柜子底下的暗盒,里面空空如也,甚至那件湿衣服也被翻动了。 这两个月攒的钱都被拿走了,连个看病的铜板都没给她留。 这也难怪,梦里死了都没人给她收尸。 第5章 看病 “手疼。” 今日天气正好,万里无云,几只鸟雀停落在屋角房顶。 李惟洗了把脸,简单地收拾好屋子就出门了。 这条街是通往宣武门北的一条大街,平日里热闹繁忙,大大小小的商贩都汇集于此。 河道两边长满荷叶,一阵盎然春意拂面而来。 然而,李惟现在有个极大的烦恼,或者说她出门前应该看一下黄历,不然怎么会这么巧? 她在这里遇到了裴鹤玄! 那人负手而立,衣袂飘飘,眼睛生得很漂亮,明亮又深邃,温柔的简直不可思议。 走过去的女子都会偷偷看他一眼,李惟并不特殊,也在看他。 人为什么会一直倒霉?有这么一瞬间,她觉得东都这地方真小,小到她这种小人物都能遇到如此金贵的人。 李惟全身都在抗拒,甚至想要逃跑,然而在他的目光注视之下,脚下就如生根一般挪不开步子。 “记住,现在你欠我一条命。”裴鹤玄说这句话的时候,和现在的气质完全不对不上,李惟现在满脑子都是这句话,可她平生最大的愿望就是快乐的活着,欠别人命这种事,恐怖至极。 两人面面相觑,裴鹤玄一笑,朝她走来,“怕我作甚?我能吃了你不成。” 李惟摇了摇头,全身都被汗水湿透了,晶莹的汗珠滑过下巴,滴在手里拿着的荷叶。 裴鹤玄的视线从她白皙的脖颈挪开,眸子不再那么清亮,道:“生病了,也要出来乱跑?” 李惟心狂跳不止,下意识地回答,“家里没人,自己出来找郎中。” “这样啊,”裴鹤玄退开一步,“去吧,我只是路过这里,不必紧张。” 乔彦心道:“你都路过这里一个早上了......” 两人拉开距离,李惟点了下头,心情渐渐平复,“裴大人是过来买桃酥的?” 裴鹤玄挑了下眉,“家里人想吃,所以特意过来看看。” 李惟捏了捏手,实在捉摸不透他的表情,小声道:“这家店铺的桃酥确实不错,不过,半个月前,商铺的老板回家守孝去了,现在是一位小师傅,他做的桂花糕会更好些。” 裴鹤玄垂眸,嘴角露出一丝笑容,道:“嗯,我买两份就好了,阿姐应该都会喜欢的。” “民女不打扰了。”李惟和他客气了一下便绕了过去,陌生的香气萦绕在鼻尖,又打了个喷嚏。 裴鹤玄怔怔地收回手,抬脚进了对面的商铺,“桃花酥和桂花糕各要两份。” “好嘞,公子您稍等。”店家手脚麻利,很快就打包好递了过去。 乔彦伸手接过,道:“公子,接下来我们去哪?” 裴鹤玄道:“隔壁。” 这会儿,吴郎中出门看诊,李惟叹了口气,只好坐在板凳上等着人回来。 小药童是个九岁的小男孩,说话很有趣,他看着李惟的脸色,就知道这人病得不轻,“我先去给你倒杯热茶。” 李惟道:“麻烦加两块糖,谢谢。” “......”小药童白了她一眼,“这里只有热茶,没有糖。” “好狠心的小药童。”李惟说着话,就抱起脚边的黑猫,颠了颠,“阿吉你是不是又胖了?” 黑猫在她怀里打了个滚,李惟趁机捏着两只毛茸茸的前爪,坏心眼的拿地上的绳子缠了三圈放地上。 说话间,裴鹤玄撩开了帘子,看着两人。 李惟烧得头重脚轻,两耳嗡嗡作响,没听见门口来人。 小药童探了一下她的额头,皱着眉说道:“你昨夜是在江里洗了冷水澡吗?怎么烧的这么厉害!” 李惟否认道:“我没有那种怪癖哦。” 裴鹤玄打量着屋里的环境,神色淡然,“郎中呢?” 李惟转身看他,心里默默思索着。 这人怎么无处不在,难道真要她报恩......不对,这人精明得很,昨夜的行动他明显早有预料,裴鹤玄肯定是在图谋什么,可她一贫如洗,有什么可图谋的? 小药童放下手里的纸包,答道:“吴郎中去了国公府,还要等一会儿才回来。” 裴鹤玄道:“国公府?” 小药童道:“国公府大娘子染了风寒,一大早就把师傅叫走了。” 李惟静静地听着,见他看向自己,就打了一声招呼,问道:“大人也来了?” 裴鹤玄道:“手疼。” 李惟:“......” 良心蓦地痛了一下。 裴鹤玄很轻地笑了下,拎起一个板凳,也跟着坐下来。 小药童不解地看着两人,随即附到李惟耳边,低声道:“这也是李寡妇给你物色的?她是良心发现了?这个可比隔壁街买猪肉的强太多了。” 李惟脸上有些羞涩,睫毛颤了颤,“不是,我和他不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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